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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无声无影的胜敌之法,比之以长啸镇慑敌人又高出一筹。”周伯通道:“这是从【九阴
真经】的慑心大法中变化出来的么?”杨过道:“正是!”
周伯通眉花眼笑,问道:“那么‘倒行逆施’呢?”杨过突然头下脚上,倒过身子,拍
出一掌,说道:“这是‘倒行逆施’的三十七般变化之一。”周伯通点头道:“那是源自西
毒欧阳锋的武功了。”杨过站直身子,道:“不错,不过我这掌法中逆中有正,正反相冲,
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周伯通想了片刻,不明其理,搔头问道:“那是甚么?”杨过道:“此中详情,可不足
为人道了。”周伯通“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心知再问下去,杨过是决计不肯再说的了。
郭襄在一旁瞧着,见他搔耳摸腮,神情惶急,不由得生了怜悯之心,走到他的身边,低
声道:“周老爷子,到底你为甚么定然不肯去见瑛姑?咱们一齐想个法儿,求大哥哥把这套
掌法教你,好不好?”
周伯通叹了口长气,说道:“这是我少年时的胡涂事,说出来实在难以为情。”郭襄
道:“怕甚么啊?你说了出来,比藏在心中还舒服些。我跟你说,我做了错事,爹爹妈妈问
起,我从不隐瞒,给爹妈责骂一场,也就完了。否则撒个谎儿骗了过去,自己后来反倒憋得
难过。这一次我悄悄出来,爹妈知道了定要生气,可是已经出来了,我也不会瞒着不说。”
周伯通见她一派天真无邪的神色,又望了望杨过,说道:“好,我把少年时的胡涂事跟
你说了,你可不许笑话。”郭襄说道:“谁笑话你了?”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的挨在他身
旁,道:“你就当作说旁人的事,要不然就当是说个故事。待会儿,我也说一件我做过的坏
事给你听。”
周伯通瞧着她文秀的小脸,笑道:“你也做过坏事么?”郭襄道:“自然,你以为我不
会做?”周伯通道:“好,那你先说一件给我听听,”郭襄道:“岂止一件,连十件八件也
有。嗯,有一个军士在城头守夜睡着了,爹爹叫人绑了,说要斩首示众。我见他可怜,半夜
里悄悄将他放了,叫他快快逃走。爹爹很是生气,我招了出来,爹爹将我打了一顿。又有一
次,一个穷人家女孩子羡慕我妈妈腕上的金钏儿好看,我就偷了出来送给她,妈妈找来找去
找不着,我肚里暗暗好笑,可没说出来。因为说了出来之后,妈妈不在乎,姊姊却会向那女
孩子要回来。”
周伯通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比起我那件事,可都算不了甚么。”于是将他如何随师
兄王重阳赴大理拜会段皇爷,如何刘贵妃随他学艺,如何两人做下了胡涂之事,如何刘贵妃
向他痴缠,他又如何回避不见,段皇爷如何一怒而舍弃皇位、出家为僧,诸般情事,一五一
十的都向郭襄和杨过说了。
郭襄怔怔的听着,直到周伯通说完,眼见他满脸愧容,便问:“那段皇爷除了有刘贵妃
外,还有几位妃子?”周伯通道:“他虽不如大宋天子那么后宫三千,但三宫六院,数十位
后妃总是有的。”郭襄道:“着啊!他有数十位后妃,你连一位夫人也没有,他顾全朋友之
义,该将刘贵妃送了你才是啊。”
杨过向她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姑娘不拘于世俗礼法之见,出言深获我心。”
周伯通道:“他当时虽然也有此言,但刘贵妃是他极心爱之人,他为此连皇帝也不做而
去做和尚,可见我实是对不起他之极了。”
杨过突然插口道:“一灯大师所以出家,是为了对你不起,不是你对他不起,难道你还
不知道?”周伯通奇道:“他有甚么对我不起?”杨过道:“只为旁人害你儿子,他忍心见
死不救。”
周伯通数十年来始终不知瑛姑曾和他生有一子,听了杨过之言不由得大奇,忙问:“甚
么我的儿子?”杨过道:“我所知亦不详尽,只是听一灯大师这般说。”于是转述了一灯在
黑龙潭畔所说的言语。
周伯通猛然听说自己生过一个儿子,宛似五雷轰顶,惊得呆了,半晌做声不得,心中一
时悲,一时喜,想起瑛姑数十年含辛茹苦,更大起歉疚之情。
杨过见他如此,心想:“这位老前辈是性情中人,正是我辈,我又何惜那一十七招黯然
销魂掌?”说道:“周老前辈,我将全套掌法一一演与你瞧罢,不到之处,尚请指点。”当
下口讲手比,将那一十七路掌法从头至尾演了出来,只是“面无人色”那一招,因他脸上戴
