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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彦之道:“王爷,我师叔在府上寄居甚久,便请告知,请出一见。”段正淳厅道:
“过兄的师叔?”心想:“我府里那里有什么杖牛派的人物?”过彦之道:“敝师叔改名换
姓,借尊府避难,未敢向王爷言明,实是大大的不敬,还请王爷宽洪大量,不予见怪,在下
这里谢过了。”说着站起来深深一揖。段正淳一面还礼,一面思索,实想不起他师叔是谁?
高升泰也自寻思:“是谁?是谁?”蓦地里想起了那人的外号和姓氏,心道:“必定是
他!”向身旁家丁道:“到帐房去对霍先生说,河南追魂鞭过大爷到了,有要紧事禀告‘金
算盘’崔崔老前辈,请他到大厅一叙。”
那家丁答应了进去。过不多时,只听得后堂踢踢蹋蹋脚步声响,一个人拖泥带水的走
来,说道:“你这一下子,我这口闲饭可就吃不成了。”
段正淳听到‘金算盘崔老前辈’这七字,脸色微变,心道:“难道‘金算盘崔百泉’竟
是隐迹于此?我怎地不知?高贤弟却又不跟我说?”只见一个形貌猥琐的老头儿笑嘻嘻的走
出来,却是帐房中相助昭管杂务的霍先生。此人每日不是在醉乡之中,理是与下人赌钱,最
是惫懒无聊,帐房中只因他钱银面上倒十分规矩,十多年来也就一直容他胡混。段正淳大是
惊讶:“这霍先生当真便是崔百泉?我有眼无珠,这张脸往那里搁去?”幸好高升泰一口便
叫了出来,过彦之还道镇南王府中早已众所知晓。
那霍先生本是七分醉、三分醒,颠颠倒倒的神气,眼见过彦之全身丧服,不由得吃了一
惊,问道:“你……怎么……”过彦之抢上几步,拜倒在地,放声大哭,说道:“崔师叔,
我师……师父给人害死了。”那霍先生崔百泉神色立变,一张焦黄精瘦的脸上霎时间全是阴
鸷戒备的神气,缓缓的道:“仇人是谁?”过彦之哭道:“小侄无能,访查不到仇人的确
讯,但猜想起来,多半是姑苏慕容家的人物。”崔百泉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但惧色
霎息即过,沉声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段正淳和高升泰对望一眼,均想:“‘北乔峰,南慕容’,他伏牛派与姑苏慕容氏结上
了怨家,此仇只怕难报。”
崔百泉神色惨然,向过彦之道:“过贤侄,我师兄如何身亡归西,经过情由,请你详
述。”过彦之道:“师仇如同父仇,一日不报,小侄寝食难安。请师叔即行上道,小侄沿途
细禀,以免耽误了时刻。”崔百泉鉴貌辨色,知他是嫌大厅上耳目人多,说话不便,倒不争
在这一时三刻的相差,心下盘算:“我在镇南王府寄居多年,不露形迹,那料到这位高侯爷
早就看破了我的行藏。我若不向段王爷深致歉意,便是大大得罪了段家。何况找姑苏慕容氏
为师兄报仇,决非我一力可办,若得段家派人相助,那便判然不同,这一敌一友之间,出入
甚大。”突然走到段正淳身前,双膝跪地,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这一下可大出众人意料之下,段正淳忙伸手相扶,不料一扶之下,崔百泉的身子竟如钉
在地下般,牢牢不动。段正淳心道:“好酒鬼,原来武功如此了得,一向骗得我苦。”劲贯
双臂,往上一抬。崔百泉也不再运力撑拒,乘势站起,刚站直身子,只感周身百骸说不出的
难受,有如一叶小舟在大海中猛受风涛颠簸之苦,情知是段正淳出手惩戒。他想我若运功抵
御,镇南王这口气终是难消,说不定他更疑心我混入王府卧底,另有奸恶图谋,乘着体内真
气激荡,便即一交坐倒,索性顺势仰天摔了下去,模糊狼狈已极,大叫:“啊哟!”
