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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代替了号子声,让这些苦中作乐的汉子们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侥幸时向天祈祷,不顺时指天喝骂,奋斗时逆天而行,修炼时顺应天意。所以说这老天爷何其无辜,任人们像是做团子般揉捏搓拍,随意摆弄,实在是任劳任怨。
只是这老天没有埋怨的意思,这雨却是越下越大,就像是这天缺了块角似的,把天上银河间的大水都倾倒到了人世,人们常说的泼天大雨也不过如此。雨水哗哗地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脆响犹如数不清的军鼓敲打的鼓点,敲打着大地,也敲打在人们的心头。
一时间苦力们的骂声都被盖住了,那雨重重地落于人身上,就仿佛一把小锤不停拍打着身体的不同部位,直让人生疼,春时的寒意更是如春雨般无声无息地浸透到了人们的骨子里。
明明是白天,马车所行的又是直通圣辉之城的大道,路上却是丁点人烟也无,就是再怎么掉进钱眼里的贪钱鬼,也不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出城做生意。宽阔笔直的大道上冷冷清清的,就西境商行的车队孤零零得停在道中,看起来有点可怜,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般,孤独无助。
艾尔听到车外骂声,打开车厢帘子往外一看,脸不由地就沉了下去。扯着嗓子喊了声:“戴维斯!”,一个淋得像是落汤鸡般的男人应了一声,狼狈地跑过来,看他那软骨头的样子,全然没有刚才指挥苦力时挥斥方遒的威风。
艾尔皱着眉,“怎么回事,谁让你强迫这些苦力在雨中工作的,这么大的雨,这些人非得冻坏不可,快让他们回去,换身干净衣服。”,管事苦着脸,知道这次怕是马匹拍在马腿上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表忠心:“这不是怕耽误少爷您进城吗,少爷您仁慈,不忍看他们受苦,我这就过去办妥当了。”,说着一哈腰,转身就冲进了雨幕中。
过了一小会儿,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隐约还能听见几声艾尔少爷的赞美声,艾尔知道那是这管事有意宣扬自己的美德,想是通过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奉承自己,好免受责罚。
“还是基础不牢,人手不够啊。”,艾尔默默地想着,老管家被他强令住进了一辆马车,这么大的雨,艾尔实在不忍心,也不放心让他这把老骨头风里来,雨里去的,毕竟谢格曼再也不是那个年富力强,可以作战一天一夜的骑兵啦。萨沙和弗里曼住在另一辆马车里,这也是艾尔眼看这队父子关系有点尴尬,就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希望一段时间的亲密相处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谢格曼也像是小孩一样让人头痛啊,话说天底下有像我一样的贵族吗?又要照顾老人,又要关下手下人的家庭状况,我容易吗我。”,艾尔有些自哀自怨,又有些得意,话说这在地球上有个词形容来着,叫做提升企业凝聚力,给员工以归属感,现在这西境商行可不就是一家企业嘛。
想到这,艾尔不禁有点叹气,除了手边少数几人,他身边再也没什么得力的人手了。而西境商行刚刚建立,斯帕莱蒂家族的那些老人都留在西境忙着商行本部的建设,都没有带过来。艾尔这次来圣辉之城,真可以说得上是赤手空拳闯天下,好不容易矮子里拔高个,那个叫戴维斯的管事为人聪明伶俐,做事老到,本想着栽培一番的。没想到却是太过聪明了,欺软怕硬,畏强欺弱,让人好生失望。
艾尔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车厢内,静静地想着各种各样的琐事。只是窗外的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数次打断他的思路,让人好不扫兴。艾尔又恼火地拉开帘子,干脆就把这帘子蜷起来,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暴雨。话说在西境,他只见过原驰蜡象,万里雪飘的暴雪,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今日一见倒也别有趣味。
整个车队都寂静无声,大家都被这大雨折磨得没了力气,也懒得说话,纷纷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好应付接下来的路程。只听见天地间唯有雨声不断,声音急切嘈杂,却丝毫没有一点热闹喧嚷之意,相反带给人们的是清冷和孤独,哀思与愁绪。
有的声音能让人叫嚣呼喊,有的声音却只能让人静默无声。
然而就在这沉静的雨声中,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踏破雨声,踏破思绪。
第五十九章马车()
艾尔倒是一愣,心说在这滂沱大雨中,除了自己这种外乡人,竟然还有人冒雨赶路。不知是思乡心切的游子,还是视财如命的货商。心中倒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忍不住探头去望。
却见这重重雨幕中,模糊可见两点较大的亮光被水汽遮没着忽隐忽现,远看像是猛兽的眼睛一点一点逼近。在这两点亮光旁,又有几点小若星光,璀璨如星光的光点时不时闪耀,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伴随着马蹄声,宛若水墨画般被大雨化成一团的一个庞大墨点渐渐由远及近,却是朦朦胧胧得看不清楚,在这孤冷寂寥的雨中,平白无故的让人有点紧张。
就好似童话中老婆婆沙哑吓人的声音描绘的妖魔鬼怪,不就是爱在这种天气,这种气氛里出场?
