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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镇恶双腿中剑,受伤不轻,神智却仍清明,从怀中摸出解毒药来,命僧人分别去给丘
处机及韩小莹服下,一面将经过告知韩宝驹。韩宝骑大怒,转身奔出,要去追杀段天德。柯
镇恶喝住,说道:“那恶徒慢慢再找不迟,你快救助受了内伤的众兄弟。”
朱聪与南希仁所受内伤甚重。全金发腰间所受的这一脚也着实不轻。张阿生胳臂折断,
胸口受震,一时痛晕过去,但醒转之后,却无大碍。当下众人在寺里养伤。法华寺监寺派人
到杭州云栖寺去向枯木禅师报信,并为焦木禅师料理后事。过了数日,丘处机与韩小莹身上
中的毒都消解了。丘处机精通医道,开了药方给朱聪等人调治,又分别给各人推拿按摩。幸
得各人根柢均厚,内伤外伤逐渐痊可,又过数日,都能坐起身来。这日八人聚集在一间僧房
之中,想起受了奸人从中播弄,这许多江湖上的大行家竟自误打误杀,弄得个个重伤,还赔
了焦木禅师一条性命,都是黯然不语。过了一会,韩小莹首先说道:“丘道长英明,天下皆
知,我们七兄弟也不是初走江湖之人,这次人家竟然胡里胡涂的栽在这无名之辈手里,流传
出去,定让江湖上好汉耻笑。这事如何善后,还得请道长示下。”
丘处机这几日也是深责自己过于鲁莽,如不是这般性急,只消平心静气的与焦木交涉,
必可弄个水落石出,当下对柯镇恶道:“柯大哥,你说怎么办?”
柯镇恶脾气本就怪僻,瞎了双眼之后更是乖戾,这次七兄弟被丘处机一人打倒,实是生
平的奇耻大辱,再加上腿上剑创兀自疼痛难当,气恼愈甚,当下冷笑道:“丘道长仗剑横行
天下,哪里把别人瞧在眼里?这事又何必再问我们兄弟?”丘处机一楞,知他气愤未消,当
下站起身来向七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贫道无状,行事胡涂,实是抱愧得紧,这里向各
位谢过。”
朱聪等都还了礼。柯镇恶却装作不知,冷冷的道:“江湖上的事,我兄弟再也没面目理
会啦。我们在这里打鱼的打鱼,砍柴的砍柴,只要道长不要再来寻事,我们总可以安安稳稳
的过这下半辈子。”丘处机给他一顿抢白,脸上微红,默不作声,僵了一阵,站起来道:
“贫道这次坏了事,此后决不敢再踏进贵境。焦木大师的怨仇,着落在贫道身上,我必手刃
奸徒,出这口恶气。现下贫道就此别过。”说着又是团团一揖,转身出外。柯镇恶喝道:
“且慢!”丘处机转身道:“柯大哥有何吩咐?”柯镇恶道:“你把我们兄弟个个打得重
伤,单凭这么一句话,就算了事吗?”丘处机道:“柯大哥意思怎样?贫道只要力所能及,
无有不遵。”柯镇恶低沉了声音道:“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还求道长再予赐教。”江南七
怪虽然行侠仗义,却是个个心高气傲,行止怪异,要不怎会得了“七怪”的名头?他们武功
既高,又是人多势众,在武林中与人争斗从未吃过亏。当年与淮阳帮失和动手,七个人在长
江边上打败了淮阳帮的一百多条好汉,其时韩小莹年纪尚幼,却也杀了两名敌人,江南七
怪,端的是名震江湖。这一次败在丘处机一人手里,自是心情异常难堪。何况焦木是七怪的
好友,不幸遭难,也可说是由丘处机行事鲁莽而起。可是法华寺中明明藏着女人,而且确是
郭啸天的遗孀,这一节是己方理亏,江南七怪却又置之不理了。丘处机道:“贫道中了暗
器,要不是柯大哥赐予解药,这时早登鬼域。咱们双方拚斗了一场,贫道宁愿认输。”柯镇
恶道:“既是如此,你把背上长剑留下,就让你走。”他明知此时若再动手,己方只韩氏兄
妹能够下场,胜负之数那也不用提了,但说就此罢休,宁可七怪一齐命丧于他剑底。丘处机
怒气上冲,心想:“我给你们面子,已给得十足,又已赔罪认输,还待怎的?”当下说道:
“这是贫道护身的兵器,就如柯大哥的铁杖一般。”柯镇恶大声道:“你讥笑我眼盲吗?”
