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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摔得一地。那大汉指着周铁鹪,粗声道:“周大哥,这却是你的不是了。这座宅子我卖
给你一万二千两银子,那可是半卖半送,冲着你周大哥的面子,做兄弟的还能计较么?不料
一转眼间,你却拿去转送了别人,我这个亏可吃不起!大家来评评这个理,我姓德的能做这
冤大头么?”周铁鹪冷冷地道:“你钱不够使,好好的说便了。这里是好朋友家里,你来胡
闹什么?”那黑大汉一张脸胀得黑中泛红,伸手又往桌上拍去。周铁鹪左手一勾一带,将他
两只手腕都牢牢抓住了,别瞧周铁鹪身材矮小,站起来不过刚及那大汉的肩膀,但那大汉双
手被他一抓,犹似给一个铁箍箍住了,竟是挣扎不脱。周铁鹪拉着他走到亭外,低声跟他说
了几句话。那大汉兀自不肯依从,呶呶不休。周铁鹪恼了起来,双臂运力往前一推。那大汉
站立不定,向后跌出几步,撞在一株梅树之上,喀喇一声,撞断了老大两根桠枝。周铁鹪喝
道:“姓德的莽夫,给我在外边侍候着,不怕死的便来罗囌!”那大汉抚着背上的痛处,低
头趋出。曾铁鸥哈哈大笑,说道:“这莽夫惯常扫人清兴,大师哥早就该好好揍他一顿。”
周铁鹪微笑道:“我就瞧着他心眼儿还好,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胡大哥,倒教你见笑了。”
胡斐道:“好说,好说。既是这宅子他卖便宜了,兄弟再补他些银子便是。”周铁鹪忙道:
“胡大哥说哪里话来?这件事兄弟自会料理,不用你操心。倒是那个莽撞之徒,无意中得罪
了胡大哥,他原不知胡大哥如此英雄了得,既做下了事来,此刻实是后悔莫及。兄弟便叫他
来向胡大哥敬酒赔礼,冲着兄弟和这里各位的面子,胡大哥便不计较这一遭如何?”
胡斐笑道:“赔礼两字,休要提起。既是周大哥的朋友,请他一同来喝一杯吧!”周铁
鹪站起身来,说道:“胡大哥是少年英雄,我们全都诚心结交你这位朋友。那莽夫做错了
事,我们大伙儿全派他的不是。胡大哥大人大量,务请不要介怀。”胡斐道:“些些小事何
必挂齿?周大哥说得太客气了。”周铁鹪一躬到地,说道:“兄弟先行谢过。”曾铁鸥和秦
耐之也同时起身作揖,说道:“我们一齐多谢了。”胡斐忙站起还礼。周铁鹪道:“我去叫
那莽夫来,跟胡大哥赔罪。”说着转身出外。胡斐和程灵素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莽夫虽
然行为粗鲁了些,但周铁鹪这番赔礼的言语,却未免过于郑重。不知这黑大汉是何门道?”
过了片刻,只听得脚步声响,园中走进两个人来。周铁鹪携着一人之手,哈哈笑道:“莽夫
啊莽夫,快敬胡大哥三杯酒!你们这叫不打不成相识,胡大哥答应原谅你啦。他大丈夫一言
既出,驷马难追。今日便宜了你这莽夫!”胡斐霍地站起,飘身出亭,左足一点,先抢过去
挡住了那人的退路,铁青着脸,厉声说道:“姓周的,你闹什么玄虚?我若不手刃此人,我
胡斐枉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进园来这人,正是广东佛山镇上杀害锺阿四全家的五虎门掌
门人凤天南!胡斐此时已然心中雪亮,原来周铁鹪安排下圈套,命一个莽夫来胡闹一番,然
后套得他的言语,要自己答应原谅一个莽夫。他想起锺阿四全家惨死的情状,热血上涌,目
光中似要迸出火来。周铁鹪道:“胡大哥,我跟你直说了罢。义堂镇上的田地房产,全是这
莽夫送的。这一座宅子和家具,也全是这莽夫买的。他跟你赔不是之心,说得上是诚恳之极
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过去的小小怨仇,何必放在心上?凤老大,快给胡大哥赔礼
吧!”胡斐见凤天南双手抱拳,意欲行礼,双臂一张,说道:“且慢!”向程灵素道:“二
妹,你过来!”程灵素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并肩站着。胡斐朗声说道:“各位请了!姓胡的
结交朋友,凭的是意气相投,是非分明。咱们吃喝赌博,那算不了甚么,便是市井小人,也
岂不相聚喝酒赌钱?大丈夫义气为先,以金银来讨好胡某,可把胡某人的人品瞧得一钱不值
了!”
曾铁鸥笑道:“胡大哥可误会了。凤老大赠送一点薄礼,也只是略表敬意,哪里敢看轻
老兄了?”
