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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林震南急着赶路,叫道:“店家,你给快些!”叫了两声,无人
答应。王夫人也叫:“店家,店家……”仍是没有应声。王夫人霍地站起,急忙打开包裹
,取出金刀,倒提在手,奔向后堂,只见那卖饭的汉子摔在地下,门槛上斜卧着一个妇人
,是那汉子的妻子。王夫人探那汉子鼻息,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尚觉温暖。
这时林震南父子也已抽出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
,附近是一片松林,并无邻家。三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
林震南横剑身前,朗声说道:“青城派的朋友,林某在此领死,便请现身相见。”叫
了几声,只听得山谷回声:“现身相见,现身相见!”余音袅袅,此外更无声息。三人明
知大敌窥视在侧,此处便是他们择定的下手之处,心下虽是惴惴,但知道立即便有了断,
反而定下神来。林平之大声叫道:“我林平之就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啊!臭贼,狗崽子,
我料你就是不敢现身!鬼鬼祟祟的,正是江湖上下三滥毛贼的勾当!”突然之间,竹林中
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林平之眼睛一花,已见身前多了一人。他不及细看,长剑挺出,便
是一招“直捣黄龙”,向那人胸口疾刺。那人侧身避开。林平之横剑疾削,那人嘿的一声
冷笑,绕到林平之左侧。林平之左手反拍一掌,回剑刺去。林震南和王夫人各提兵刃,本
已抢上,然见儿子连出数招,剑法井井有条,此番乍逢强敌,竟丝毫不乱,当即都退后两
步,见敌人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林平之蓄愤已久,将辟邪剑法使将开来,横削直击,全是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那人
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待林平之刺出二十余招剑,这才冷笑道:“辟邪剑法,
不过如此!”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响,林平之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落地。那人飞起一腿,
将林平之踢得连翻几个筋斗。林震南夫妇并肩一立,遮住了儿子。林震南道:“阁下尊姓
大名?可是青城派的么?”那人冷笑道:“凭你福威镖局的这点儿玩艺,还不配问我姓名。不过今日是为报仇而来,须得让你知道,不错,老子是青城派的。”
林震南剑尖指地,左手搭在右手手背,说道:“在下对松风观余观主好生敬重,每年
派遣镖头前赴青城,向来不敢缺了礼数,今年余观主还遣派了四位弟子要到福州来。却不
知甚么地方得罪了阁下?”那青年抬头向天,嘿嘿冷笑,隔了半天才道:“不错,我师父
派了四名弟子到福州来,我便是其中之一。”林震南道:“那好得很啊,不知阁下高姓大
名?”那青年似是不屑置答,又是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我姓于,叫于人豪。”林震南
点了点头,道:“‘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原来阁下是松风观四大弟子之一,无怪摧心
掌的造诣如此高明。杀人不见血,佩服!佩服!于英雄远道来访,林某未曾迎迓,好生失
礼。”于人豪冷冷的道:“那摧心掌吗,嘿嘿……你没曾迎接,你这位武艺高强的贤公子
,却迎接过了,连我师父的爱子都杀了,也不算怎么失礼。”
林震南一听之下,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本想儿子误杀之人若是青城派的寻常
弟子,那么挽出武林中大有面子之人出来调解说项,向对方道歉赔罪,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原来此人竟是松风观观主余沧海的亲生爱子,那么除了一拚死活之外,便无第二条路好
走了。他长剑一摆,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好笑,于少侠说笑话了。”于人豪白眼一
翻,傲然道:“我说甚么笑话?”林震南道:“久仰余观主武术通神,家教谨严,江湖上
无不敬佩。但犬子误杀之人,却是在酒肆之中调戏良家少女的无赖,既为犬子所杀,武功
平庸也就可想而知。似这等人,岂能是余观主的公子,却不是于少侠说笑么?”于人豪脸
一沉,一时无言可答。忽然松林中有人说道:“常言道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在那小酒店
之中,林少镖头率领了福威镖局二十四个镖头,突然向我余师弟围攻……”他一面说,一
面走了出来,此人小头小脑,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接着说道:“倘若明刀明枪的动手,那
也罢了,福威镖局纵然人多,老实说那也无用。可是林少镖头既在我余师弟的酒中下了毒
,又放了一十七种喂毒暗器,嘿嘿,这龟儿子,硬是这么狠毒。我们一番好意,前来拜访
,可料不到人家会突施暗算哪。”林震南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道:“不敢,区区
在下方人智。”林平之拾起了长剑,怒气勃勃的站在一旁,只待父亲交待过几句场面话,
便要扑上去再斗,听得这方人智一派胡言,当即怒喝:“放你的屁!我跟他无冤无仇,从
来没见过面,根本便不知他是青城派的,害他干甚么?”
