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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候在宫外。眼见郭靖出宫,黄蓉拍马迎上,笑问:“没事吗?”郭靖笑道:“运气不错,
刚碰着丘道长到来,大汗心情正好。”黄蓉向丘处机行礼见过,对郭靖道:“我怕大汗发怒
要杀你,领人在这里相救。大汗怎么说?答应了你辞婚么?”郭靖踌躇半晌,道:“我没辞
婚。”黄蓉一怔,道:“为甚么?”郭靖道:“蓉儿你千万别生气,因为……”刚说到这
里,华筝公主从宫中奔出,大声叫道:“郭靖哥哥。”
黄蓉见到是她,脸上登时变色,立即下马,闪在一旁。郭靖待要对她解释,华筝却拉住
了他手,说道:“你想不到我会来罢?你见到我高不高兴?”郭靖点点头,转头寻黄蓉时,
却已人影不见。华筝一心在郭靖身上,并未见到黄蓉,拉着他手,咭咭呱呱的诉说别来相思
之情。郭靖暗暗叫苦:“蓉儿必道我见到华筝妹子,这才不肯向大汗辞婚。”华筝所说的
话,他竟一句也没有听进耳里。华筝说了一会,见他呆呆出神,嗔道:“你怎么啦?我大老
远的赶来瞧你,你理也不理人家?”郭靖道:“妹子,我挂念着一件要事,先得去瞧瞧,回
头再跟你说话。”嘱咐亲兵款待丘处机,径行奔回营房去找黄蓉。亲兵说道:“黄姑娘回来
拿了一幅画,出东门去了。”郭靖惊问:“什么画?”那亲兵道:“就是驸马爷常常瞧的那
幅。”郭靖更惊,心想:“她将这画拿去,显是跟我决绝了。我什么都不顾啦,随她南下便
是。”匆匆留了字条给丘处机,跨上小红马出城追去。那小红马脚力好快,郭靖生怕找不着
黄蓉,心中焦急,更是不住的催促,转眼之间,已奔出数十里,城郊人马杂沓,尸骸纵横,
一到数十里外,放眼但见一片茫茫白雪,雪地里却有一道马蹄印笔直向东。郭靖心中甚喜:
“小红马脚力之快,天下无双,再过片刻,必可追上蓉儿。我和她同去接了母亲,一齐南
归。华筝妹子纵然怪我,那也顾不得了。”又奔出十余里,只见马蹄印转而向北,蹄印之旁
突然多了一道行人的足印。这足印甚是奇特,双脚之间相距几有四尺,步子迈得如此之大,
而落地却轻,只陷入雪中数寸。郭靖吃了一惊:“这人轻身功夫好生厉害。”随即想到:
“左近除欧阳锋外,更无旁人有此功夫,难道他在追赶蓉儿?”想到此处,虽在寒风之下,
不由得全身出汗。那小红马甚通灵性,知道主人追踪蹄印,不待郭靖控缰指示,顺着蹄印一
路奔了下去。只见那足印始终是在蹄印之旁,但数里之后,这一对印痕在雪地中忽尔折西,
忽尔转南,弯来绕去,竟无一段路是直行的。郭靖心道:“蓉儿必是发现欧阳锋在后追赶,
故意绕道。但雪中蹄痕显然,极易追踪,老毒物自是紧追不舍。”又驰出十余里,蹄印与足
印突然与另外一道蹄印足形重叠交叉。郭靖下马察看,瞧出一道在先,一道在后,望着雪地
中远远伸出去的两道印痕,斗然醒悟:“蓉儿使出她爹爹的奇门之术,故意东绕西转的迷惑
欧阳锋,教他兜了一阵,又回上老路。”他跃上马背,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欧阳锋多半再
也追不上黄蓉,忧的是蹄印杂乱,自己却也失了追寻他的线索,站在雪地中呆了一阵,心
想:“蓉儿绕来绕去,终究是要东归,我只是向东追去便了。”跃上马背,认明了方位,径
向东行。奔驰良久,果然足印再现,接着又见远处青天与雪地相交之处有个人影。郭靖纵马
赶去,远远望见那人正是欧阳锋。这时欧阳锋也已认出郭靖,叫道:“快来,黄姑娘陷进沙
里去啦。”郭靖大吃一惊,双腿一夹,小红马如箭般疾冲而前。待离欧阳锋数十丈处,只感
到马蹄忽沉,踏到的不再是坚实硬地,似乎白雪之下是一片泥沼。小红马也知不妙,急忙拔
足斜着奔出,再绕弯奔到临近,只见欧阳锋绕着一株小树急转圈子,片刻不停。郭靖大奇:
“他在闹什么玄虚?”一勒缰绳,要待驻马相询,哪知小红马竟不停步,疾冲奔去,随又转
回。郭靖随即醒悟:“原来地下是沼泽软泥,一停足立即陷下。”转念一想,不由得大惊:
“莫非蓉儿闯到了这里?”向欧阳锋叫道:“黄姑娘呢?”欧阳锋足不停步的奔驰来去,叫
道:“我跟着她马蹄足印一路追来,到了这里,就没了踪迹。你瞧!”说着伸手向小树上一
指。郭靖纵马过去,只见树枝上套着一个黄澄澄的圈子。小红马从树旁擦身驰过,郭靖手一
伸,拿起圈子,正是黄蓉束发的金环。他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中跳了出来,圈转马头,向东