胡斐右手一摆,说道:“这姓凤的在广东作威作福,为了谋取邻舍一块地皮,将人家一
家老小害得个个死于非命。我胡斐和锺家非亲非故,但既伸手管上了这件事,便跟这姓凤的
恶棍誓不并存于天地之间。倘若要得罪朋友,那也是势非得已,要请各位见谅。周大哥,这
张屋契请收下了。”从怀中摸出套着屋契的信封,轻轻一挥,那信封直飘到周铁鹪面前。周
铁鹪只得接住,待要交还给他,却想凭着自己手指上的功夫,难以这般平平稳稳的将信封送
到他面前。只听胡斐朗声道:“这里是京师重地,天子脚底下的地方,这姓凤的又不知有多
少好朋好友,但我胡斐今晚豁出了性命,定要动一动他。是姓胡的好朋友便不要拦阻,是姓
凤的好朋友,大伙儿一齐上吧!”说罢双手叉腰一站。他明知北京城中高手如云,这凤天南
既敢露面,自然是有备而来,别说另有帮手,单是王氏兄弟、周曾二人,那便极不好斗,但
他心中愤慨已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周铁鹪哈哈一笑,说道:“胡大哥既然不给面子,我们这和事佬是做不成啦。凤老大你
这便请罢,咱们还要喝酒赌钱呢。”胡斐好容易见到凤天南,那里还容他脱身?双掌一错,
便向凤天南扑去。周铁鹪眉头一皱,道:“这也未免太过份了吧!”左臂横伸拦阻,右手却
翻成阴掌,暗伏了一招“倒曳九牛尾”的擒拿手,意欲抓住胡斐手腕,就势回拖。
胡斐既然出手,早把旁人的助拳打算在内,但心想:“你们面子上对我礼貌周到,我对
你们也就决不先行出手。”眼见周铁鹪伸手抓来,更不还手,让他一把抓住腕骨,扣住了自
己的脉门。周铁鹪大喜,暗想:“秦耐之、凤老大他们把这小子的本事夸上了天去,早知不
过如此,何必跟他这般低声下气?”口中仍是说道:“不要动手!”运劲急突,突然间只觉
胡斐的腕骨坚硬如铁,猛地里涌到一股反拖之力,以硬对硬,周铁鹪立足不定,立即松手,
一个踉跄,向前跌出三步。这擒拿手拖打,是鹰爪雁行门中最拿手得意的功夫,胡斐偏偏就
在这功夫上,挫败了这一门的掌门大师兄。两人交换这一招,只是瞬息间的事。凤天南已扭
过身躯,向外便奔。胡斐扑过去疾劈一掌,凤天南回手抵住。曾铁鸥道:“好好儿的喝酒赌
钱,何必伤了和气?”右手五根手指成鹰爪之势,抓向胡斐背心。他似乎是好意劝架,其实
却是施了杀手。但见胡斐一意向凤天南进攻,对身后的袭击竟似不知,那姓聂的忍不住叫
道:“胡大哥,小心!”嚓的一响,曾铁鸥五指已落在胡斐背上,但着指之处,似是抓到了
一块又韧又厚的牛筋。胡斐背上肌肉一弹,便将他五根手指弹开。眼见周曾两人拦阻不住,
殷仲翔从斜刺里窜到,更不假作劝架,挥拳向胡斐面门打去。胡斐头一低,左掌搭上了他的
背心,吐气扬声,“嘿”的一声,殷仲翔的身子直飞出去,撞向凤天南背心。这一下胡斐原
没想能撞到凤天南,但他只要闪身避开,殷仲翔的脑袋便撞上一座假山,势在非伸手相救不
可,这么缓得一缓,便逃不脱了。岂知这凤天南实在老奸巨猾,眼见殷仲翔出力救援自己,
却不顾他的死活,反而左足在他肩头一借力,跃向围墙。只听得砰的一响,殷仲翔撞上假
山,满头鲜血,立时晕死过去。
旁观众人个个都是好手,凤天南这一下太过卑鄙,如何瞧不出来?王氏兄弟本欲出手,
只是忌惮胡斐了得,未必讨得了好,正自迟疑,眼见凤天南只顾逃命,反害朋友,兄弟俩对
望一眼,脸上各现鄙夷之色,便不肯再出手了。胡斐心想:“让这奸贼逃出了围墙之外,那
便多了一番手脚。何况围墙外他定有援兵。”见他双足刚要站上墙头,立即纵身跃起,抢上
拦截。凤天南刚在墙头立定,突见身前多了一人,月光下看得明白,正是死对头胡斐,这一
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右腕翻处,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自下撩上,向他小腹疾刺过去。胡斐急起
左腿,足尖踢中他的手腕,那匕首直飞起来,落到了墙外。凤天南出手也是狠辣异常,在这
围墙顶上尺许之地近身肉搏,招数更是凌厉,一匕首没刺中,左拳跟着击出。胡斐更不回
手,前胸一挺,运起内劲,硬挡了他这一拳,砰的一声,凤天南被自己的拳力震了回来,立
足不定,摔下围墙。胡斐跟着跃下,举足踏落。凤天南一个打滚避过,双足使劲,再度跃向
墙头。胡斐这一次不容他再在墙头立足,双手一挥,“一鹤冲天”,跟着窜高,却比凤天南
高了数尺,落下时正好骑在他的肩头,双腿挟住了他的头颈。凤天南呼吸闭塞,自知无幸,
闭目待死。
胡斐叫道:“奸贼!今日教你恶贯满盈!”提起手掌,便往他天灵盖拍落。
飞狐外传 第十四章 紫罗衫动红烛移
突觉背后金刃掠风,一人娇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