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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道:“佩服,佩服!申师哥,你从哪里找出来的?”那姓申的道:“你倒想想,这镖局
子中有一样东西很不合道理,那是甚么?”姓吉的道:“不合道理?我瞧这龟儿子镖局不
合道理的东西多得很。他妈的功夫稀松平常,却在门口旗杆之上,高高扯起一只威风凛凛
的大狮子。”那姓申的笑道:“大狮子给换上条烂裤子,那就挺合道理了。你再想想,这
镖局子里还有甚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那姓吉的一拍大腿,说道:“这些湖南驴子干的邪
门事儿太多。你想这姓张的镖头是这里一局之主,他睡觉的房间隔壁屋里,却去放上一口
死人棺材,岂不活该倒霉,哈哈!”姓申的笑道:“你得动动脑筋啊。他为甚么在隔壁房
里放口棺材?难道棺材里的死人是他老婆儿子,他舍不得吗?恐怕不见得。是不是在棺材
里收藏了甚么要紧东西,以便掩人耳目……”
那姓吉的“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叫道:“对,对!这些金银珠宝,便就藏在棺材
之中?妙极,妙极,他妈的,先人板板,走镖的龟儿花样真多。”又道:“申师哥,这两
包一般多少,我怎能跟你平分?你该多要些才是。”只听得玎珰簌簌声响,想是他从一包
金银珠宝之中抓了些,放入另一包中。那姓申的也不推辞,只笑了几声。那姓吉的道:“
申师哥,我去打盆水来,咱们洗脚,这便睡了。”说着打了个呵欠,推门出来。林平之缩
在窗下,一动也不敢动,斜眼见那姓吉的汉子身材矮矮胖胖,多半便是那日间在他屁股上
踢了一脚的。过了一会,这姓吉的端了一盆热水进房,说道:“申师哥,师父这次派了咱
们师兄弟几十人出来,看来还是咱二人所得最多,托了你的福,连我脸上也有光彩。蒋师
哥他们去挑广州分局,马师哥他们去挑杭州分局,他们莽莽撞撞的,就算见到了棺材,也
想不到其中藏有金银财物。”那姓申的笑道:“方师哥、于师弟、贾人达他们挑了福州总
局,掳获想必比咱哥儿俩更多,只是将师娘宝贝儿子的一条性命送在福州,说来还是过大
于功。”那姓吉的道:“攻打福威镖局总局,是师父亲自押阵的,方师哥、于师弟他们不
过做先行官。余师弟丧命,师父多半也不会怎么责怪方师哥他们照料不周。咱们这次大举
出动,大伙儿在总局和各省分局一起动手,想不到林家的玩意儿徒有虚名,单凭方师哥他
们三个先锋,就将林震南夫妻捉了来。这一次,可连师父也走了眼啦。哈哈!”林平之只
听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寻思:“原来青城派早就深谋远虑,同时攻我总局和各省分局。
倒不是因我杀了那姓余的而起祸。我即使不杀这姓余的恶徒,他们一样要对我镖局下手。
余沧海还亲自到了福州,怪不得那摧心掌如此厉害。但不知我镖局甚么地方得罪了青城派
,他们竟敢下手如此狠毒?”一时自咎之情虽然略减,气愤之意却更直涌上来,若不是自
知武功不及对方,真欲破窗而入,刃此二獠。但听得房内水响,两人正自洗脚。
又听那姓申的道:“倒不是师父走眼,当年福威镖局威震东南,似乎确有真实本事,
辟邪剑法在武林中得享大名,不能全靠骗人。多半后代子孙不肖,没学到祖宗的玩艺儿。”林平之黑暗中面红过耳,大感惭愧。那姓申的又道:“咱们下山之前,师父跟我们拆解
辟邪剑法,虽然几个月内难以学得周全,但我看这套剑法确是潜力不小,只是不易发挥罢
了。吉师弟,你领悟到了多少?”那姓吉的笑道:“我听师父说,连林震南自己也没能领
悟到剑法要旨,那我也懒得多用心思啦。申师哥,师父传下号令,命本门弟子回到衡山取
齐,那么方师哥他们要押着林震南夫妇到衡山了。不知那辟邪剑法的传人是怎样一副德性。”林平之听到父母健在,却被人押解去衡山,心头大震之下,又是欢喜,又是难受。
那姓申的笑道:“再过几天,你就见到了,不妨向他领教领教辟邪剑法的功夫。”突
然喀的一声,窗格推开。林平之吃了一惊,只道被他们发见了行迹,待要奔逃,突然间豁
喇一声,一盆热水兜头泼下,他险些惊呼出声,跟着眼前一黑,房内熄了灯火。林平之惊
魂未定,只觉一条条水流从脸上淋下,臭烘烘地,才知是姓吉的将洗脚水从窗中泼将出来
,淋了他一身。对方虽非故意,自己受辱却也不小,但想探知了父母的消息,别说是洗脚
水,便是尿水粪水,淋得一身又有何妨?此刻万籁俱寂,倘若就此走开,只怕给二人知觉
,且待他们睡熟了再说。当下仍靠在窗下的墙上不动,过了好一会,听得房中鼾声响起,
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一回头,猛见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在窗上,一晃一晃的抖动,他惕然心惊,急忙矮身,
见窗格兀自摆动,原来那姓吉的倒了洗脚水后没将窗格闩上。林平之心想:“报仇雪恨,
