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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阿紫却是段正淳的女儿,这场耻辱终身无法洗雪,是以甘愿在战阵之中将性命拚了。朱
丹臣放声大哭,傅思归和古笃诚虽重伤未愈,都欲撑起身来,和段延庆死拚。
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这人武功很差,如此白白送了性命,那不是个大傻
瓜么?”说话的正是阿紫。
段正淳等正自悲伤,忽听得她这句凉薄的讥嘲言语,心下都不禁大怒。范等向他怒目而
视,碍于她是主公之女,不便发作。段正淳气往上冲,反手一掌,重重向她脸上打去。
阮星竹举手一格,嗔道:“十几年来弃于他人、生死不知的亲生女儿,今日重逢,你竟
忍心打她?”
段正淳一直自觉对不起阮星竹,有愧于心,是以向来对她千依百顺,更不愿在下人之前
争执,这一掌将要碰到阮星竹的手臂,急忙缩回,对阿紫怒道:“褚叔叔是给你害死的,你
知不知道?”
阿紫小嘴一扁,道:“人家叫你‘主公’,那么我便是他的小主人。杀死一两个妈仆,
又有什么了不起了?”神色间甚是轻蔑。
其时君臣分际甚严,所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褚万里等在大理国朝中为臣,自对
段氏一家极为敬重。但段家源出中土武林,一直遵守江湖上的规矩,华赫艮、褚万里等虽是
臣子,段正明、段正淳却向来待他们犹如兄弟无异。段正淳自少年时起,即多在中原江湖上
行走,褚万里跟着着他出死入生,红历过不少风险,岂同寻常的奴仆?阿紫这几句话,范骅
等听了心下更不痛快。只要不是在朝迁庙堂之中,便保定帝对待他们,称呼上也常带‘兄
弟’两字,何况段正淳尚未登基为帝,而阿紫又不过是他一个名份不正的么生女儿?
段正淳既伤褚万里之死,又觉有女如此,愧对诸人,一挺长剑,飘身而出,指着段延庆
道:“你要杀我,尽管来取我性命便是。我段氏以‘仁义’治国,多杀无辜,纵然得国,时
候也不久长。”
萧峰心底暗暗冷笑:“你嘴上倒说得好听,在这当口,还装伪君子。”
段延庆铁杖一点,已到了段正淳身前,说道:“你要和我单打独斗,不涉旁人,是也不
是?”段正淳道:“不错!你不过想杀我一人,再到大理去杀我皇兄,是否能够如愿,要看
你的运气。我的部属家人,均与你我之间的事无关。”他知段延庆武功实在太强,自己今日
多半要毕命于斯,却盼他不要再向阮星竹、阿紫、以及范骅诸人为难。段延庆道:“杀你家
人,赦你部属。当年父皇一念之仁,没杀你兄弟二人,至有今日篡位叛逆之祸。”
段正淳心想:“我段正淳当堂而死,不落他人话柄。”向褚万里的尸体一拱手,说道:
“褚兄弟,段正淳今日和你并肩抗敌。”回头向范骅道:“范司马,我死之后,和褚兄弟的
坟墓并列,更无主臣之分。”
段延庆道:“嘿嘿,假仁假义,还在收罗人心,想要旁人给你出死力么?”
段正淳更不言语,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递了出去,这一招‘其得断金’,乃是‘段
家剑’的起手招数。段延庆自是深知其中变化,当下平平正正的还了一杖。两人一搭上手,
使的都是段家祖传武功。段延庆以杖当剑,丰心要以‘段家剑’剑法杀死段正淳。他和段正
淳为敌,并非有何私怨,乃为争夺大理的皇位,眼前大理三公俱在此间,要是他以邪派武功
杀了段正淳,大理群臣必定不服。但如用本门正宗‘段家剑’克敌制胜,那便名正言顺,谁
也不能有何异言。段氏兄弟争位,和群臣无涉,日后登基为君,那就方便得多了。
段正淳见他铁杖上所使的也是本门功夫,心下稍定,屏息凝神,剑招力求稳妥,脚步沉
着,剑走轻灵,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度。段延庆以铁杖使‘段家剑’,剑法大开大合,端凝
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
萧峰心想:“今日这良机当真难得,我常担心段氏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了得,恰好段
正淳这贼子有强敌找上门来,而对手恰又是他本家,段家这两门绝技的威力到底如何,转眼
便可见分晓了。”
看到二十余招后,段延庆手中的铁杖似乎显得渐渐沉重,使动时略比先前滞涩,段正淳
的长剑每次和之相碰,震回去的幅度却也越来越大。萧峰暗暗点头,心道:“真功夫使出来
了,将这根轻飘飘的细铁杖,使得犹如一根六七十斤的镔铁禅杖一般,造诣大是非凡。”武
功高强之人往往能‘举重若轻’,使重兵刃犹似无物,但‘举轻若重’却又是更进一步的功
