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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居住,我们更从来没见过男子。主人是天,奴婢们是地,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别?”二人
盈盈走近,服侍虚竹穿衣着鞋。不久梅剑与竹剑也走了进来,一个替他梳头,一个替他洗
脸。虚竹吓得不敢作声,脸色惨白,心中乱跳,只好任由她四姊妹摆布,再也不敢提一句不
要她们服侍的话。
他料想段誉已经去远,追赶不上,又想洞岛群豪身上生死符未除,不能就此猝然离去,
用过早点后,便到厅上和群豪相见,替两个痛得最厉害之人拔除了生死符。拔除生死符须以
真力使动“天山六阳掌”,虚竹真力充沛,纵使连拔十余人,也不会疲累,可是童姥在每人
身上所种生死符的部位各不相同,虚竹细思拔除之法,却颇感烦难。他于经脉、穴道之学所
知极浅,又不敢随便动手,若有差失,不免使受治者反蒙毒害。到得午间,竟只治了四人。
食过午饭后,略加休息。梅剑见他皱起眉头,沉思拔除生死符之法,颇为劳心,便道:“主
人,灵鹫宫后殿,有数百年前旧主人遗下的石壁图像,婢子曾听姥姥言道,这些图像与生死
符有关,主人何不前去一观?”虚竹喜道:“甚好!”
当下梅兰菊竹四姝引导虚竹来到花园之中,搬开一座假山,现出地道入口,梅剑高举火
把,当先领路,五人鱼贯而进。一路上梅剑在隐蔽之处不住按动机括,使预伏的暗器陷阱不
致发动。那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有时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窟,可见地道是依
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竹剑道:“这些奴才攻进宫来,钧天部的姊姊们都给擒获,我
们四姊妹眼见抵敌不住,便逃到这里躲避,只盼到得天黑,再设法去救人。”兰剑道:“其
实那也只是我们报答姥姥的一番心意罢了。主人倘若不来,我们终究都不免丧生于这些奴才
之手。”行了二里有余,梅剑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让在一旁,说道:“主人请进,里面
便是石室,婢子们不敢入内。”虚竹道:“为什么不敢?里面有危险么?”梅剑道:“不是
有危险。这是本宫重地,婢子们不敢擅入。”虚竹道:“一起进来罢,那有什么要紧?外边
地道中这么窄,站着很不舒服。”四姝相顾,均有惊喜之色。
梅剑道:“主人,姥姥仙去之前,曾对我姊妹们说道,倘若我四姊妹忠心服侍,并无过
犯,又能用心练功,那么到我们四十岁时,便许我们每年到这石室中一日,参研石壁上的武
功。就算主人恩重,不废姥姥当日的许诺,那也是廿二年之后的事了。”虚竹道:“再等廿
二年,岂不气闷煞人?到那时你们也老了,再学什么武功?一齐进去罢!”四姝大喜,当即
伏地跪拜。虚竹道:“请起,请起。这里地方狭窄,我跪下还礼,大家挤成一团了。”
四人走进石室,只见四壁岩石打磨得甚是光滑,石壁上刻满了无数径长尺许的圆圈,每
个圈中都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有的是人像,有的是兽形,有的是残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
只是记号和线条,圆圈旁注着“甲一”、“甲二”、“子一”、“子二”等数字,圆圈之数
若不逾千,至少也有八九百个,一时却哪里看得周全?
竹剑道:“咱们先看甲一之图,主人说是吗?”虚竹点头称是。当下五人举起火把,端
相编号“甲一”的圆圈,虚竹一看之下,便认出圈中所绘,是天山折梅手第一招的起手式,
道:“这是‘天山折梅手’。”看甲二时,果真是天山折梅手的第二招,依次看下去,天山
折梅手图解完后,便是天山六阳掌的图解,童姥在西夏皇宫中所传的各种歌诀奥秘,尽皆注
在圆圈之中。石壁上天山六阳掌之后的武功招数,虚竹就没学过。他按着图中所示,运起真
气,只学得数招,身子便轻飘飘地凌虚欲起,只是似乎还在什么地方差了一点,以致无法离
地。正在凝神运息、万虑俱绝之时,忽听得“啊、啊”两声惊呼,虚竹一惊,回过头来,但
见兰剑、竹剑二姝身形晃动,跟着摔倒在地。梅菊二姝手扶石壁,脸色大变,摇摇欲坠。虚
竹忙将兰竹二姝扶起,惊道:“怎么啦?”梅剑道:“主……主人,我们功力低微,不能看
这里的……这里的图形……我……我们在外面伺候。”四姝扶着石壁,慢慢走出石室。虚竹
呆了一阵,跟着走出,只见四姝在甬道中盘膝而坐,正自用功,身子颤抖,脸现痛苦神色。