直奔,驰出里许,只见雪地里一物熠熠生光。他从马背上俯下身来,长臂拾起,却是黄蓉襟
头常佩的一朵金镶珠花。他更是焦急,大叫:“蓉儿,蓉儿,你在哪里?”极目远望,白茫
茫的一片无边无际,没见一个移动的黑点,又奔出数里,左首雪地里铺着一件黑貂裘,正是
当日在张家口自己所赠的。他令小红马绕着貂裘急兜圈子,大叫:“蓉儿!”声音从雪地上
远远传送出去,附近并无山峰,竟连回音也无一声。郭靖大急,几欲哭出声来。过了片刻,
欧阳锋也跟着来了,叫道:“我要上马歇歇,咱们一块寻黄姑娘去。”郭靖怒道:“若不是
你追赶,她怎会奔到这沼泽之中?”双腿一夹,小红马急窜而出。欧阳锋大怒,身子三起三
落,已跃到小红马身后,伸手来抓马尾。郭靖没料想他来得如此迅捷,一招“神龙摆尾”,
右掌向后拍出,与欧阳锋手掌相交,两人都是出了全力。郭靖被欧阳锋掌力一推,身子竟离
鞍飞起,幸好红马向前直奔,他左掌伸出,按在马臀,借力又上了马背。
欧阳锋却向后倒退了两步,由于郭靖这一推之力,落脚重了,左脚竟深陷入泥,直没至
膝。欧阳锋大惊,知道在这流沙沼泽之地,左脚陷了,若是用力上拔提出左脚,必致将右脚
陷入泥中,如此愈陷愈深,任你有天大本事也是难以脱身。情急之下横身倒卧,着地滚转,
同时右脚用力向空踢出,一招“连环鸳鸯腿”,凭着右脚这一踢之势,左足跟着上踢,泥沙
飞溅,已从陷坑中拔出。
他翻身站起,只听得郭靖大叫“蓉儿,蓉儿!”一人一骑,已在里许之外,遥见小红马
跑得甚是稳实,看来已走出沼泽,当下跟着蹄印向前疾追,愈跑足下愈是松软,似乎起初尚
是沼泽边缘,现下已踏入了中心。他连着了郭靖三次道儿,最后一次在数十万人之前赤身露
体,狼狈不堪,旁人佩服他武艺高强,他自己却认为是生平的奇耻大辱。此时与郭靖单身相
逢,好歹也要报了此仇,纵冒奇险,也是不肯放过这个良机,何况黄蓉生死未知,也决不能
就此罢休,当下施展轻功,提气直追。这番轻功施展开来,数里之内,当真是疾逾奔马。郭
靖听得背后踏雪之声,猛回头,只见欧阳锋离马尾已不过数丈,一惊之下,急忙催马。一人
一骑,顷刻间奔出十多里路。郭靖仍是不住呼叫:“蓉儿!”但眼见天色渐暗,黄蓉出现的
机缘愈来愈是渺茫,他呼喊声自粗嗄而嘶哑,自哽咽而变成哭叫。小红马早知危险,足底愈
软,起步愈快,到得后来竟是四蹄如飞,犹似凌空御风一般。汗血宝马这般风驰电掣般全速
而行,欧阳锋轻功再好,时刻一长,终于呼吸迫促,腿劲消减,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小红马
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一点点的红色汗珠溅在雪地上,鲜艳之极,颗颗蹄印之旁,宛如开了朵
朵樱花。待驰到天色全黑,红马已奔出沼泽,早把欧阳锋抛得不知去向。郭靖心想:“蓉儿
的坐骑无此神骏,跑不到半里,就会陷在沼泽中动弹不得。我宁教性命不在,也要设法救
他。”他明知黄蓉此时失踪已久,若是陷在泥沙之中,纵然救起,也已返魂无术,这么想也
只是自行宽慰而已。他下马让红马稍息片刻,抚着马背叫道:“马儿啊马儿,今日休嫌辛
苦,须得拚着命儿再走一遭。”他跃上马鞍,勒马回头。小红马害怕,不肯再踏入软泥,但
在郭靖不住催促之下,终于一声长嘶,泼剌剌放开四蹄,重回沼泽。它知前途尚远,大振神
威,越奔越快。正急行间,猛听得欧阳锋叫道:“救命,救命。”郭靖驰马过去,白雪反射
微光下只见他大半个身子已陷入泥中,双手高举,在空中乱抓乱舞,眼见泥沙慢慢上升,已
然齐胸,一抵口鼻,不免窒息毙命。郭靖见他这副惨状,想起黄蓉临难之际亦必如此,胸中
热血上涌,几乎要跃下马来,自陷泥中。欧阳锋叫道:“快救人哪!”郭靖切齿道:“你害
死我恩师,又害死了黄姑娘,要我相救,再也休想。”欧阳锋厉声道:“咱们曾击掌为誓,
你须饶我三次。这次是第三次,难道你不顾信义了?”郭靖垂泪道:“黄姑娘已不在人世,
咱们的盟约还有何用处?”欧阳锋破口大骂。郭靖不再理他,纵马走开。奔出数十丈,听得
他惨厉的呼声远远传来,心下终是不忍,叹了口气,回马过来,见泥沙已陷到他颈边。郭靖
道:“我救你便是。但马上骑了两人,马身吃重,势必陷入泥沼。”欧阳锋道:“你用绳子
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