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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仰后便倒,砰的一声,后脑重重撞在炕上,却也不觉疼
痛。
陆大有又吓了一跳,道:“大师哥,我读给你听。”拿起那部《紫霞秘笈》,翻开第
一页来,读道:“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
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
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
令狐冲道:“你在读些甚么?”陆大有道:“那是《紫霞秘笈》的第一章。下面写着
……”他继续读道:“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
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令狐冲怒道:“这是我派不传之秘,你胡乱诵读,大犯门规,快快收起。”陆大有道
:“大师哥,大丈夫事急之际,须当从权,岂可拘泥小节?眼前咱们是救命要紧。我再读
给你听。”他接着读下去,便是上乘气功练法的详情,如何“鸣天鼓,饮玉浆”,又如何
“荡华池,叩金梁”。令狐冲大声喝道:“住口!”陆大有一呆,抬起头来,道:“大师
哥,你……你怎么了?甚么地方不舒服?”令狐冲怒道:“我听着你读师父的……内功秘
笈,周身都不舒服。你要叫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义之徒,是不是?”陆大有愕然道:“
不,不,那怎么会不忠不义?”令狐冲道:“这部《紫霞秘笈》,当日师父曾携到思过崖
上,想要传我,但发觉我练功的路子固然不合,资质……资质也不对,这才改变了主意…
…主意……”说到这里,气喘吁吁,很是辛苦。陆大有道:“这一次却是为了救命,又不
是偷练武功,那……那是全然不同的。”令狐冲道:“咱们做弟子的,是自己性命要紧,
还是师父的旨意要紧?”陆大有道:“师父师娘要你活着,那是最最要紧的事了,何况…
…何况,小师妹黑夜奔波,这一番情意,你如何可以辜负了?”
令狐冲胸口一酸,泪水便欲夺眶而出,说道:“正因为是她……是她拿来我的……我
令狐冲堂堂丈夫,岂受人怜?”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不由得全身一震,心道:“我令狐冲
向来不是拘泥不化之人,为了救命,练一练师门内功又打甚么紧?原来我不肯练这紫霞神
功,是为了跟小师妹赌气,原来我内心深处,是在怨恨小师妹和林师弟好,对我冷淡。令
狐冲啊令狐冲,你如何这等小气?”但想到岳灵珊一到天明,便和林平之会合,远去嵩山
,一路上并肩而行,途中不知将说多少言语,不知将唱多少山歌,胸中酸楚,眼泪终于流
了下来。陆大有道:“大师哥,你这可是想左了,小师妹和你自幼一起长大,你们……你
们便如是亲兄妹一般。”令狐冲心道:“我便不要和她如亲兄妹一般。”只是这句话难以
出口,却让陆大有续道:“我再读下去,你慢慢听着,一时记不住,我便多读几遍。天下
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令狐冲厉声道:“不许读!”
陆大有道:“是,是,大师哥,为了盼你迅速痊愈,今日小弟只好不听你的话了。违
背师令的罪责,全由我一人承当。你说甚么也不肯听,我陆大有却偏偏说甚么也要读。这
部《紫霞秘笈》,你一根手指头都未碰过,秘笈上所录的心法,你一个字也没瞧过,你有
甚么罪过?你是卧病在床,这叫做身不由主,是我陆大有强迫你练的。天下武功,以练气
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跟着便滔滔不绝的读了下去。令狐冲待要不听,可是一
个字一个字钻入耳来。他突然大声呻吟。陆大有惊问:“大师哥,觉得怎样?”令狐冲道
:“你将我……我枕头……枕头垫一垫高。”
陆大有道:“是。”伸出双手去垫他枕头。令狐冲一指倏出,凝聚力气,正戳在他胸
口的膻中穴上。陆大有哼也没哼一声,便软软的垂在炕上了。
令狐冲苦笑道:“六师弟,这可对不住你了。你且在炕上躺几个时辰,穴……穴道自
解。”他慢慢挣扎着起床,向那部《紫霞秘笈》凝神瞧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走到门边,
提起倚在门角的门闩,当作拐杖,支撑着走了出去。陆大有大急,叫道:“大……大……
