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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越想越是气自己:都怪自己,那么冲动,一点自持的定力都没有。我提着水果兜脸红红地傻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好像没有注意我脸上的表情,开了门,让出一条缝隙给我进去。我侧着身从门逢进到里面,马上被屋里污浊的空气刺得心神不宁起来。
“有事么?”他站在门口,非常简短地问我。
楼道灰暗的光线漏泻下来,流过他瘦削的脸颊。我借着光线,猜测他脸上的那份神情到底是厌烦还是淡漠或是其他表情。我只是感觉里面有些凉冷,像南极荒洋里冰山一角的刺眼反光。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把那兜水果撂到一旁的桌子上。“太暗了。”说着,我走到窗台边,哗一声把房间捂得严严密密的百叶窗拉到上去。顿时,西沉太阳的残霞从积满灰尘的窗格照了进来,洒在对面壁橱背后的墙上,黄灿灿如剥去蛋清的蛋黄,很暖很暖。我没有想到这样暖和的阳光会让他局促不安,仿佛那道残阳余辉的突然介入,或是我的突然到来搅了他的清梦,他皱眉眯眼地快步走过来,从我手中抢过拉链把刚刚拉开的窗帘刷一声退了回去,退的时候还嚷着警告我:“难道没人告诉你,到别人家不能随便动东西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我一头雾水。听不懂!!我瞪了他一眼。
我不以为意的怄气态度他好像没见一般,连珠炮般训导我。听到后来,我委屈地几乎要掉下泪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人家不过是想让这屋子透透气,你用不着这样凶吧?又不是要把你的屋子拿去拍卖,干嘛这么凶巴巴的。早知道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来了。”我极度不满地低下头,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问:“有事么,你?”
我抬眼睥睨了他一眼,撅起嘴唇鼓着腮帮转过身朝门边走去。
“有事么,你?”他在我身后又叫了一句。
我决定气气他,使起小性子来,大声说道:“没有!”
“哦,那我送你。”他跟了上来。他似乎很想我快些离开他家。我偏不走,看你能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停住脚步,转过身,朝他微笑。“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有件东西丢这儿了。你快帮我找找,找找……”说着,我左右寻起来。嘿嘿,我赖在这里,看你有什么法子治我。我暗自偷笑,碰到我,小流氓也没有用的啦。
“什么东西?”他跟在我后面,急切地问。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笑溢言表,侧脸朝他神秘地眨眼。
“很重要的吗?”他好象被我骗下树来的画眉,竟然与我一起团团围转翻着整屋凌乱的物什。
“当然重要,很重要!”我很肯定地说。
“那快点找,找到后你快回去。”他一个劲催促着。
“急什么,是我丢了东西,又不是你。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把人家劫持回家,害人家丢了东西,而你不帮着找,还在一个劲地催……呜……”说着,我把手背到身后,用力掐了一下,就使出我昨晚跟妈妈学的杀手锏。
“呜……”
女人的眼泪绝对是男人的克星。至少对他而言是。一见我流泪,他手脚就慌乱起来。刚才脸上的冷漠啊酷啊什么的,全没了。
“……喂,喂”他朝我唤了几声,脸上尽是关切。“你没事吧?”
我心里偷笑,有事才怪呢。“啊,还不快帮我找!”我叱喝了他一句,这个时候该我耍你了吧。
过了好一阵,我才放弃折磨他的计划。
“喂!”我冲正在翻椅子上衣服的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袋水果,“本小姐心地善良,看你在警察局受了伤,不忍心才去买了点水果,又刚好顺路经过这里,而且也为了找回丢失的东西,所以才来这里的。”说完,我微微颔首地转身,表明不是自己愿意来这个地方,而是不小心路过。
“喏,跟你说清楚啦,我可是可怜你才来看看你的,别以为有什么!……”我摆足了派头,以训话的身份教导他。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冷漠,我在心里发笑。
“你没事了吧?”
