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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步履虽然不稳,却尽自支撑得住。走了一会,见到一块大石,仪琳扶着他过去
,坐下休息,道:“这里也不错啊,你一定要过去看瀑布么?”令狐冲笑道:“你说这里
好,我就陪你在这里瞧一会。”仪琳道:“好罢。那边风景好,你瞧着心里欢喜,伤口也
好得快些。”令狐冲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两人缓缓转过了个山坳,便听得轰轰的水声,
又行了一段路,水声愈响,穿过一片松林后,只见一条白龙也似的瀑布,从山壁上倾泻下
来。令狐冲喜道:“我华山的玉女峰侧也有一道瀑布,比这还大,形状倒差不多,灵珊师
妹常和我到瀑布旁练剑。她有时顽皮起来,还钻进瀑布中去呢。”仪琳听他第二次提到“
灵珊师妹”,突然醒悟:“他重伤之下,一定要到瀑布旁来,不见得真是为了观赏风景,
却是在想念他的灵珊师妹。”不知如何,心头猛地一痛,便如给人重重一击一般。只听令
狐冲又道:“有一次在瀑布旁练剑,她失足滑倒,险些摔入下面的深潭之中,幸好我一把
拉住了她,那一次可真危险。”仪琳淡淡问道:“你有很多师妹么?”令狐冲道:“我华
山派共有七个女弟子,灵珊师妹是师父的女儿,我们都管她叫小师妹。其余六个都是师母
收的弟子。”仪琳道:“喂,原来她是岳师伯的小姐。她……她……她和你很谈得来罢?”令狐冲慢慢坐了下来,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十五年前蒙恩师和师母收录门下
,那时小师妹还只三岁,我比她大得多,常常抱了她出去采野果、捉兔子。我和她是从小
一块儿长大的。师父师母没儿子,待我犹似亲生儿子一般,小师妹便等于是我的妹子。”
仪琳应了一声:“嗯。”过了一会,道:“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便蒙恩师收留
,从小就出了家。”令狐冲道:“可惜,可惜!”仪琳转头向着他,目光中露出疑问神色。令狐冲道:“你如不是已在定逸师伯门下,我就可求师母收你为弟子,我们师兄弟姊妹
人数很多,二十几个人,大家很热闹的。功课一做完,各人结伴游玩,师父师母也不怎么
管。你见到我小师妹,一定喜欢她,会和她做好朋友的。”仪琳道:“可惜我没这好福气。不过,我在白云庵里,师父、师姊们都待我很好,我……我……我也很快活。”令狐冲
道:“是,是,我说错了。定逸师伯剑法通神,我师父师母说到各家各派的剑法时,对你
师父她老人家是很佩服的。恒山派哪里不及我华山派了?”
仪琳道:“令狐大哥,那日你对田伯光说,站着打,田伯光是天下第十四,岳师伯是
第八,那么我师父是天下第几?”令狐冲笑了起来,道:“我是骗骗田伯光的,哪里有这
回事了?武功的强弱,每日都有变化,有的人长进了,有的人年老力衰退步了,哪里真能
排天下第几?田伯光这家伙武功是高的,但说是天下第十四,却也不见得。我故意把他排
名排得高些,引他开心。”仪琳道:“原来你是骗他的。”望着瀑布出了会神,问道:“
你常常骗人么?”令狐冲嘻嘻一笑,道:“那得看情形,不会是‘常常’罢!有些人可以
骗,有些人不能骗。师父师母问起甚么事,我自然不敢相欺。”
仪琳“嗯”了一声,道:“那么你同门的师兄弟、师姊妹呢?”她本想问:“你骗不
骗你的灵珊师妹?”但不知如何,竟不敢如此直截了当的相询。令狐冲笑道:“那要看是
谁,又得瞧是甚么事。我们师兄弟们常闹着玩,说话不骗人,又有甚么好玩?”仪琳终于
问道:“连灵珊姊姊,你也骗她么?”令狐冲未曾想过这件事,皱了皱眉头,沉吟半晌,
想起这一生之中,从未在甚么大事上骗过她,便道:“要紧事,那决不会骗她。玩的时候
,哄哄她,说些笑话,自然是有的。”仪琳在白云庵中,师父不苟言笑,戒律严峻,众师
姊个个冷口冷面的,虽然大家互相爱护关顾,但极少有人说甚么笑话,闹着玩之事更是难
得之极。定静、定闲两位师伯门下倒有不少年轻活泼的俗家女弟子,但也极少和出家的同
门说笑。她整个童年便在冷静寂寞之中度过,除了打坐练武之外,便是敲木鱼念经,这时
听到令狐冲说及华山派众同门的热闹处,不由得悠然神往,寻思:“我若能跟着他到华山
去玩玩,岂不有趣。”但随即想起:“这一次出庵,遇到这样的大风波,看来回庵之后,
师父再也不许我出门了。甚么到华山去玩玩,那岂不是痴心妄想?”又想:“就算到了华
山,他整日价陪着他的小师妹,我甚么人也不识,又有谁来陪我玩?”心中忽然一阵凄凉
