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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锤拐,一块块的不断烧毁。她心中大怒,明明可以取胜,却被这老铁匠在兵刃上占了便
宜,实是心不甘服,决意要击他一掌出气。
冯默风初次与人交手,若是上来接连吃亏,登时便会畏缩,此刻占了上风,锤拐使将出
来竟是极尽精妙。李莫愁想要击他一掌,几次都是险些碰到铁锤铁拐,若非闪避得快,掌心
都要给烧焦了。
突然之间,冯默风叫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样子成不成体统!”独足向后跃开半
丈。李莫愁一呆,一阵凉风吹来,身上衣衫片片飞开,手臂、肩膊、胸口、大腿,竟有多处
肌肤露了出来。她是处女之身,这一下羞惭难当,正要转头逃走,突然背上一凉,又是一大
块衣衫飞走。
杨过见她处境狼狈万状,当即扯断衣带,脱下外袍,运起内力,向她背上掷去。那袍子
就似一个人般张臂将她抱住。李莫愁忙将手臂穿进袖子,拉好衣襟,饶是她一生见过大阵大
仗无数,此时也不由得惊羞交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否更与敌人动手?寻思:“若
再上前搏斗,这件衣衫又会烧毁,这口气只好咽下再说。”向杨过点点头,谢他赠袍之德,
转头对冯默风道:“你使这等诡异兵刃,果是黄老邪的嫡传邪道。你凭良心说,若以真实武
功拚斗,可胜得过我么?黄老邪的弟子若是规规矩矩的与我单打独斗,能占上风么?”
冯默风坦然道:“若非你失了兵刃,那么时刻一久,便可胜我。”李莫愁傲然道:“你
知道就好。我那纸上写道,桃花岛门人恃众为胜,可没说错。”
冯默风低头沉思,过了一会,道:“那却不然!若是我陈梅曲陆四位师兄在此,任那一
位都强过了你。别说陈师兄、曲师兄武功卓绝,就是梅超风梅师姊也属女流,你就决计胜不
了她。”
李莫愁冷笑道:“这些人死无对证,更说甚么?黄老邪的功夫也只如此。我本想领教领
教他亲生女儿郭夫人的神技,但举一反三,那也不必了。”说着转身欲走。
杨过心念微动,说道:“且慢!”李莫愁秀眉一扬,道:“怎么?”杨过道:“你说桃
花岛主武功不过如此,那就错了。我听他说过一路玉箫剑法,尽可破得你的拂尘功夫。”说
着拿起铁条,在地下挥划图形,口中解说:“喏,你这一记当面迎击,果然迅捷凌厉,但他
长剑从此处横削,你就收势不及。你若反打,这剑就从此疾攻,你如正面拂穴,他就以虎形
爪抓你帚尾,却倒转剑柄逆点你的肩贞穴,这一招你想得到么?”这一招果然是匪夷所思,
可也是精妙绝伦,正面拂穴原是李莫愁拂尘功夫的绝招之一,杨过所说的这一招却将她克制
得再无还手余地,只有丢了拂尘认输。
杨过又比划着说道:“再说到你的五毒掌法,桃花岛主留有指甲,这么一掌引开,待你
手掌击到,他使出弹指神通功夫,指甲在你掌心这么一弹,你这只手掌岂不是当场废了?他
只须立时削去指甲,你掌上剧毒就传不到他身上。”接着又说了十余招克制她武功的法门。
此一番话只把李莫愁听得脸如土色,他每一句话都是入情入理,所说的方法每一项均是
巧妙无比,确非自己所能抵挡。
杨过又道:“桃花岛主恼你出言无状,他自己是大宗师身分,犯不着亲自与你动手,已
将这些门传了给我,命我代他收拾你。但我想到你与我师总有同门之谊,今日将桃花岛主的
厉害说与你听,下次你见到他的门人,还是远而避之罢。”
李莫愁默然半晌,说道:“罢了,罢了!”转头便走,霎时之间,身形已在山后隐没,
身法之快,确是江湖上少见。
其实这些法门黄药师虽已传给了杨过,若要练到真能使用,克敌制胜,最快也须在数年
之后。杨过这么一番讲述,不必出手,却已将她吓得心服口服,从此终身不敢再出一句轻侮
黄药师之言。
陆无双在李莫愁积威之下,只消听到她声音,心中就怦怦乱跳,见她远去,登时如释重
负,拍手笑道:“傻蛋!你好口才啊,连我师父也给你吓走了。”
程英见杨过将自己所缝的袍子送给李莫愁,当时情势紧迫,那也罢了,但他新袍底下仍
是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旧袍子,显见这袍子因决小龙女所缝,他亲疏有别,决不忘旧。程英
心中微微一酸,装作浑不在意。当下四人回到屋中去看傻姑。
刚跨进门,忽听得山前人喧马嘶,隐隐如雷,四人同时回身。
杨过道:“我去瞧瞧。”跃上马背,转出山坳,奔了数里,已到大路,但见尘土飞扬,
旌旗蔽空,原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拔,铁弓长刀,势若波涛。杨过从未见过大军启行,
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壮观,不由得呆了。
两名小军舞起长刀,吆喝:“兀那蛮子,瞧甚么?”冲将过来。杨过拨转马头便跑,两
名小军弯弓搭箭,飕飕两声,向他后心射来。杨过回手接住,只觉这两枝箭势甚是劲急,若
非自己身有武功,早给射得穿胸而死。两名小军见他如此本领,吓得勒住马头,不敢再追。
杨过回到铁匠铺中,将所见说了。冯默风叹道:“蒙古大军果然南下。我中国百姓可苦
了!”杨过道:“蒙古人骑射之术,实非宋兵所能抵挡,这场灾祸甚是不小。”冯默风道:
“杨公子正当英年,何不回南投军,以御外侮?”杨过一呆,道:“不,我要北上去寻找我
姑姑。蒙古军声势如此浩大,以我一人之力,有甚么用?”冯默风摇头道:“一人之力虽
微,众人之力就强了。倘若人人都如公子这等想法,还有谁肯出力以抗异族入侵?”
