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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仕-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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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岚一行从程畿又往南到欣业,之后才往西绕到溯元,已是腊月中旬。途中得到消息,那叶汐确是潮国太子姬夜汐;衡月的来历却没有查到,但似乎与白国的王室有关。这两个人的出现令墨子岚的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最关注的国家也不再是离、景、岳。
  溯元的冬天较多晴天,阴潮之气较少。水库周围积着厚厚的一层雪,据说是前日下的。墨子岚跟云莫白只在水库边上看看,与当地人闲聊。问问这一年收成如何,水库作用如何。见对面一人在地上铺了草席,拿出纸笔弯腰作画,两人不觉好奇,问身边的老翁:“那人在画什么?”
  老翁顺着云莫白的手指看去,“哦,他啊。”老人磕磕烟斗,把烟灰除净,“那是个怪人。胡知县家新来的门客,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开始的时候到处问这水库的建造过程,把这周围造过水库的村民问了个遍。之后就天天趴在水库边上画,画了十几天了。”
  墨、云二人对视一眼,向那老翁辞行,往对面走去。到了那作画之人身前,两人细看。只见那男子三十出头模样,面色蜡黄,头上扎着方巾,一身蓝布棉衣,庶民装扮。可他身边放着的笔墨纸砚却都是上好的官用之物,与衣着极不协调。再看那人的画,一笔一画不求唯美,只求写实,将水库的模样细细勾勒在纸上。
  云莫白蹲下问道:“这位先生可是在画水库?”
  那人看她一眼,继续作画。
  云莫白又说:“去年来时这里还在动工,如今已是这般景象,变化真大啊。”
  那人抬起头来,问道:“你去年也来了?”
  云莫白一怔,这人的口音有点儿奇怪。“是啊,去年也是随少爷跑商路过此地。”
  那人又看向墨子岚,见他器宇不凡便颔首示意。自报家门,说是胡知县的门客,姓李名毅。又问云莫白去年来时这里是什么样子,工程到了什么程度,见了多少土石、多少车马,人畜如何搬运。问的颇细。
  云莫白便捡些无关紧要的说了许多。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引起了李毅的兴趣,渐渐放开画卷,坐了起来细细地听着,不时还用笔记录。
  云莫白笑问:“先生记这些何用?”
  李毅支吾道:“回去给娃儿们说,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这时,墨子岚走上来说道:“白,我们该走了。”
  云莫白便对那人说道:“先生继续,在下有事先去了。”
  李毅点点头,继续俯身作画。
  墨子岚行至远处,才问云莫白:“看出什么了?”
  云莫白别有深意地笑笑,“意外的收获。”
  墨子岚面色一沉,“我倒不想有这样的意外。”
  云莫白不觉汗颜,她只想着如何对付齐王,却忘了国家大事。“少爷说的是,此事定当严查。”
  “那胡县令是什么底细?”
  “齐王的心腹。当日修建水库便是此人督办,他也从中拿了不少好处。当初的账目我都有暗中抄录,可做物证。至于人证……本来这次是想游说那胡知县的师爷,可现在看来怕是要先查这个李毅了。”
  墨子岚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你方才与他对话,可看得出他对水库的情况究竟了解多少?”
  “少爷大可放心。水库建造的关键只有我和魏云帆知道,而负责修建关键部分的工匠也都是工部的人。这李毅在溯元只能看到皮毛而已,不足为患。”
  “魏云帆可靠吗?”
  “魏云帆虽然是齐王的人,但也是个知轻重的人,这种事情他未必敢做。现在李毅不在京城而在溯元,不就说明了这点吗?”
  墨子岚心想有理,便说道:“胡知县的那个师爷你还是照计划去游说,李毅这边我会让掠风去查。”
  “是。”
  再说那胡知县的师爷林启成。此人本是个乡绅,年轻时偏爱功名才花钱买了个师爷做。可如今年近五十,却越来越悲天悯人,厌恶官场黑暗。只是为人怯懦,不敢多言。当初修建水库之时云莫白便看准这人的脾气,特地与他熟络。这次到了溯元她便叫程五送了迷信给那林启成,约他出来相见。
  林启成知道如今云莫白已经做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战战兢兢地按信上所写,深夜独自来到客栈。到了指定的房间,见程五、程六一左一右立在门口,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进了屋来,头也不抬便跪倒在地:“林启成见过宰相大人。”
  云莫白忍着笑,上前将他扶起,“林师爷快起来,都说了我这次是微服出巡,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来,坐下说话。”说着,又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林启成诚惶诚恐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伸手接过茶壶自己倒茶。
  云莫白笑着坐下,问道:“师爷近日可好?”
