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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使然。”胡斐道:“先吃饭去,一会再来商量。”饭后程灵素又替马春花用了一次药,只
听她却叫起福康安来:“康哥,康哥,怎地你不睬我啊?你把咱们的两个乖儿子抱过来,我
要亲亲他哥儿俩。”只把胡斐听得又是愤怒,又是焦急。程灵素拉了拉他衣袖,走到房外的
小室之中,脸色郑重,说道:“大哥,我跟你说过的话,有不算的没有?”胡斐好生奇怪:
“干么问起这句话来?”摇头道:“没有啊。”程灵素道:“好。我有一句话,你好好听
着。倘若你再进福康安府中去抢马姑娘的儿子,你另请名医来治她的毒罢。我马上便回南方
去。”胡斐一愕,尚未答话,程灵素已翩然进房。胡斐知她这番话全是为了顾念着他,料他
眼看如此情势,定会冒险再入福府,此举除了赔上一条性命之外,决无好处。他自己原也想
到,可是此事触动了他的侠义心肠,忆起昔年在商家堡被擒吊打,马春花不住出言求情。有
恩不报,非丈夫也,他已然决意一试,但程灵素忽出此言,倘若自己拚死救了两个孩子出
来,程灵素却一怒而去,那可又糟了。
一时之间踌躇无计,信步走上大街,不知不觉间便来到福康安府附近,但见每隔五步十
步,便是两个卫士,人人提着兵刃,守卫严密之极,别说闯进府去,只要再走近几步,卫士
便要过来盘查。胡斐不敢多耽,心中闷闷不乐,转过两条横街,见有一座酒楼,便上楼去独
自小酌。刚喝得两杯,忽听隔房中一人道:“汪大哥,今儿咱们喝到这儿为止,待会就要当
值,喝得脸上酒糟一般的,可不大美。”另人哈哈大笑道:“好,咱们再干三杯便吃饭。”
胡斐一听此人声音,正是汪铁鹗,心想:“天下事真有这般巧,居然又在这里撞上他。”转
念一想,却也不足为奇,他们说待会便要当值,自是去福康安府轮班守卫。这是福府附近最
考究的一家酒楼,他们在守卫之前,先来喝上三杯,那也平常得紧。倘若汪铁鹗这种人当值
之前不先舒舒服服的喝上一场,那才叫奇呢。只听另一人道:“汪大哥,你说你识得胡斐。
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胡斐听他提到自己名字,不禁一凛,更是凝神静听。只听汪铁鹗
长长叹了口气,道:“说到胡斐此人,小小年纪,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爱交朋友,真是一条
好汉子。可借他总是要和大帅作对,昨晚更闯到府里去行刺大帅,真不知从何说起?”那人
笑道:“汪大哥,你虽识得胡斐,可是偏没生就一个升官发财的命儿,否则的话,咱们喝完
了酒,出得街去,偏巧撞见了他,咱哥儿俩将他手到擒来,岂不是大大的一件功劳?”汪铁
鹗笑道:“哈哈,你倒说得轻松惬意!凭你张九的本领哪,便是有二十个,也未必能拿得住
他。”那张九一听此言,心中恼了,说道:“那你呢,要几个汪铁鹗才拿得住他?”汪铁鹗
道:“我是更加不成啦,便有四十个我这种脓包,也不管用。”张九冷笑道:“他当真便有
三头六臂,说得这般厉害。”胡斐听他二人话不投机,心念一动,眼见时机稍纵即逝,当下
更不再思,揭过门帘,踏步走进邻房,说道:“汪大哥,你在这儿喝酒啊!喂,这位是张大
哥。小二,小二,把我的座儿搬到这里来。”汪铁鹗和张九一见胡斐,都是一怔,心想:
“你是谁?咱们可不相识啊?”汪铁鹗虽听着他话声有些熟稔,但见他虬髯满脸,那想得到
是他?胡斐又道:“刚才我遇见周铁鹪周大哥,曾铁鸥曾二哥,在聚英楼喝了几杯,还说起
你汪大哥呢。”汪铁鹗含糊答应,竭力思索此人是谁,听他说来,和周师哥、曾师哥他们都
是熟识,应该不是外人,怎地一时竟想不起来?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胡涂。店伴摆好座头。
胡斐道:“今儿小弟作东,很久没跟汪大哥、张大哥喝一杯了。”掏出十两银子向店伴一
抛,道:“给存在柜上,有拿手精致的酒菜,只管作来。”那店伴见他手面豪阔,登时十分
恭谨,一叠连声的吩咐了下去。不久酒菜陆续送上,胡斐谈笑风生,说起来秦耐之、殷仲
翔、王剑英、王剑杰兄弟这干人都很熟络,一会儿说武艺,一会儿说赌博,似乎个个都是他
的知交朋友。汪铁鹗老大纳闷,人家这般亲热,倘若开口问他姓名,那可是大大失礼,但此
人到底是谁,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半点因头。张九只道胡斐是汪铁鹗的老友,见他出
手爽快,来头显又不小,自也乐得叨扰他一顿。喝了一会酒,菜肴都已上齐,汪铁鹗实在忍
耐不住了,说道:“你这位大哥怨我无礼,我越活越是胡涂啦。”说着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
重重一击,又道:“一时之间我竟想不起你老哥的名字,真是该死之极了。”
胡斐笑道:“汪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儿晚上,你不是还在舍下吃饭吗?只可惜一场
牌九没推成,倒弄得周大哥跟人家动手过招,伤了和气。”汪铁鹗一怔,道:“你……
你……”胡斐笑道:“小弟便是胡斐!”