虚竹知道她们已受颇重的内伤,当即使出天山六阳掌,在每人背心的穴道上轻拍几下。一股
阳和浑厚的力道透入各人体内,四姝脸色登时平和,不久各人额头渗出汗珠,先后睁开眼
来,叫道:“多谢主人耗费功力,为婢子治伤。”翻身拜倒,叩谢恩德。虚竹忙伸手相扶,
道:“那……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受伤昏晕?”梅剑叹了口气,说道:“主人,
当年姥姥要我们到四十岁之后,才能每年到这石室中来看图一日,原来大有深意。这些图谱
上的武功太也深奥,婢子们不自量力,照着‘甲一’图中所示一练,真气不足,立时便走入
了经脉岔道。若不是主人解救,我四姊妹只怕便永远瘫痪了。”兰剑道:“姥姥对我们期许
很切,盼望我姊妹到了四十岁后,便能习练这上乘武功,可是……可是婢子们资质庸劣,便
算再练二十二年,也未必敢再进这石室。”虚竹道:“原来如此,那却是我的不是了,我不
该要你们进去。”四剑又拜伏请罪,齐道:“主人何出此言?那是主人的恩德,全怪婢子们
狂妄胡为。”
菊剑道:“主人功力深厚,练这些高深武学却是大大有益。姥姥在石室之中,往往经月
不出,便是揣摩石壁上的图谱。”梅剑又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些奴才们逼问钧天部
的姊妹们,要知道姥姥藏宝的所在。诸位姊姊宁死不屈。我四姊妹本想将他们引进地道,发
动机关,将他们尽数聚歼在地道之中,只是深恐这些奴才中有破解机关的能手,倘若进了石
室,见到石壁图解,那就遗祸无穷。早知如此,让他们进来反倒好了。”虚竹点头道:“确
实如此,这些图解若让功力不足之人见到了,那比任何毒药利器更有祸害,幸亏他们没有进
来。”兰剑微笑道:“主人真是好心,依我说啊,要是让他们一个个练功而死,那才好看
呢。”虚竹道:“我练了几招,只觉精神勃勃,内力充沛,正好去给他们拔除一些生死符。
你们上去睡一睡,休息一会。”五人从地道中出来,虚竹回入大厅,拔除了三人的生死符。
此后虚竹每日替群豪拔除生死符,一感精神疲乏,便到石室中去练习上乘武功。四姝在石室
外相候,再也不敢踏进一步。虚竹每日亦抽暇指点四姝及九部诸女的武功。如此直花了二十
余天时光,才将群豪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干净,而虚竹每日精研石壁上的图谱,武功也是大
进,比之初上缥缈峰时已大不相同。
群豪当日臣服于童姥,是为生死符所制,不得不然,此时灵鹫宫易主,虚竹以诚相待,
以礼相敬,群豪虽都是桀傲不驯的人物,却也感恩怀德,心悦诚服,一一拜谢而去。待得各
洞主、各岛主分别下山,峰上只剩下虚竹一个男子。他暗自寻思:“我自幼便是孤儿,全仗
寺中师父们抚养成人,倘若从此不回少林,太也忘恩负义。我须得回到寺中,向方丈和师父
领罪,才合道理。”当下向四姝及九部诸女说明原由,即日便要下山,灵鹫宫中一应事务,
吩咐由九部之首的余婆、石嫂、符敏仪等人会商处理。
四姝意欲跟随服侍,虚竹道:“我回去少林,重做和尚。和尚有婢女相随,天下焉有是
理?”说之再三,四姝总不肯信。虚竹拿起剃刀,将头发剃个清光,露出顶上的戒点来。四
姝无奈,只得与九部诸女一齐送到山下,洒泪而别。虚竹换上了旧僧衣,迈开大步,东去嵩
山。以他的性情,路上自然不会去招惹旁人,而他这般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和尚,盗贼歹人
也决不会来打他的主意。一路无话,太太平平的回到了少林寺。他重见少林寺屋顶的黄瓦,
心下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惭愧,一别数月,自己干了许许多多违反清规戒律之事,杀戒、淫
戒、荤戒、酒戒,不可赦免的“波罗夷大戒”无一不犯,不知方丈和师父是否能够见恕,许
自己再入佛门。他心下惴惴,进了山门后,便去拜见师父慧轮。慧轮见他回来,又惊又喜,
问道:“方丈差你出寺下书,怎么到今天才回来?”虚竹俯伏在地,痛悔无已,放声大哭,
说道:“师父,弟子……弟子真是该死,下山之后,把持不定,将师父……师父平素的教
诲,都……都不遵守了。”慧轮脸上变色,问道:“怎……怎么?你沾了荤腥么?”虚竹
道:“是,还不只沾了荤腥而已。”慧轮骂道:“该死,该死!你……喝了酒么?”虚竹
道:“弟子不但喝酒,而且还喝得烂醉如泥。”慧轮叹了一口长气,两行泪水从面颊上流下
来,道:“我看你从小忠厚老实,怎么一到花花世界之中,便竟堕落如此,咳,咳……”虚
竹见师父伤心,更是惶恐,道:“师父在上,弟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