  “托您的福,身子还算健朗。”
  “家里可好?”
  “他们也都好着呐。”
  “那就好。”云莫白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当日修建水库之时,我叫你拿账目给我看,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大人还指出了账房的几处错误呢。”
  “那些账目,我都抄录了一份。”
  咯噔!林启成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如今宰相与齐王是对头,这个胡知县早就说过。如今看来,云莫白早有准备。她已经有了账目还要来找他,莫非是要他做人证?林启成一言不发,只低头喝茶。他儿女都已长大,就等着抱孙子了,不想参与什么官场斗争,只求独善其身。
  云莫白哪里能放过他?只见她嘴角轻扬,身子微微向前一探,低声说道:“林师爷,人证和从犯都是要上堂的。”
  林启成再喝不下茶,颤巍巍地起身跪地,一边叩头一边求饶:“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云莫白却没那么善良,她依旧微笑着说道:“我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做人证,我保你一家大小安然无恙;做从犯,我一走,胡知县就会知道你见过我。”
  林启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面如满月的少年。一年多前她还是那般亲近的与他谈天说地,此时却在□裸的威胁他。不,她当初那般也是为了今天,这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是玄国的宰相!这一刻,云莫白形象已不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她的笑容也不再是亲和有礼的笑容,而是充满威慑力的、令人恐惧的笑容。
  林启成妥协了,因为他感受到自己与云莫白在力量上的悬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认输。
  云莫白见他一脸颓然,为他倒了杯茶,又问道:“林师爷可知道李毅?”
  林启成点点头,“是胡知县的远亲,从绨几来投靠的。”
  “你不觉得他那绨几口音是可以模仿来的吗?”
  林启成心中一动,“您这么一说,他的口音确实蹩脚。而且这人也太过孤僻,除了水库之事从不与人交谈。”他说着,又想起一事,“对了,这人还特别讨厌黄色。”
  “讨厌黄色?”
  “是啊。有一次我穿了件赭黄色的长衫,在胡知县的府门口撞见他。他当时那个表情就好像、就好像踩到了粪桶一样,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呢!后来一次见他在街上见了穿黄衫的女子也避,我才知道他不是讨厌我,只是讨厌黄色。”
  云莫白暗暗记下,又问:“这个李毅是自己来的,还是带了谁的书信?”
  林启成仔细回忆,“似乎是有带书信的。”
  云莫白点点头,“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护送?”
  “有一个家仆跟着,不过这几日回老家送信去了。”
  云莫白眼珠一转,说道:“师爷可有办法找到当日李毅带来的那封书信?”
  林启成神情疑惑,“那是一封家书,说是他父亲写给胡知县的,我到哪里去寻?”
  云莫白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怀疑那李毅是他国的细作。”
  林启成大惊,这还了得?若李毅是细作,那胡知县……
  “此事你不可声张,若能找出当初的那封书信最好,若然不能你便如此这般……你要记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国,他日必能载入史册。”
  载入史册……林启成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他年轻时的功名心本就源于英雄情结,此时云莫白所说正中下怀。就这样,他不但答应了将来做揭发齐王的人证,还心甘情愿的协助云莫白调查李毅。
  番外——锦瑟
  躺在丝绒被单上,身下暖暖的,手指却冰凉。毒酒将五脏烧的滚烫,疼痛,但已经不重要了。
  锦瑟闭着眼睛,任凭回忆肆意蔓延。人说临死前的一刻会回想起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或许真是如此……
  “这是哪里啊?”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
  女孩儿看向发问的同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哪里并不重要。更何况大家都是被黑布蒙着眼睛跟着那些人走,谁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门被打开,一盏灯笼落入女孩儿的视线。红红的、亮亮的,像太阳一样。
  “你们几个出来。”
  听到召唤,女孩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没有其他人的胆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正走向光明的太阳。
  五六个一般大小的女童被带到一个房间,与刚才那个迥然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四扇屏风、雕花的红木桌椅、粉红色的纱帐、不知名的香气。女孩儿张大了眼睛看着,一切都那么美丽。没有剩饭的馊味儿,没有破烂房间的灰土气,没有皮鞭下的血腥,漂亮的房间。
  脚步声响起,女孩儿看到领着她们来的那个凶悍婆子跪到了地上,她身后的那些跟班也都跪了下去,然后是那些颤抖着盲目跟从的女童。她没有跪下,她只是看向了那个纱帘,有人会从那里走出来,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太阳——让一切污秽俯首的太阳!
  “你还不跪下!”
  身后不知什么人拉了下她的胳膊,纤细的身子向右倾斜下去。与此同时,那纱帘被一把纸扇挑起。她看见了那个人,一身耀眼的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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