方人智晃头晃脑的说道:“放屁,放屁!好臭,好臭!你既跟我余师弟无冤无仇,为
甚么在小酒店外又埋伏了三十余名镖头、趟子手?我余师弟见你调戏良家少女,路见不平
,将你打倒,教训你一番,饶了你性命,可是你不但不感恩图报,为甚么反而命那些狗镖
头向我余师弟群起而攻?”林平之气得肺都要炸了,大声叫道:“原来青城派都是些颠倒
是非的泼皮无赖!”方人智笑嘻嘻的道:“龟儿子,你骂人!”林平之怒道:“我骂你便
怎样?”方人智点头道:“你骂好了,不相干,没关系。”林平之一愕,他这两句话倒大
出自己意料之外,突然之间,只听得呼的一声,有人扑向身前。林平之左掌急挥,待要出
击,终于慢了一步,拍的一响,右颊上已重重吃了个耳光,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方
人智迅捷之极的打了一掌,退回原地,伸手抚摸自己右颊,怒道:“小子,怎么你动手打
人?好痛,好痛,哈哈!”
王夫人见儿子受辱,刷的一刀,便向那人砍去,一招“野火烧天”,招出既稳且劲,
那人一闪身,刀锋从他右臂之侧砍下,相距不过四寸。那人吃了一惊,骂道:“好婆娘。”不敢再行轻敌,从腰间拔出长剑,待王夫人第二刀又再砍到,挺剑还击。林震南长剑一
挺,说道:“青城派要挑了福威镖局,那是容易之极,但武林之中,是非自有公论。于少
侠请!”于人豪一按剑鞘,呛啷一声,长剑出鞘,道:“林总镖头请。”林震南心想:“
久闻他青城派松风剑法刚劲轻灵,兼而有之,说甚么如松之劲,如风之轻。我只有占得先
机,方有取胜之望。”当下更不客气,剑尖一点,长剑横挥过去,正是辟邪剑法中的一招
“群邪辟易”。于人豪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闪身避开。林震南一招未曾使老,第二招“
锺馗抉目”,剑尖直刺对方双目,于人豪提足后跃。林震南第三剑跟着又已刺到,于人豪
举剑挡格,当的一响,两人手臂都是一震。林震南心道:“还道你青城派如何了得,却也
不过如此。凭你这点功夫,难道便打得出那么厉害的摧心掌?那决无可能,多半他另有大
援在后。”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凛。于人豪长剑圈转,倏地刺出,银星点点,剑尖连刺
七个方位。林震南还招也是极快,奋力抢攻。两人忽进忽退,二十余招间竟难分上下。那
边王夫人和方人智相斗却接连遇险,一柄金刀挡不住对方迅速之极的剑招。林平之见母亲
大落下风,忙提剑奔向方人智,举剑往他头顶劈落。方人智斜身闪开,林平之势如疯汉,
又即扑上,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被甚么绊了一下,登时跌倒,只听得一人说道:“
躺下罢!”一只脚重重踏在他身上,跟着背上有件尖利之物刺到。他眼中瞧出来的只是地
下尘土,但听得母亲尖声大叫:“别杀他,别杀他!”又听得方人智喝道:“你也躺下。”原来正当林平之母子双斗方人智之时,一人从背后掩来,举脚横扫,将林平之绊着,跟
着拔出匕首,指住了他后心。王夫人本已不敌,心慌意乱之下,更是刀法松散,被方人智
回肘撞出,登时摔倒。方人智抢将上去,点了二人穴道。那绊倒林平之的,便是在福州城
外小酒店中与两名镖头动手的姓贾汉子。林震南见妻子和儿子都被敌人制住,心下惊惶,
刷刷刷急攻数剑。于人豪一声长笑,连出数招,尽数抢了先机。林震南心下大骇:“此人
怎地知道我的辟邪剑法?”于人豪笑道:“我的辟邪剑法怎么样?”林震南道:“你……
你……你怎么会辟邪剑……”方人智笑道:“你这辟邪剑法有甚么了不起?我也会使!”
长剑晃动,“群邪辟易”、“锺馗抉目”、“飞燕穿柳”,接连三招,正都是辟邪剑法。
霎时之间,林震南似乎见到了天下最可怖的情景,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的家传绝学辟邪剑
法,对方竟然也都会使,就在这茫然失措之际,斗志全消。于人豪喝道:“着!”林震南
右膝中剑,膝盖酸软,右腿跪倒。他立即跃起,于人豪长剑上挑,已指住他胸口。只听贾
人达大声喝彩:“于师弟,好一招‘流星赶月’!”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