只是现实毕竟不是童话,随着对方的靠近,艾尔也逐渐看清这大雨天里赶路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是妖魔鬼怪,但也绝对让人大吃一惊,至少艾尔是惊诧万分。
当头的是一辆马车,架车之人整个身子都隐没在黑色的兜帽雨衣之中,让人看不清面貌,只是从外表看起来应该是个极高大的男子,雨衣贴在他身上凌乱不堪,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似乎就要裂开一般,可这人却稳稳当当得坐在车前,纹丝不动,连一点整理的动作都没有。
车子极为宽大,甚至宽大到奢侈的地步,要知道这马车由整整六匹骏马拉动,可想而知到底是何等的气派。之所以称之为骏马,相比于西境商行这些在霹雳巨响中惊慌失措,颤栗不动的驽马,这六匹马不仅在雷电交加的天气中能迈得开腿,马蹄声更是整齐划一,丝毫不乱,踢踢踏踏敲打在大道上,竟然有种特殊的韵律,显得神骏异常。这不仅需要驾车之人技艺纯熟,手法高超,这几匹马平时所受的训练又是何等的严格?
整个车厢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直刺得人有点眼花缭乱,让人禁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怪异。直到马车与艾尔的车窗交错而过,惊鸿一瞥之下,艾尔才发现那车厢上似乎、好像、也许是镶嵌着好几块钻石,数量多到艾尔一时间都数不清。难怪会时不时闪烁发光,璀璨如星辰眨眼,却是车厢上的钻石反射着悬挂在车檐的油灯的灯光,所以才忽闪忽现。
如此的骏马,如此的马车,到底车厢里安坐着何等富豪的人物?让人不禁心生向往,但只凭这些还不足以让见多识广的艾尔为之动容,真正让他讶然,甚至是紧张的是列于车厢两侧的两排骑士。
艾尔只能看到正对着他的那排骑士,一数之下一排有八名,想必另一排也是如此。正是这些骑士让他寒毛直竖,一股冷气取代大雨的寒意,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这样的百战而归的战士血液都仿佛被冰住了一样。艾尔知道,这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无数次的战斗磨砺出来的直觉在提醒着他:这些骑士极度危险!
他们同那位车夫一样,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雨衣中,只不过紧绷的线条和鼓囊的身形还是显示出这些战士是全副武装,有备无患的。更显眼的是他们悬挂在马侧的长枪,大雨中黑乎乎的长枪看不大清楚,只不过枪头流过的寒光和摔落在枪尖上随即碎成水花的雨滴无时无刻不在发出这样的警告:它们是真正杀人的武器。
拿着杀人的武器的自然是杀人的人,这似乎是句废话。然而细分起来却是可以分为两类人:想杀人且能够杀人的人,想杀人却杀不了的人。
这世事就是如此,有些事有些人做起来易如反掌,有些人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有些事他人能做你也想做,可偏偏这些事是只有他们能做你却做不得的,所以人世间才有有心无力这等的词,这等的人。
而这些骑士显然是能够杀人的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心。挺拔的身姿牢牢地钉在马背上,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身体随马背上下起伏,自然至极,似乎这人就和胯下的马黏在了一起,融在了一起,骑术之强,可见一斑。
更可怕的是这些骑士都是单手执缰,另一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配剑,做着随时准备战斗的准备!这是何等的训练有素,又是何等的战斗意志,仿佛这些战士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而是冷冰冰的战斗机械,将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敌人斩杀殆尽。
除了清晰可闻的马蹄声,这些骑士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没有军队常见的相互笑骂,没有偶尔间的窃窃私语,没有传递信息的命令指示,没有抒发热血的歌声嘹亮。有的只是静默,他们就这样寂静地伴随着马车向前跑去,仿佛要跑到世界尽头。
有时候无声比有声更可怕,军队也同样如此。军歌是为了提振士气,呐喊是为了鼓动勇气,命令是为了发挥战力,喝骂是为了宣泄愤怒,哀嚎是为了忍受伤痛,军队都是有声音的。没有声音的军队呢?
他们只会杀戮,只懂杀戮,只为杀戮。
窥一斑而知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在见了这样的骑士后,艾尔终于确认了,坐在马车里的那位大人物根本不是什么非富即贵,而是贵不可言。有哪样的富豪能拥有这样的侍卫?即使他富可敌国,坐拥金山也不可能。大帝不容许,所有的贵族都不容许。
所以圣德兰不容许。
马车里坐的那位身份尊贵,超乎想象。艾尔甚至在想不会就是格里弗斯大帝吧?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想法荒谬至极,也就抛之脑后了,更没有打声招呼,结交认识的打算,贸贸然挡路说不定会被那些侍卫二话不说就直接砍了,到时候到哪儿说理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