,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令狐冲却全没留神,瞧着瀑布,说道:“我和小师妹正在钻研一套剑法,借着瀑布水
力的激荡,施展剑招。师妹,你可知那有甚么用?”仪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声音已有些哽咽,令狐冲仍没觉察到,继续说道:“咱们和人动手,对方倘若内功深厚
,兵刃和拳掌中往往附有厉害的内力,无形有质,能将我们的长剑荡了开去。我和小师妹
在瀑布中练剑,就当水力中的冲激是敌人内力,不但要将敌人的内力挡开,还得借力打力
,引对方的内力去打他自己。”仪琳见他说得兴高采烈,问道:“你们练成了没有?”令
狐冲摇头道:“没有,没有!自创一套剑法,谈何容易?再说,我们也创不出甚么剑招,
只不过想法子将师父所传的本门剑法,在瀑布中击刺而已。就算有些新花样,那也是闹着
玩的,临敌时没半点用处。否则的话,我又怎会给田伯光这厮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他顿
了一顿,伸手缓缓比划了一下,喜道:“我又想到了一招,等得伤好后,回去可和小师妹
试试。”仪琳轻轻的道:“你们这套剑法,叫甚么名字?”令狐冲笑道:“我本来说,这
不能另立名目。但小师妹一定要给取个名字,她说叫做‘冲灵剑法’,因为那是我和她两
个一起试出来的。”仪琳轻轻的道:“冲灵剑法,冲灵剑法。嗯,这剑法中有你的名字,
也有她的名字,将来传到后世,人人都知道是你们……你们两位合创的。”令狐冲笑道:
“我小师妹小孩儿脾气,才这么说的,凭我们这一点儿本领火候,哪有资格自创甚么剑法?你可千万不能跟旁人说,要是给人知道了,岂不笑掉了他们的大牙?”仪琳道:“是,
我决不会对旁人说。”她停了一会,微笑道:“你自创剑法的事,人家早知道了。”令狐
冲吃了一惊,问道:“是么?是灵珊师妹跟人说的?”仪琳笑了笑,道:“是你自己跟田
伯光说的。你不是说自创了一套坐着刺苍蝇的剑法么?”令狐冲大笑,说道:“我对他胡
说八道,亏你都记在心里。”令狐冲这么放声一笑,牵动伤口,眉头皱了起来。仪琳道:
“啊哟,都是我不好,累得你伤口吃痛。快别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令狐冲闭
上了眼睛,但只过得一会,便又睁了开来,道:“我只道这里风景好,但到得瀑布旁边,
反而瞧不见那彩虹了。”仪琳道:“瀑布有瀑布的好看,彩虹有彩虹的好看。”令狐冲点
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一个人千辛万苦的去寻求一件物事
,等得到了手,也不过如此,而本来拿在手中的物事,却反而抛掉了。”仪琳微笑道:“
令狐大哥,你这几句话,隐隐含有禅机,只可惜我修为太浅,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倘若师
父听了,定有一番解释。”令狐冲叹了口气,道:“甚么禅机不禅机,我懂得甚么?唉,
好倦!”慢慢闭上了眼睛,渐渐呼吸低沉,入了梦乡。仪琳守在他身旁,折了一根带叶的
树枝,轻轻拂动,替他赶开蚊蝇小虫,坐了一个多时辰,自己也有些倦了,迷迷糊糊的合
上眼想睡,忽然心想:“待会他醒来,一定肚饿,这里没甚么吃的,我再去采几个西瓜,
既能解渴,也可以充饥。”于是快步奔向西瓜田,又摘了两个西瓜来。她生怕离开片刻,
有人或是野兽来侵犯令狐冲,急急匆匆的赶回,见他兀自安安稳稳的睡着,这才放心,轻
轻坐在他身边。令狐冲睁开眼来,微笑道:“我以为你回去了。”仪琳奇道:“我回去?”令狐冲道:“你师父、师姊们不是在找你么?她们一定挂念得很。”仪琳一直没想到这
事,听他这么一说,登时焦急起来,又想:“明儿见到师父,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责怪?”令狐冲道:“师妹,多谢你陪了我半天,我的命已给你救活啦,你还是早些回去罢。”
仪琳摇头道:“不,荒山野岭,你独个儿耽在这里,没人服侍照料,那怎么行?”令狐冲
道:“你到得衡山城刘师叔家里,悄悄跟我的师弟们一说,他们就会过来照料我。”仪琳
心中一酸,暗想:“原来他是要他的小师妹相陪,只盼我越快去叫她来越好。”再也忍耐
不住,泪珠儿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令狐冲见她忽然流泪,大为奇怪,问道:“你……你
……为甚么哭了?怕回去给师父责骂么?”仪琳摇了摇头。令狐冲又道:“啊,是了,你
怕路上又撞到田伯光。不用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