正是良机!”右手拔出腰间长剑,左手轻轻拉起窗格,轻跨入房,放下窗格。月光从窗纸
中透将进来,只见两边床上各睡着一人。一人朝里而卧,头发微秃,另一人仰天睡着,颏
下生着一丛如乱茅草般的短须。床前的桌上放着五个包裹,两柄长剑。林平之提起长剑,
心想:“一剑一个,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正要向那仰天睡着的汉子颈中砍去,心下又想
:“我此刻偷偷摸摸的杀此二人,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他日我练成了家传武功,再来诛
灭青城群贼,方是大丈夫所为。”当下慢慢将五个包裹提去放在靠窗的桌上,轻轻推开窗
格,跨了出来,将长剑插在腰里,取过包裹,将三个负在背上缚好,双手各提一个,一步
步走向后院,生恐发出声响,惊醒了二人。他打开后门,走出镖局,辨明方向,来到南门。其时城门未开,走到城墙边的一个土丘之后,倚着土丘养神,唯恐青城派二人知觉,追
赶前来,心中不住怦怦而跳。直等到天亮开城,他一出城门,立时发足疾奔,一口气奔了
十数里,这才心下大定,自离福州城以来,直至此刻,胸怀方得一畅。眼见前面道旁有家
小面店,当下进店去买碗面吃,他仍不敢多有耽搁,吃完面后,立即伸手到包裹中去取银
两会钞,摸到一小锭银子付帐。店家将店中所有铜钱拿出来做找头,兀自不足。林平之一
路上低声下气,受人欺辱,这时候当即将手一摆,大声道:“都收下罢,不用找了!”终
于回复了大少爷、少镖头的豪阔气概。又行三十余里后,来到一个大镇,林平之到客店中
开了间上房,闩门关窗,打开五个包裹,见四个包裹中都是黄金白银、珠宝首饰,第五个
小包中是只锦缎盒子,装着一对五寸来高的羊脂玉马,心想:“我镖局一间长沙分局,便
存有这许多财宝,也难怪青城派要生觊觎之心。”当下将一些碎银两取出放在身边,将五
个包裹并作一包,负在背上,到市上买了两匹好马,两匹马替换乘坐,每日只睡两三个时
辰,连日连夜的赶路。不一日到了衡山,一进城,便见街上来来去去的甚多江湖汉子,林
平之只怕撞到方人智等人,低下了头,径去投店。哪知连问了数家,都已住满了。店小二
道:“再过三天,便是刘大爷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小店住满了贺客,你家到别处问问罢!”林平之只得往僻静的街道上找去,又找了三处客店,才寻得一间小房,寻思:“我虽然
涂污了脸,但方人智那厮甚是机灵,只怕还是给他认了出来。”到药店中买了三张膏药,
贴在脸上,把双眉拉得垂了下来,又将左边嘴角拉得翻了上去,露出半副牙齿,在镜中一
照,但见这副尊容说不出的猥琐,自己也觉可憎之极;又将那装满金银珠宝的大包裹贴肉
缚好,再在外面罩上布衫,微微弯腰,登时变成了一个背脊高高隆起的驼子,心想:“我
这么一副怪模样,便爹妈见了也认我不出,那是再也不用担心了。”吃了一碗排骨大面,
便到街上闲荡,心想最好能撞到父母,否则只须探听到青城派的一些讯息,也是大有裨益。走了半日,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他在街边买了个洪油斗笠,戴在头上,眼见天边
黑沉沉地,殊无停雨之象,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中坐满了人,便进去找了个座头。茶
博士泡了壶茶,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他喝了杯茶,咬着瓜子解闷,忽听有人说道:“驼子,大伙儿坐坐行不行?”那人也
不等林平之回答,大刺刺便坐将下来,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
林平之初时浑没想到那人是对自己说话,一怔之下,才想到“驼子”乃是自己,忙陪
笑道:“行,行!请坐,请坐!”只见这三人都身穿黑农,腰间挂着兵刃。
这三条汉子自顾自的喝茶聊天,再也没去理会林平之。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刘三
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贺客。”另一个瞎了
一只眼的汉子道:“那自然啦。衡山派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再加五岳剑派联手,声势浩
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再说,刘正风刘三爷武功了得,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
’,号称衡山派第二把高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