到……到……到……哪……哪……去……去……”本来膻中穴当真给人点中了,说一个字
也是不能,但令狐冲气力微弱,这一点只能令陆大有手足麻软,并没教他全身瘫痪。
令狐冲回过头来,说道:“六师弟,令狐冲要离开这部《紫霞秘笈》越远越好,别让
旁人见到我的尸身横在秘笈之旁,说我偷练神功,未成而死……别让林师弟瞧我不起……”说到这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他不敢再稍有耽搁,只怕从此气力衰败,再也无法离去,当下撑着门闩,喘几口气,
再向前行,凭着一股强悍之气,终于慢慢远去。
笑傲江湖 第十二章 围攻
令狐冲挨得十余丈,便拄闩喘息一会,奋力挨了小半个时辰,已行了半里有余,只觉
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便欲摔倒,忽听得前面草丛中有人大声呻吟。令狐冲一凛,问
道:“谁?”那人大声道:“是令狐兄么?我是田伯光。哎唷!哎唷!”显是身有剧烈疼
痛。令狐冲惊道:“田……田兄,你……怎么了?”田伯光道:“我快死啦!令狐兄,请
你做做好事,哎唷……哎唷……快将我杀了。”他说话时夹杂着大声呼痛,但语音仍十分
洪亮。令狐冲道:“你……你……受了伤么?”双膝一软,便即摔倒,滚在路旁。田伯光
惊道:“你也受了伤么?哎唷,哎唷,是谁害了你的?”令狐冲道:“一言难尽。田……
兄,却又是谁伤了你?”田伯光道:“唉,不知道!”令狐冲道:“怎么不知道?”田伯
光道:“我正在道上行走,忽然之间,两只手两只脚被人抓住,凌空提了起来,我也瞧不
见是谁有这样的神通……”令狐冲笑道:“原来又是桃谷六仙……啊哟,田兄,你不是跟
他们作一路么?”田伯光道:“甚么作一路?”令狐冲道:“你来邀我去见仪……仪琳小
师妹,他……他们也来邀我去见……她……”说着喘气不已。
田伯光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摇头骂道:“他妈的,当然不是一路。他们上华山来找一
个人,问我这人在哪里。我问他们找谁。他们说,他们已抓住了我,该他们问我,不应该
我问他们。如果是我抓住了他们,那就该我问他们,不是他们问我。他们……哎唷……他
们说,我倘若有本事,不妨将他们抓了起来,那……那就可以问他们了。”
令狐冲哈哈大笑,笑得两声,气息不畅,便笑不下去了。田伯光道:“我身子凌空,
脸朝地下,便有天大本事,也不能将他们抓起啊,真他奶奶的胡说八道。”令狐冲问道:
“后来怎样?”田伯光道:“我说:‘我又不想问你们,是你们自己在问我。快放我下来。’其中一人说:‘既将你抓了起来,如不将你撕成四块,岂不损了我六位大英雄的威名?’另一人道:‘撕成四块之后,他还会说话不会?’”他骂了几句,喘了一口气。令狐
冲道:“这六人强辞夺理,缠夹不清,田兄也不必……不必再说了。”田伯光道:“哼,
他奶奶的。一人道:‘变成了四块之人,当然不会说话。咱六兄弟撕成四块之人,没有一
千,也有八百。几时听到撕开之后,又会说话?’又一人道:‘撕成了四块之人所以不说
话,因为我们不去问他。倘若有事问他。谅他也不敢不答。’另一人道:‘他既已成为四
块,还怕甚么?还有甚么敢不敢的?难道还怕咱们将他撕成八块?’先前一人道:‘撕成
八块,这门功夫非同小可,咱们以前是会的,后来大家都忘了。’”田伯光断断续续说来
,亏他重伤之下,居然还能将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令狐冲叹道:“这六位仁兄,当真世间罕见,我……我也是被他们害苦了。”田伯光
惊道:“原来令狐兄也是伤在他们手下?”令狐冲叹道:“谁说不是呢!”
田伯光道:“我身子凌空吊着,不瞒你说,可真是害怕。我大声道:‘要是将我撕成
四块,我是一定不会说话的了,就算口中会说,我心里气恼,也决计不说。’一人道:‘
将你撕成四块之后,你的嘴巴在一块上,心又在另一块上,心中所想和口中所说,又怎能
联在一起?’我当下也给他们来个乱七八糟,叫道:‘有事快问,再拉住我不放,我可要
大放毒气了。’一人问道:‘甚么大放毒气?’我说:‘我的屁臭不可当,闻到之后,三
天三晚吃不下饭,还得将三天之前吃的饭尽数呕将出来。警告在先,莫谓言之不预也。’”
令狐冲笑道:“这几句话,只怕有些道理。”田伯光道:“是啊,那四人一听,不约
而同的大叫一声,将我重重往地下一摔,跳了开去。我跃将起来,只见六个古怪之极的老
人各自伸手掩鼻,显是怕了我的屁臭不可当。令狐兄,你说这六个人叫甚么桃谷六仙?”
令狐冲道:“正是,唉,可惜我没田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