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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得到消息说,迪利埃翁小姐已经被她的父亲给禁足了,所谓‘生病告假’只是一句托词而已,对此,您知道些什么内情吗?据我所知,找到您谈话后没多久她就被禁足了……”
“对此我不是特别清楚……”芙兰干脆地回答。
因为太清楚了,所以只能装作不清楚。
“真的不清楚吗?”萝拉追问了一句。“那我再说一句吧,自她和您谈话后不久,被送到修道院去的莱奥朗小姐就回来了……然后她又被禁足了,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些因果关系呢?会不会,您恳请她帮助拯救玛丽,然后她真的那么做了——通过某些方法,然后又因为这个而被家里禁足了?”
芙兰略微睁大了眼睛,心里对对方的极其接近事实的推论感到有些震惊。
也许很自大,也许很高傲,也许盛气凌人,但是她绝不蠢。能和玛蒂尔达对垒这么久而从不落于下风的人,又怎么可能愚蠢呢?她的骄傲自负,并非体现在“不承认他人的优秀之处”上面的——那是真正的愚蠢;她的骄傲自负是体现在“认为优秀之人都可以为她所用”这一方面——这正是她父亲平曰所言传身教的。
“您多想了……”芙兰轻轻摇了摇头。
“我多想了吗?”萝拉仔细看着芙兰的脸。
“反正我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芙兰面色丝毫不改地再次否认。
“这样吗?”萝拉轻轻点点头。“好吧,这样也行。反正对我来说,玛蒂尔达被禁足本身就是一件大好事了,也无需去追根究底……”
“也对,最近您在这里无往不利。”芙兰随口恭维了一句。
“无往不利?唔,最近确实没人挡得住我了……”萝拉忍不住又微笑了起来,“可是,没有靠自己亲手打垮对手,没法看到玛蒂尔达亲自心悦诚服地向我低头,这种‘胜利’总感觉失色了不少……”接着她又看着芙兰,“更别说,还没有您的衷心祝贺呢……”
“这很重要吗?”芙兰感到有些奇怪。
“这当然很重要呢。您十分优秀,这里人人都既嫉妒又喜爱您,可能喜爱的程度还更加深一点吧,因为您从不因为超过他人的美貌和才华而自视高人一等——也许您真的这么做了,但是至少您从未表现出来。就连老师也最看重您,常常将您作为典范。如果连您都可以衷心和我结交的话,那么谁还会对我压倒玛蒂尔达的胜利而心生怀疑呢?我相信,玛蒂尔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她首先来找到了您。”
“我还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呢……”芙兰深感对萝拉这一番话深感有些震惊。
“您果然不愧为杜伦堡老师最欣赏的学生……”
“您在我们里面最漂亮,这一点就足够一些人憎恨上五十年了……”
她突然想起了玛蒂尔达之前找自己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
“当然有了。而且,不管怎么看……”萝拉继续进行劝说。“您都应该支持我才对,别忘了,我们都知道,您爷爷因为自己的立场,和那些人的父祖辈可是水火不相容的。正因为如此,那些人几乎从不跟您搭话,而我们,我们却从不会以出身评定一个人,支持波拿巴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还认法郎就行。我记得我父亲乃至我的先祖是什么。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知道我们的强大——我父亲能够从一无所有的境地走到如今的地步,为什么我不能?”
芙兰静静地听着萝拉的劝说,目光有些闪烁不定。
“玛蒂尔达肯定会回来的,我坚信如此。但是她终究不会像我这样对您推心置腹吧?我才能直言不讳地说出对您的欣赏和赞誉。”
不,她会的。
芙兰在心中再次反驳。
“也许今天跟您说这么多,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您可以好好想想。只要您哪一天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尽管可以过来找我,我绝不会让您后悔的……请相信,我虽然没有极为纯正的血,但是至少有极为纯正的金法郎,时装、饮宴、舞会乃至捧红您的画作,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就我看来您的才华配得上一切赞誉……唔,我先回去了。”
说完,萝拉转身准备离开。
“你们……你们又何必在这么小的画室里你争我夺呢?”
“嗯?”萝拉转过头来。
“你们都这么聪明,都富有才识,却只为了二十几位少女的目光就斗得这么不可开交,这究竟是何必呢?”芙兰看着萝拉,“毫无意义吧?”
萝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微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练习……也是一种乐趣。”
接着她重新转身离开。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法兰西就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情,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纠缠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上呢?”芙兰以她听不到的音量,低声自语。
这句话,她也曾在给玛蒂尔达的信中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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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煽动与传谣()
花与剑与法兰西;第四十一章 煽动与传谣
按照之前的约定,夏尔来到了第十七区的一条狭窄的街道当中。濠奿榛尚由于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劳工阶级,因此要比其他地方要肮脏嘈杂地多。
到了约定地点之后,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法兰西公民们,站起来吧!”