了人皮面具,未予显示,但他说了其中变化,周伯通熟知【九阴真经】,即能心领神会,反
是于“行尸走肉”、“穷途末路”各招,却悟不到其中要旨。
杨过反复讲了几遍,周伯通总是不懂。杨过叹道:“周老前辈,十五年前,内人和我分
手,晚辈相思良苦,心有所感,方有这套掌法之创。老前辈无牵无挂,快乐逍遥,自是无法
领悟其中忧心如焚的滋味。”周伯通道:“你夫人为何和他分手?她人又美,心地又好,你
钟情相思,原也怪你不得。”
杨过不愿再提小龙女被郭芙毒针误伤之事,只简略说她中毒难愈,为南海神尼救命去,
须隔十六年方得相见,自己日夜苦思,虔诚祝祷祝她平安归来,最后说道:“我只盼能再见
她一面,便是要我身受千刀万剐之苦,也是心甘情愿。”
郭襄从不知相思之深,竟有若斯苦法,不由得怔怔的流下两行清泪,握住杨过的手,柔
声道:“老天爷保佑,你终能再和她相见。”
杨过自和小龙女分别以来,今日第一次听到别人这般真心诚意的安慰,心中大是感激,
一言之恩,自此终身不忘,当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周伯通行了一礼,说道:“周兄,
告辞了!”和郭襄并肩自来路出去。
郭襄行出数步,回头向周伯通道:“周老前辈,我大哥哥这般思念他的夫人,你的瑛姑
亦自这般思念于你。你始终不肯和她相见,于心何忍?”周伯通一惊,脸色大变。杨过低声
道:“小妹子,别再说了。人各有志,多言无益。”两人一雕,自来路缓缓而回。
郭襄道:“大哥哥,我若问起你夫人的事,你不会伤心罢?”杨过道:“不会的,反正
没过几个月,我便可和她相见了。”话是这般说,心下却大是惴惴:“再过几个月,我真能
和龙儿相会吗?”
郭襄道:“你怎么跟她识得的?”杨过于是将自己幼时怎样孤苦伶仃,怎样在重阳宫学
艺,受师父及同门的欺侮,怎样逃入古墓、为小龙女收容,怎样日久情生,怎样历尽艰辛方
得结成夫妇等情,择要说了,只是郭靖、黄蓉、李莫愁等人的名字却都略过不提。
郭襄默默听着,对杨过用情之深大有所感,终于又说了一句:“但愿老天爷保佑,你终
能和她相会,从此不再分离。”杨过道:“多谢你,小妹子,我永远记得你这番好心。日后
见了我妻子,我也会告诉她。”说到这里,语音已然哽咽。
郭襄道:“我每年生日,妈妈和我烧香拜天,妈妈总叫我暗中说三个心愿,我常常想了
半天,也想不出来。到今年生日时,我可就早想好了,我会盼望大哥哥和他夫人早早团
聚。”杨过道:“还有两个心愿呢?”郭襄微笑道:“我可不能跟你说。”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呼:“杨兄弟,等我一等!”听声音正是周伯通。杨过大
喜,回过身来,只见周伯通如飞赶至,叫道:“杨兄弟,我想过啦,你快带我去见瑛姑。”
郭襄喜道:“那才是呢,你不知人家想得你多苦。”周伯通道:“你们走后,我想着杨兄弟
的话,越想越是牵肚挂肠,倘若不去见她,以后的日子别想再睡得着,这句话非要亲口问她
个清楚不可。”杨过和郭襄见此行不虚,都十分欢喜。
依着周伯通的性子,立时便要去和瑛姑相见,但其时已晚,郭襄星眼困饧,大见倦色,
于是三人一雕在林中倚树而睡。次日清晨再行,未过巳时,已来到黑龙潭边。
瑛姑和一灯见杨过果真将周伯通请来,当真喜出望外。瑛姑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个
字也说不出来。
周伯通走到瑛姑身前,大声道:“瑛姑,咱们所生的孩儿,头顶是一个旋儿呢?还是两
个旋儿?”瑛姑一呆,万没想到少年时和他分手,暮年重会,他开口便问这样一个不相干的
一句话,于是答道:“是两个旋儿。”周伯通拍手大喜,叫道:“好,那像我,真是个聪明
娃儿。”跟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死了!”
瑛姑悲喜交集,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周伯通拍她背脊,大声安慰:“别哭,
别哭!”又向一灯道:“段皇爷,我偷去了你妻子,你不肯救我儿子,大家扯个直,前事不
究,都是不用提了。”
一灯指着躺在地下的慈恩道:“这是杀你儿子的凶手,你一掌打死他罢!”
周伯通道:“瑛姑,你来下手!”
瑛姑向慈恩望了一眼,低声道:“倘若不是他,我此生再也不能和你相见,何况人死不
能复生,且尽今日之欢,昔年怨苦,都忘了他罢!”
周伯通道:“这话也说得是,咱们便饶了他啦!”
慈恩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