杨过觉得他话是不错,可是世上决没有比寻找小龙女更要紧之事。他自幼流落江湖,深
受小官小吏之苦,觉得蒙古人固然残暴,宋朝皇帝也未必就是好人,犯不着为他出力,当下
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冯默风将铁锤、钳子、风箱等缚作一困,负在背上,对程英道:“师妹,你日后见到师
父,请向他老人家说,弟子冯默风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晦。今日投向蒙古军中,好歹也要
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将。师妹,你多多保重。我今日得见一位师父的传人,实是
欢喜得紧。”说罢撑着铁拐,头也不回的去了,竟没再向杨过瞧上一眼。
杨过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说道:“不意在此处得识这位异人。”陆无双心中偏袒
杨过,道:“表姊,你师父门下的人物,除你之外,不是傻□傻气,便是疯疯癫癫。”程英
一笑,淡然道:“人各有志,自是勉强不来。你说他疯疯癫癫,说不定他却说咱们是无情之
辈呢。再说,我自己又何尝不有点儿傻□傻气、疯疯癫癫?”杨过听了心中怦然而动,瞧她
神色如常,猜不透她此言是否意带双关。
忽听得砰的一声,傻姑从凳上摔将下来。三人都是一惊,忙扶她上炕,但见她满脸通
红,双目发直,知道五毒神掌的毒性又发作了。当下程英给她服药,杨过替她按穴推拿。傻
姑怔怔的瞪着他,脸上满是恐惧之色,叫道:“杨兄弟,你别找我抵命,不是我害你……”
程英柔声道:“姊姊,你别害怕,他不是……”
杨过忽地想到:“她此时神志迷糊,正可逼她吐露真言。”双手一翻,扣住了她手腕,
厉声道:“是谁害死我的?你不说,我就要你抵命。”傻姑求道:“杨兄弟,不是我。”杨
过怒道:“你不说!好,我就扼死你。”伸手叉住她咽喉。傻姑吓得尖声大叫。
程英和陆无双那明白杨过的用意,齐声劝阻,一个叫“杨大哥”,一个叫“傻蛋”,一
个说:“别吓坏了她。”一个说:“这时候怎么闹着玩?”
杨过那□理会,手上微微加劲,脸上现出凶神恶煞的神气,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杨兄
弟的恶鬼。我死得好苦,你知道么?”傻姑道:“我知道的,你死后鸟鸦吃你的肉。”
杨过心如刀绞,他只知父亲死于非命,却不知死后连□体也不得埋葬,竟被乌鸦啄食,
大叫:“是谁害死我的?快说,快说。”傻姑声音嘶哑,道:“是你自己去打姑姑,姑姑身
上有毒针,你就死了。”杨过大声嚷道:“姑姑是谁?”傻姑被他扼得气都喘不过来,几欲
晕去,低声道:“姑姑就是姑姑。”杨过道:“姑姑姓甚么?叫甚么名字?”傻姑道:
“我……我……我不知道啊,你放开我!”
陆无双见情势紧迫,去拉杨过手臂。杨过此时犹如癫狂一般,用力一挥,使了十成力,
陆无双那□抵挡得住,给他直推出去,砰的一响,撞在墙上,好不疼痛。程英见杨过平素温
和潇洒,此刻状若疯虎,吓得手足都软了。
杨过心想:“今日若不问出杀父仇人的姓名,我立时就会呕血而死。”连问几声:“姑
姑是姓曲么?是姓梅么?”他猜想傻姑自己姓曲,那她姑姑多半也是姓曲,说不定是梅超
风。
傻姑出力挣扎,她练功时日虽远较杨过为久,武功却是不及,兼之手腕上穴道被扣,只
急得哑哑而呼,说道:“你去向姑姑讨命,别……别找我。”杨过道:“姑姑在那□?”傻
姑道:“我和爷爷,出来!她和汉子,在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