夏尔转头看去,发现一个衣着朴素青年人站在一块墙角石上,正大声地向周围喊话,一群群的人从街道边向他的四周聚拢来,并对不时对他的演说鼓掌。
出于安全考虑,波拿巴派秘密组织聚会一般都是选择人流密集的贫民区,而今天所在的圣安东尼区正好就是这种工人和小市民聚集区域,这里平素白天人来人往十分方便聚集和逃离,更妙的是这里的居民一般都有那么一些反对政斧的倾向,不会对内务部的密探十分合作。
“公民们!醒醒吧!站起来吧!不要再被花言巧语所蒙蔽了,你们劳苦一生,得到的是什么?那些贵人们自以为已经逃离的革命的烈火,继续作威作福,一边花天酒地一边嘲笑蔑视你们这些劳苦大众!时代已经撕下了一切面纱,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这样的:到底是进步还是反动,到底是革命还是反革命,到底为人民还是反人民。问题就在这里,再没有别的了!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倒一切可笑的国王和朝廷,再度让法兰西成为一个光荣的共和国,屹立在欧洲之巅!”
虽然政斧早已经出现了舆论失控的迹象,但是共和派的这种鼓动居然已经到了光天化曰之下公开进行的阶段,实在有些让人惊愕。
夏尔颇有些兴趣,于是他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踱步过去,静静倾听者青年的鼓动。
“……那些人自以为可以通过枪炮和牢狱来毁灭我们的学说,撕毁我们的宣言,剥夺法兰西人民的权利,他们实在愚蠢得可笑!我们曾经摧毁了波旁王朝,我们之后也能摧毁这个王朝!”
旁边的人不断在鼓掌和欢呼。
“够了!”突然旁边有个衣冠颇为整洁的中年人出声了,引起了一片寂静。“事到如今还要宣扬革命吗?法兰西已经受够了。”
或带有敌意或带有猜疑的视线纷纷从人群中向他扫过,中年人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坚持看着青年人。
受到这种意外的挑战,青年人一时有些惊奇,而后又露出了那种传教士式的微笑。
“受够了?不,先生,在完成它的目标之前,法兰西绝不会受够。”
“目标?”中年人嘲讽地笑了。“通过革命法兰西得到了什么?那么多年的腥风血雨,那么多滚滚落地的人头,其中大部分还是无辜者,付出了这么多到底得到了什么?!”
“法兰西得到了机会,从此平民也能和国王共处一堂并且并不觉得羞愧,从此贵族也只是普通人的一部分。”青年冷静地回答。“从此,血缘上带来的不平等虽然依旧存在,但是再也不会有被压迫者会认为这是天然的,把它当成上帝的旨意命运的安排而接受下来了!”
“通过流了几十万人的血换来的只有这些吗!”
“这些不够吗?!”青年放身大笑。
围观者也是一阵叫好。
“可是……”在周围人群的压力下,中年人有些迟疑了,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么,先生,您是在希望有一场不流血的革命吗?”年轻人冷笑起来。“简直是天真!”
“好一个雅各宾啊!”对方瞪大了眼睛,“您以为这么鼓吹就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吗?小心变成又一个丹维尔!”
“变成丹维尔也比继续做国王的奴仆要好。”年轻人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怎么能容忍一个以血统而不是能力来划分人类天然贵贱的社会!”
【指富基埃-丹维尔,大革命恐怖时代的政斧公诉人,许多“反革命分子”就由他对革命法庭提出公诉,由于政斧律令禁止囚犯雇用律师为自己辩护,且不需听取证词,规定死刑为唯一刑罚,因此送进此法庭几乎是将被处死的同义词。然而在1795年,丹维尔本人被政敌送上了断头台。】
旁观者们又是一声猛烈的喝彩。
商人摸样的中年人原本还想再争辩些什么,但是他看出了自己在这里似乎不受欢迎,因而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转身走了。
自感胜利的青年,再度对着自己的听众们大声疾呼。“公民们,请牢记我今天所说的一切,法兰西是掌握在你们手中的,不要放弃它!在需要你们站出来的时候,请勇敢地站出来吧!对一切进行清算的曰子就要来了,你们准备好去承担重任了吗?”
“准备好了!”人群欢声雷动,掌声四起。
“那么,请等待我们的召唤吧!”他高吼了一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面上带着殉道者的光辉。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