夫。虽然‘若重’,却非‘真重’,须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却具轻兵器之灵巧。眼见段延庆
使细铁杖如运钢杖,而且越来越重,似无止境,萧峰也暗赞他内力了得。
段正淳奋力接招,渐觉敌人铁杖加重,压得他内息运行不顺。段家武功于内劲一道极是
讲究,内息不畅,便是输招落败的先兆。段正淳心下倒也并不惊慌,本没盼望这场比拚能侥
幸获胜,自忖一生享福已多,今日便将性命送在小镜湖畔,却也不枉了,何况有阮星竹在旁
含情脉脉的瞧着,便死也做个风流鬼。
他生平到处留情,对阮星竹的眷恋,其实也不是胜过对元配刀白风和其余女子,只是他
不论处那一个情人在一起,都是全心全意的相待,就为对方送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至于
分手后另有新欢,却又另作别论了。
段延庆铁校友会上内力不断加重,拆到六十余招后,一路段家剑法堪堪拆完,见段正淳
鼻上渗出几粒汗珠,呼吸之声却仍曼长调匀,心想:“听说此人好色,颇多内宠,居然内力
如此悠长,倒也不可小视于他了。”这时他棒上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铁棒击出时随附着嗤
嗤声响。段正淳招架一剑,身子便是一幌,招架第二剑,又是一幌。
他二人所使的招数,都是在十三四岁时便已学得滚瓜烂熟,便范骅、巴天石等人,也是
数十年来看得惯了,因此这场比剑,决非比试招数,纯系内力的比拚。范骅等乍到这里,已
知段正淳支持不住,各人使个眼色,手按兵器,便要一齐出手相助。
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格格笑道:“可笑啊可笑!大理段家号称英雄豪杰,现今大伙儿却
想一拥而上、倚多为胜了,那不是变成了无耻小人么?”
众人都是一愕,见这几句话明明出于阿紫之品,均感大惑不解。眼前遭逢危难的是她父
亲,她又非不知,却如何会出言讥嘲?
阮星竹怒道:“阿紫你知道什么?你爹爹是大理国镇南王,和他动手的乃是段家叛逆。
这些朋友都是大理国的臣子,除暴讨逆,是人人应有之责。”她水性精熟,武功却是平平,
眼见情郎迭遇凶险,如何不急,跟着叫道:“大伙儿并肩上啊,对付凶徒叛逆,又讲什么江
湖规矩?”
阿紫笑道:“妈,你的话太也好笑,全是蛮不讲理的强辩。我爹爹如是英雄好汉,我便
认他。他倘若是无耻之徒,打架要靠人帮手,我认这种爹爹作甚?”
这几句清清脆脆的传进了每个人耳里。范骅和巴天石、华赫艮等面面相觑,都觉上前相
助固是不妥,不出手却也不成。
段正淳为人虽然风流,于‘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的名声却甚是爱惜。他常自己解嘲,说
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过不了美人关,总还是个英雄。岂不见楚霸王有虞姬、汉
高祖有戚夫人、李世民有武则天?”卑鄙懦怯之事,那是决不屑为的。他于剧斗之际,听得
阿紫的说话,当即大声说道:“生死胜败,又有什么了不起?那一个上来相助,便是跟我段
正淳过不去。”
他开口说话,内力难免不纯,但段延庆并不乘机进迫,反而退开一步,双杖拄地,等他
说好了再斗。范骅等心下暗惊,眼见段延庆固然风度闲雅,决不占人便宜,但显然也是有恃
无恐,无须占此便宜。
段正淳微微一笑,道:“进招吧!”左袖一拂,长剑借着袖风递出。
阮星竹道:“阿紫,你瞧爹爹剑法何等凌厉,他真要收拾这个僵尸,实是绰绰有余。只
不过他是王爷身份,其实尽可交给部属,用不着自己出手。”阿紫道:“爹爹能收拾他,那
是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怕妈妈嘴硬骨头酥,嘴里说得威风十足,心中却怕得要命。”这几句
话正说中了她母亲的心情。阮星竹怒目向女儿瞪了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当真不识好歹,
说话没轻没重。”
只见段正淳长剑连进三下快招,段延庆铁棒上内力再盛,一一将敌剑逼回。段正淳第四
剑‘金马腾空’横飞而出,段延庆左手铁棒一招‘碧鸡报晓’点了过去,校友会剑相交,当
即粘在一起。段延庆喉间咕咕作响,猛地里右棒在地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左手铁棒的棒
头仍是粘在段正淳的剑尖上。
顷刻之间,这一个双足站地,如渊停岳峙,纹丝不动;那一个全身临空,如柳枝随风,
飘荡无定。
旁观众人都是‘哦’的一声,知道两人已至比拚内力的要紧关头,段正淳站在地下,双
足能够借力,原是占了便宜,但段延庆居高临下,全身重量都压在对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