“啊?!”我恍惚地应了声,我有些糊涂了,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我身边冷冷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立在我侧面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真是糗大了,什么时候发呆不好,竟然在他前面泛傻了。我真恨自己不会遁地术。
“你有事?”我反问。
“那个人是你爸爸?”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
“嗯!”我得意地点了点头,一反刚才的窘态,微笑地看着他。
“有个警察爸爸,还来找我这个混黑社会的?”他似乎对我来这里找他这样的流氓非常反感,语气严厉异常,眼中尽是焦虑的神色。
“我不相信你会携毒!”我急切地说,似乎是法庭上辩陈律师,等不急法官的指示,不及深思已发表了自己对案件的看法。
“为什么?”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疑惑地问。
十九
“才不告诉你!”我卖了个关子,站直身,理了理鬓前垂下来的流海。
见我不说,他也没有再问下去,有些无趣地走到那张绿色皮沙发旁坐下来,从条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歪斜地叼在嘴里。他开始寻找打火机,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子,轮廓分明,面容清秀,额前的长发垂下去,遮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应该说,他是英俊的,至少比那个杂志封面上的警察要好看很多。他皱了皱眉,开始扫摆满桌子的物什。桌子上都是一些易拉罐,烟灰缸,矿泉水瓶,还有一大撮废物。
终于给他找着了,他从那个紫色塑料袋下面摸出一把劣质打火机,点着了嘴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大口,仰头,然后慢慢把烟吐了出来。我站在他对面靠窗的位置,看着他优雅地把烟灰弹进水晶玻璃烟灰缸。
“喂,你很喜欢吸烟?”我找了个与烟有关的话题,直接问。他看了我一眼,反问道:
“为什么?”
三个字的句子。我‘啊’的反应,惊讶地看着他。他看了我好一会,才明白我可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他补充一句:“你不认为我这样混黑社会的会携毒?”
我恍悟过来,原来他是问这个。
“你上次‘救’过我,所以我才不信的。”我喃喃地说,有点畏缩和不肯定。
他不屑地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尽管是那样的不屑,可他对我笑了。以前,我一直认为只有女子的笑才能倾国倾城,男人最多只是迷人那般。可我现在觉得,男人的笑也可以那样,我此刻的感觉是多么美妙。我的周围仿佛有了春天百花盛开的细微声响,三月里波哧微吟唱着快乐歌谣的布谷鸟在林间的翩舞。他对我笑了,我在心里高兴地喊着,我似乎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愉悦,有要高喊的冲动。
但当时的我怎能预料,我仅仅是以为,我被爱情撞了一下腰。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落寞地吸着烟。
一个可怜的男孩!我的心底泛起柔软的女性母爱。
“你还在流血呐!……”无意中,我瞥到他头上的血迹,惊叫起来。
被我一提醒,他惊觉自己还没有包扎伤口,忙把手中的烟熄灭。然后他起身在屋子四处找寻药箱。我紧张地到走上去,想去看他头上的伤口,但被他止住。我只好跟随他的脚步,帮着翻箱倒柜。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我翻了好几个箱子也没发现要找的与药有关的东西。
“你仔细想想,最后一次放哪了?”我问身后仍在翻高脚柜的他。他没有应我,过了一会,我发觉身后没有了声音,就转过身去。他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我抢上前去,夺过他手中的沙布,骂道:
“你怎么连点医学常识都没有,伤口在包扎前要先清洗的!”我像训斥小孩子一般,带着既疼又恼的口吻说他。他安静地坐回椅子上,听着我的训斥没有说话。
其实,我什么也不懂,甚至我还很晕血。我也没读过与医学有关的书,甚或连《家庭健康》这样的杂志也没有看过。我一直就不喜欢看那些类型的书籍。但现在,我却充起行家来,像个细心的护士在跟自己的病人说话,解释为什么不能直接包扎伤口的原因。
二十
我手忙脚乱地打来开水,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了头上的伤口,然后笨拙地给他那满是伤口的头缠纱布,只绕了松松的一圈,我的手不小心抖动了一下,纱布团“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斜瞟了我一眼,皱起眉头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纱布团,拍了拍纱布上的尘,自己往头上缠绕起来。我杵在那里,发窘地看着他。他几乎是娴熟到优雅地帮自己包扎好伤口,松紧适度。看着他不停打转的手,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似孤独的旋转木马被一根轴承撑住永不停歇地反复着寂寞的动作。
比我缠的那个木乃伊看着舒服多了。我在心里说。
大概经常受伤,都练出来了。想起刚才蹩脚的护理方法和胡说,我的脸马上又烧红到了耳根。像他这样混日子的,说不准三天两头就弄一身伤,我怎么连这点都没想到呢。真是笨死了。我在心里暗自懊恼。
还好他没看我这边,要是被他看见了……我暗自庆幸。他仍然坐在那里,仔细地包扎伤口。屋里的光线随日落渐渐暗了下来,灰色蔓延无声。我的双颊仍然有点烫,像喝过一碗滚烫的姜汤般烧热。
这时,他包好了头,开始收拾散乱摆了一地的医疗用品。
“你好好坐着休息吧,我来帮你收拾好了。”说着,我抢过去,蹲下身要帮他拿手里的物什。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他回绝了我的帮助。
“嗳,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人家求人帮忙还求不来,你怎么,怎么人家主动帮你,还不要。”我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