此言一出,汪铁鹗和张九猛地一齐站起,惊得话也说不出来。胡斐笑道:“怎么?小弟
装了一部胡子,汪大哥便不认得了么?”汪铁鹗低声道:“悄声!胡大哥,城中到处都在找
你,你敢如此大胆,居然还到这里来喝酒?”胡斐笑道:“怕什么?连你汪大哥也不认得
我,旁人怎认得出来?”汪铁鹗道:“北京城里是不能再耽了,你快快出城去吧?盘缠够不
够?”胡斐道:“多谢汪大哥古道热肠,小弟银子足用了。”心想:“此人性子粗鲁,倒是
个厚道之人。”那张九却脸上变色,低下了头一言不发。汪铁鹗又道:“今日城门口盘查得
紧,你出城时别要露出破绽,还是我和张大哥送你出城为妙。那位程姑娘呢?”胡斐摇头
道:“我暂且不出城。我还有一笔帐要跟福大帅算一算。”张九听到这里,脸上神色更是显
得异样。
汪铁鹗道:“胡大哥,我本领是远远的不及你,可是有一句良言相劝。福大帅权势熏
天,你便当真跟他有仇,又怎斗他得过?我吃他的饭,在他门下办事,也不能一味护着你。
今日冒个险送你出城。你快快走吧。”胡斐道:“不成,汪大哥,你可知我为什么得罪了福
大帅?”汪铁鹗道:“我不知道,正想问你。”胡斐当下将福康安如何在商家堡结识马春
花,如何和她生下两个孩子,昨晚马春花如何中毒等情一一低声说了,又说到自己如何相
救,马春花如何思念儿子,命在垂危,自己虽然干冒万险,也要将那两个孩子救了出来去交
给她。汪铁鹗越听越怒,拍桌说道:“原来这人心肠如此狠毒!胡大哥,你英雄侠义,当真
令人好生钦佩。可是福大帅府中戒备严密,不知有多少高手四下守卫,要救那两孩子,这会
儿是想也休想。只好待这件事松了下来,慢慢再想法子。”胡斐道:“我却有个计较在此,
咱们借用了张大哥的服色,让我扮成卫士,黑夜之中,由你领着到府里去动手。”张九脸色
大变,霍地站起,手按刀柄。胡斐左手持着酒杯喝了口酒,右手正伸出筷子去挟菜,突然间
左手一扬,半杯酒泼向张九眼中。张九“啊”的一声惊呼,伸手去揉。胡斐筷子探出,在他
胸口“神藏”和“中庭”两穴上各戳了一下。张九身子一软,登时倒在椅上。
店小二听得声音,过来察看。胡斐道:“这位总爷喝醉了,得找个店房歇歇。”店小二
道:“过去五家门面,便是安远老店。小人扶这位总爷过去吧!”胡斐道:“好!”又赏了
他五钱银子。那店小二欢天喜地,扶着张九到那客店之中。胡斐要了一间上房,闩上了门,
伸指又点了张九身上三处穴道,令他十二个时辰之中,动弹不得。
汪铁鹗心中犹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眼见胡斐行侠仗义,做事爽快明决,不禁
甚是佩服,但想到干的是如此一桩奇险之事,心中又是惴惴不安。胡斐除下身上衣服,给张
九换上,自己却穿上了他的一身武官服色,好在两人都是中等身材,穿着倒也合身。
汪铁鹗道:“我是申正当值,过一会儿时候便到了。”胡斐道:“你给张九告个假,说
他生了病,不能当差。我在这儿等你,到晚间二更天时,你来接我。”汪铁鹗呆了半晌,心
想只要这一句话儿答应下来,一生便变了模样,要做个铁铮铮的汉子,甚么荣华富贵,就是
一笔勾销;但若一心一意为福大帅出力,不免是非不分,于心不安。
胡斐见他迟疑,说道:“汪大哥,这件事不是一时可决,你也不用此刻便回我话。”汪
铁鹗点了点头,径自出店去了。胡斐躺在炕上,放头便睡,他知道眼前实是一场豪赌,不过
下的赌注却是自己的性命。
到二更天时,汪铁鹗或者果真独个儿悄悄来领了自己,混进福康安府中。但这么一来,
汪铁鹗的性命便是十成中去了九成。他跟自己说不上有什么交情,跟马春花更是全无渊源,
为了两个不相干之人而甘冒生死大险,依着汪铁鹗的性儿,他肯干?他自幼便听从周铁鹪的
吩咐,对这位大师兄奉若神明,何况又在福康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