段正淳微微一笑,伸手拉他起身,拉中带捏,消解了他体内的烦恶。
崔百泉道:“王爷,崔百泉给仇人逼得无路可走,这才厚颜到府上投靠,托庇于王爷的
威名之下,总算活到今日。崔百泉未曾向王爷吐露真相,实是罪该万死。”
高升泰接口道:“崔兄何必太谦?王爷早已知道阁下身份来历,崔兄既是真人不露相,
王爷也不叫破,别说王爷知晓,旁人何偿不知?那日世子对付南海鳄神,不是拉着崔兄来充
他师父吗?世子知道合府之中,只有崔兄才对付得了这姓岳的恶人。”其实那是段誉拉了崔
百泉来冒充师父,全是误打误撞,只觉府中诸人以他的形貌最是难看猥崽,这才拉他来跟南
海鳄神开个玩笑。但此刻崔百泉听来,却是深信不疑,暗自惭愧。
高升泰又道:“王爷素来好客,别说崔兄于我大理绝无恶意阴谋,就算有不利之心,王
爷也当大量包容,以庆相待到。崔兄何必多礼?”言下之意是说,只因你并无劣迹恶行,这
才相容至今日,否则的话,早已就料理了你。
崔百泉道:“高侯爷明鉴,话虽如此说,但姓崔的何以要投靠王府,于告辞之先务须阵
明才是,否则太也不够光明。只是此事牵涉旁人,崔百泉斗胆请借一步说话。”
段正淳点了点头,向过彦之道:“过兄,师门深仇,事关重大,也不忙在这一时三刻。
咱们慢慢商议不迟。”过彦之还未答应,崔百泉已抢着道:“王爷吩咐,自当遵命。”
这时一名家将走到厅口躬身道:“启禀王爷,少林寺方丈派遣两位高僧前来下书。”少
林寺自唐初以来,即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段正淳一听,当即站起,走到滴水檐前相迎。
只见两名中年僧人由两名家将引导,穿过天井。一名形貌干枯的僧人躬身合什,说道:
“少林寺小僧慧真、慧观,参见王爷。”段正淳抱拳还礼,说道:“两位远道光临,可辛苦
了,请厅上奉茶。”
来到厅上,二僧却不就座。慧真说道:“王爷,贫僧奉敝寺方丈之命,前来呈上书信,
奉致保定皇爷和镇南王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没纸包裹,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一封面黄
皮书信,双手呈给段正淳。
段正淳接过,说道:“皇兄便在此间,两位正好相见。”向崔百泉与过彦之道:“两位
请用些点心,待会再行详谈。”当下引着慧真、慧观入内。
其时保定帝已在暖阁中休矩,正与黄眉僧清敬对谈,段誉坐在一旁静听,见到慧真、慧
观进来,者站起身来。段正淳送过书信,保定帝拆开一看,见那信是写给他兄弟二人的,前
面说了一大段什么‘主慕英名,无由识荆’、‘威镇天南,仁德广被’、‘万民仰望,豪杰
归心’、‘阐护佛法,宏扬圣道’等等的客套话,但说到正题时,只说:“敝师弟玄悲禅师
率徒四人前来贵境,谨以同参佛祖、武林同道之谊,敬恳赐予照拂。”下面署名的是‘少林
禅寺释子玄慈合什百拜’。
保定帝站着读信,意思是敬重少林寺,慧真和慧观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垂手侍立。保定帝
道:“两位请坐。少林方丈既有法谕,大家是佛门弟子,武林一脉,但教力所能及,自当遵
命令。玄悲大师明晓佛学,武功深湛,在下兄弟素所敬慕,不知大师法驾何时光临?在下兄
弟扫榻相候。”
慧真、慧观突然双膝跪地,咚咚咚咚的磕头,跟着便痛哭声失声。
保定帝、段正淳都是是一惊,心道:“莫非玄悲大师死了。”保定帝伸手扶起,说道:
“你我武林同道,不能当此大礼。”慧真站直身子,果然说道:“我师父圆寂了。”保定帝
心想:“这能书信本是要玄悲大师亲自送来的,莫非他死在大理境内?”说道:“玄悲大师
西归,佛家门少一高僧,武林失一高手,实深悼惜。不知玄悲大师于何日圆寂?”
慧真道:“方丈师伯月前得到讯息,‘天下四大恶人’要来大理跟皇爷与镇南王为难。
大理段氏威镇天南,自不惧他区区‘四大恶人’,但恐两位不知,手下的执事部虱中了暗
算,因此派我师父率同四名弟子,前来大理禀告皇爷,并听由差遣。”
保定帝好生感激,心想:“无怪少林派数百年来众所敬服,玄慈方丈以天下武林安危为
己任,我们中无在南鄙,他竟也关心及之。他信上说要我们照拂玄悲大师师徒,其实却是派
人来报讯助拳。”当即微微躬身,说道:“方丈大师隆情厚意,我兄弟不知何以为报。”
慧夫道:“皇爷太谦了。我师徒兼程南来,上月廿八,在大理陆凉州身戒寺挂单,那知
道廿九清晨,我们师兄弟四人起身,竟见到师父……我们师父受人暗算,死在身戒寺的大殿
之上……”说到这里,已然呜咽不能成声。
保定帝长叹一声,问道:“玄悲大师是中了歹毒暗器吗?”慧真道:“不是。”保定帝
与黄眉僧、段正淳、高升泰四人均有诧异之色,都想:“以玄悲大师的武功,若不是身中见
血封喉的暗哭,就算敌人在背后忽施突袭,也决不会全无抗拒之力,就此毙命。大理国中,
又有那一个邪派高手能有这般本领下此毒手?”
段正淳道:“今儿初三,上月廿八晚间是四天之前。誉儿被服擒入万劫谷是廿七晚
间。”保定帝点头道:“不是‘四大恶人’。”段延庆这几日中都在万劫谷,决不能分身到
千里之外的陆凉州去杀人,何况即是段延庆,也未必能无声无息的一下子就打死了玄悲大
师。
慧真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