丘处机道:“不敢。”柯镇恶怒道:“现下咱们大家受伤,难决胜负。明年今日,请道长再
在醉仙楼相会。”丘处机眉头一皱,心想这七怪并非歹人,我何苦与他们争这闲气?那日焦
木死后,韩宝驹从铜缸中脱身而出,如要杀我,易如反掌。再说这件事总究是自己莽撞了,
大丈夫是非分明,错了便当认错,但如何摆脱他们的纠缠,却也不易,沉吟了一会儿,心念
一动,说道:“各位既要与贫道再决胜负,也无不可,只是办法却要由贫道规定。否则的
话,贫道在醉仙楼头斗酒,已输了给朱二侠:法华寺较量武功,又输了给七位,连输两场。
第三场仍然是输,那也不必再比了。”韩宝驹、韩小莹、张阿生三人当即站起,朱聪等睡在
床上,也昂起头来,齐声道:“江南七怪跟人较量,时刻与所在向来由人选择。”丘处机见
他们如此好胜,微微一笑,道:“不论是甚么赌法,都能听贫道的主意?”朱聪与全金发均
想就算你有甚么诡道奸计,也不致就输了给你,齐声说道:“由你说好了。”丘处机道:
“君子一言?”韩小莹接口道:“快马一鞭。”柯镇恶还在沉吟。丘处机道:“我这主意要
是各位觉得不妥,贫道话说在先,算是我输。”这是摆明了以退为进,心知七怪要强,决不
肯轻易让他认输,柯镇恶果然接口道:“不用言语相激,快说罢。”丘处机坐了下来,道:
“我这个法子,时候是拖得长些,可是赌的却是真功夫真本事,并非单拚一时的血气之勇。
刀剑拳脚上争先决胜,凡是学武的个个都会。咱们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决不能再像后生
小子们那样不成器。”江南七怪都想:“不用刀剑拳脚决胜负,又用甚么怪法子?难道再来
比喝酒?”丘处机昂然道:“咱们来个大比赛,我一人对你们七位,不但比武功,还得斗恒
心毅力,斗智巧计谋,这一场大比拚下来,要看到得头来,到底谁是真英雄真豪杰。”这番
话只听得江南七怪个个血脉贲张。
韩小莹道:“快说,快说,越难的事儿越好。”朱聪笑道:“比赛修仙炼丹,画符捉
鬼,我们可不是你道爷的对手。”丘处机也笑道:“贫道也不会想跟朱二哥比赛偷鸡摸狗,
顺手牵羊。”韩小莹嘻嘻一笑,跟着又一迭连声的催促:“快说,快说。”丘处机道:“推
本溯源,咱们误打误伤,是为了拯救忠义的后代而起,那么这件事还得归结在这上面。”于
是把如何结识郭杨二人、如何追赶段天德的经过说了。江南七怪听在耳中,不住口的痛骂金
人暴虐,朝廷官吏无耻。丘处机述毕,说道:“那段天德带出去的,便是郭啸天的妻子李
氏,除了柯大哥与韩家兄妹,另外四位都见到他们了。”柯镇恶道:“我记得她的声音,永
世不会忘记。”丘处机道:“很好。至于杨铁心的妻子包氏,却不知落在何方。那包氏贫道
曾经见过,各位却不认得。贫道与各位赌的就是这回事。因此法子是这样……”韩小莹抢着
道:“我们七人去救李氏,你去救包氏,谁先成功谁胜,是不是?”
丘处机微微一笑道:“说到救人吗,虽然不易,却也难不倒英雄好汉。贫道的主意却还
要难得多,费事得多。”柯镇恶道:“还要怎地?”丘处机道:“那两个女子都已怀了身
孕,救了她们之后,须得好好安顿,待她们产下孩子,然后我教姓杨的孩子,你们七位教姓
郭的孩子……”江南七怪听他越说越奇,都张大了口。韩宝驹道:“怎样?”丘处机道:
“过得一十八年,孩子们都十八岁了,咱们再在嘉兴府醉仙楼头相会,大邀江湖上的英雄好
汉,欢宴一场。酒酣耳热之余,让两个孩子比试武艺,瞧是贫道的徒弟高明呢,还是七侠的
徒弟了得?”江南七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丘处机又道:“要是七位亲自与贫道比试,就
算再胜一场,也不过是以多赢少,也没甚么光彩。待得贫道把全身本事教给了一人,七位也
将艺业传给一人。让他二人一对一的比拚,那时如果贫道的徒弟得胜,七侠可非得心服口服
不可。”柯镇恶豪气充塞胸臆,铁杖重重在地下一顿,叫道:“好,咱们赌了。”全金发
道:“要是这时候那李氏已给段天德害死,那怎么办?”丘处机道:“这就是赌一赌运气
了。天老爷要我得胜,有甚么可说的?”韩宝驹道:“好,救孤恤寡,本是侠义道该做之
事,就算比你不过,我们总也是作了一件美事。”丘处机大拇指一翘,朗声道:“韩三爷说
得不错。七位肯承担将郭氏的孤儿教养成人,贫道先代死去的郭兄谢谢。”说着团团作揖。
朱聪道:“你这法子未免过于狡狯。凭这么几句话,就要我兄弟为你费心一十八年?”丘处
机脸上变色,仰天大笑。韩小莹愠道:“有甚么好笑?”丘处机道:“我久闻江南七怪大
名,江湖上都道七侠急人之难,真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岂知今日一见,嘿嘿!”韩宝驹
与张阿生齐声道:“怎样?”丘处机道:“这叫作浪得虚名,见面不如闻名!”江南七怪怒
火上冲。韩宝驹在板凳上猛击一掌,正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