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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灰尘堆积的陈年残烛,将烛台放在门口,再虚掩庙门,搬了一只铁香炉,爬上去放在庙门
顶上。
他四下察看,想再布置些害人的陷阱,见东西两边偏殿中各吊着一口大铁钟。每一口钟
都是三人合抱也抱不起来,料必重逾千斤。钟顶上有一只极粗的铁钓,与巨木制成的木架相
连。这铁枪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但巨钟和木架两皆坚牢,仍是完好无损。杨过心想:
“老瞎子要是到来,我就爬到钟架上面,管教他找我不着。”
他手持烛台,正想到后殿去找件防身利器,忽听大路上笃、笃、笃的一声声铁杖击地,
知道柯镇恶到了,忙吹灭烛火,随即想起:“这瞎子目不见物,我倒不必熄烛。”但听笃笃
笃之声越来越近,欧阳锋忽地坐起,要把全身仅余的劲力运到右掌之上,先发制人,一掌将
他毙了。杨过将手中烛台的铁签朝外,守在欧阳锋身旁,心想我虽武艺低微,好歹也要相助
义父,跟老瞎子拚上一拚。
柯镇恶料定欧阳锋身受重伤,难以远走,那铁枪庙便在附近,正是欧阳锋旧游之地,料
想他不敢寄居民家,多半会躲在庙中,想起五个兄弟惨遭此人毒手,今日有此报仇良机,那
肯放过?睡到半夜,轻轻叫了两声:“过儿,过儿!”不听答应,只道他睡得正熟,竟没走
近查察,当下越墙而出。那两条狗子正在大嚼杨过给的骨头,见他出来,只呜呜几声,却没
吠叫。
他缓缓来到铁枪庙前,侧耳听去,果然庙里有呼吸之声。他大声叫道:“老毒物,柯瞎
子找你来啦,有种的快出来。”说着铁杖在地下一顿。欧阳锋只怕泄了丹田之气,不敢言
语。
柯镇恶叫了几声,未闻应声,举铁杖撞开庙门,踏步进内,只听呼的一响,头顶一件重
物砸将下来,同时左脚已踏中烛台上的铁签,刺破靴底,脚掌心上一阵剧痛。他一时之间不
明所以,铁杖挥起,当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将头顶的铁香炉打了开去,随即在地下一
滚,好教铁签不致刺入足底。那知身旁尚有几只烛台,只觉肩头一痛,又有一只烛台的铁签
刺入了肉里。他左手抓住烛台拔出,鲜血立涌。此时不敢再有大意,听着欧阳锋呼吸之声,
脚掌擦地而前,一步一步走近,走到离他三尺之处,铁杖高举,叫道:“老毒物,今日你还
有何话说?”
欧阳锋已将全身所剩有限力你运上右臂,只待对方铁杖击下,手掌同时拍出,跟他拚个
同归于尽。柯镇恶虽知仇人身受重伤,但不知他到底伤势如何,这一杖迟迟不落,要等他先
行发招,就可知他还剩下多少力气,。两人相对僵持,均各不动。
柯镇恶耳听得他呼吸沉重,脑中斗然间出现了朱聪、韩宝驹、南希仁等缮义兄弟的声
音,似乎在齐声催他赶快下手,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一招“秦王鞭石”,挥铁杖
搂头盖将下去。欧阳锋身子略闪,待要发掌,手臂只伸出半尺,一口气却接不上来,登时软
垂下去。但听砰的一声猛响,火光四溅,铁杖杖头将地下几块方砖击得粉碎。
柯镇恶一击不中,次招随上,铁杖横扫,向他中路打去。若在平日,欧阳锋轻轻一带,
就要叫他铁杖脱手,至不济也能纵身跃过,但此刻全身酸软,使不出半点劲道,只得着地打
滚,避了开去。柯镇恶使开降魔杖法,一招快似一招。欧阳锋却越避越是迟钝,终于给他一
招“杵伏药叉”击中左肩。
杨过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心惊肉跳,有心要上前相助义父,却自知武艺低微,只有送死
的份儿。
柯镇恶接连二杖,都击在欧阳锋身上。欧阳锋今日也是该遭此厄,总算他内力深湛,虽
无还手之力,却能退避化解,将他每一击的劲道都卸在一旁,身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筋骨
内脏却不受损。柯镇恶暗暗称奇,心想这老毒物的本事果然非同小可,每一杖下去,明明已
经击中,但总是在他身上滑溜而过,十成劲力倒给化解了九成,心想他的头盖总不能以柔功
滑开我的杖力,当下运杖成风,着着向他头顶进攻。
欧阳锋闪头避了几次,霎时间身子已被笼罩在他杖风之下,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被他
一杖击在头上,那里还保得住性命,无可奈何中行险侥幸,突然扑入他的怀里,抓住了他胸
口。柯镇恶吃了一惊,铁杖已在外门,难以击敌,只得伸手反揪。两人一齐滚倒。
欧阳锋不敢松手,牢牢抓住对方胸口,左手去扭他腰间,忽然触手坚硬,急忙抓起,竟
是一柄尖刀。这是张阿生常用的兵刃屠牛刀,名虽如此,其实并非用以屠牛。这刀砍金断
玉,锋利无比。张阿生在蒙古大漠死于陈玄风之手,柯镇恶心念义弟,这柄刀带在身畔,片
刻不离。欧阳锋近身肉搏,拔了出来,左手弯过,举刀便往敌人腰胁刺落。恰在此时,柯镇
恶正放脱铁杖,右拳挥出,砰的一声,将欧阳锋打了个筋斗。欧阳锋眼前金星直冒,迷迷糊
糊中挥手将尖刀往敌人掷去。柯镇恶听得风声,闪身避过,只听铛的一声,钟声嗡嗡不绝,
原来这把刀正掷中殿上的铁钟。欧阳锋这一掷虽然无甚手劲,但因刀刃十分锋利,竟然刺入
铁钟,刀身不住颤动。
杨过站在钟旁,尖刀贴面飞过,险些给刺中脸颊,只吓得心中怦怦而跳,急忙快手快脚
的爬上钟架。
欧阳锋灵机一动,绕到了钟后。此时钟声未绝,柯镇恶一时听不出他呼吸所在,侧头细
辨声息。大殿中月光斜照,但见他满头乱发,住杖倾听,神态极是可怕。杨过瞧出了其中关
键,当即拔出屠牛刀,将刀柄往钟上重重撞上,镗的一声,将两人呼吸声尽皆盖过。
柯镇恶听到潼声,向前疾扑,欧阳锋已绕到了钟后。柯镇恶横杖击出,欧阳锋向旁闪
避,这一杖便击中了铁钟,只听得镗的一声巨响,当真是震耳欲聋。杨过只觉耳鼓隐隐作
痛。柯镇恶性起,挥铁杖不住击钟,前声未绝,后声又起,越来越响。欧阳锋心想不妙,他
这般敲击下去,虽然郭靖受伤,黄蓉却只怕要来应援。乘着钟声震耳,放轻脚步,想从后殿
溜出。那知柯镇恶耳音灵敏之极,虽在钟声镗镗巨响之中,仍分辨得出别的细微声息,听得
欧阳锋脚步移动,当下只作不知,仍是舞杖狂敲,待他走出数步,离钟已远,突然纵跃而
前,挥杖在他头顶击落。
欧阳锋劲力虽失,但他一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这些接战时的虚虚实实,岂有不
知?眼见柯镇恶右肩微抬,早知他的心意,不待他铁杖挥出,又已逃回钟后。他重伤后本已
步履艰难,但此刻生死系于一发,竟然从数十年的深厚内力之中,激发了连自己也不知从何
而来的力道。
柯镇恶大怒,叫道:“就算打你不死,累也累死了你。”绕钟来追。
杨过见二人绕着铁钟兜圈子,时候一长,义父必定气力不加,眼见情势危急,忽然心生
一计,爬在钟架上双手乱舞,大做手势。欧阳锋全神躲闪敌人追击,并未瞧见,再兜两个圈
子,才见杨过的影子映在地下,正做手势叫他离开,一时未明其意,但想他既叫我离开,必
有用意,当下冒险向外奔去。
柯镇恶停步不动,要分辨敌人的去向。杨过除下脚上两只鞋子,向后殿掷去,拍拍两
声,落在地下。柯镇恶大奇,明明听得欧阳锋走向大门,怎么后殿又有声响?就在他微一迟
疑之际,杨过执起屠牛少刀,发力向吊着铁钟的木架横梁上斩去。这横梁极粗,杨过力气又
小,宝刀虽利,数刀急砍又怎斩它得断?但铁钟沉重之极,横梁给接连斩出了几个缺口,已
吃不住巨钟的重量。喀喇喇几声响,横梁折断,那口大铁钟夹着一股疾风,对准柯镇恶的顶
门直砸下来。
柯镇恶早听得头顶忽发异声,正自奇怪,巨钟已落将下来,这当儿已不及逃窜,百忙中
铁杖直竖,当的一声猛响,巨钟边缘正压在杖上,就这么一挡,他已乘隙从钟底滚出。但听
喀、砰、碰、轰,接连几响,铁杖断为两截,铁钟翻滚过去,在柯镇恶肩头猛力一撞,将他
抛出山门,连翻了几个筋斗,只跌得鼻子流血,额角上也破了一大块。柯镇恶目不见物,不
知变故因何而起,只怕殿中躲着甚么怪物作崇,爬起身来,一跷一拐的走了。
欧阳锋在旁瞧着,也不由得微微心惊,不住口叫道:“可惜,可惜!”又道:“乖孩
儿,好聪明!”杨过从钟架上爬下,喜道:“这瞎子不敢再来啦。”欧阳锋摇头道:“此人
与我仇深似海,只要他一息尚存,必定再来。”杨过道:“那么咱们快走。”欧阳锋仍是摇
头,道:“我受伤甚重,逃不远。”他这时危难暂过,只觉四肢百骸都要如要散开来一般,
实是一步也不能动了。杨过急道:“那怎么办?”欧阳锋沉吟半晌,道:“有个法子,你再
斩断另一口钟的横梁,将我罩在钟下。”杨过道:“那你怎么出来?”欧阳锋道:“我在钟
下用功七日,元功一复,自己就能掀钟出来。这七日之中,那柯瞎子纵然再来寻仇,谅他这
点点微末道行,也揭不开这口大钟。只要黄蓉这女娃娃不来,未必有人能识破机关。黄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