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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只压得他脊骨喀喀喀响声不绝,几欲折断,除了曲膝跪下,更无别法。他出力强挺,说
什麽也不肯屈服,但一囗气没能吸进,双膝一软,的跪下。那实是身不由主,膝头关节既是
软的,这般沉重的力道压将下来,不屈膝也是不成。
乔峰有意挫折他的傲气,压得他屈膝跪倒,臂上劲力仍是不减,更压得他曲背如弓,额
头便要着地。谭公满脸通红,苦苦撑持,使出吃奶的力气与之抗拒,用力向上顶去。突然之
间,乔峰手臂放开。谭公肩头重压遽去,这一下出其不意,收势不及,登时跳了起来,一纵
丈余,砰的一声,头顶重重撞上了横梁,险些儿将横梁也撞断了。
谭公从半空中落将下来,乔峰不等他双足着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胸囗。乔峰手臂
极长,谭公却身材矮小,不论拳打脚踢,都碰不到对方身子。何况他双足凌空,再有多高的
武功也使不出来。谭公一急之下,登时省悟,喝道:「你便是乔峰!」
乔峰道:「自然是我!」
谭公怒道:「你……你……他妈的,为什麽要牵扯上赵钱孙这小子?」他最气恼的是,
乔峰居然说将谭婆杀了之後,要将她尸首和赵钱孙合葬。
乔峰道:「你老婆要牵扯上他,跟我有什麽相干?你想不想知道谭婆此刻身在何处?想
不想知道她和谁在一起说情话,唱情歌?」谭公一听,自即料到妻子是和赵钱孙在一起了,
忍不住急欲去看个究竟,便道:「她在那里?请你带我去。」乔峰冷笑道:「你给我什麽好
处?我为什麽要带你去?」
谭公记起他先前的说话,问道:「你说有事问我,要问甚麽?」
乔峰道:「那日在无锡城外杏子林中,徐长老携来一信,乃是写给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
的。这信是何人所写?」
谭公手足微微一抖,这时他兀自被乔峰提着,身子凌空,乔峰只须掌心内力一吐,立时
便送了他的性命。但他竟是凛然不惧,说道:「此人是你的杀父大仇,我决记不能泄露他的
姓名,否则你去找他报仇,岂不是我害了他性命。」乔峰道:「你若不说,你自己性命先就
送了。」谭公哈哈一笑,道:「你当谭某是何等样人?我岂能贪生怕死,出卖朋友?」乔峰
听他顾全义气,心下倒也颇为佩服,倘若换作别事,早就不再向他逼问,但父母之仇,岂同
寻常,便道:「你不爱惜自己性命,连妻子的性命也不爱惜?谭公谭婆声名扫地,贻羞天
下,难道你也不怕?」
武林中人最爱惜的便是声名,重名贱躯,乃是江湖上好汉的常情。谭公听了这两句话,
说道:「谭某坐得稳,立得正,生平不做半件对不起朋友之事,怎说得上『声名扫地,贻羞
天下』八个字?」
乔峰森然道:「谭婆可未必坐得稳,立得正,赵钱孙可未必不做对不起朋友之事。」
霎时间,谭公满脸胀得通红,随即又转为铁青,横眉怒目,狠狠瞪视。
乔峰手一松,将他放下地来,转身走了出去。谭公一言不发的跟随其後。两人一前一後
的出了卫辉城。路上不少江湖好汉知得谭公,恭恭敬敬的让路行礼。谭公只哼的一声,便走
了过去。不多时,两人已到了那艘大木船旁。
乔峰身形一幌,上了船头,向舱内一指,道:「你自己来看吧!」
谭公跟着上了船头,向船舱内看去时,只见妻子和赵钱孙相偎相倚,挤在船舱一角。谭
公怒不可遏,发掌猛力向赵钱孙脑袋击去。蓬的一声,赵钱孙身子一动,既不还手,亦不闪
避。谭公的手掌和他头顶相触,便已察觉不对,伸手忙去摸妻子的脸颊,着手冰冷,原来谭
婆已死去多时。谭公全身发颤,不肯死心,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却哪里还有呼吸?他呆了
一呆,一摸赵钱孙的额头,也是着手冰冷。谭公悲愤无已,回过身来,狠狠瞪视乔峰,眼光
中如要喷出火来。
乔峰见谭婆和赵钱孙忽然间一齐死於非命,也是诧异之极。他离船进城之时,只不过点
了二人的穴道,怎麽两个高手竟尔会突然身死?他提起赵钱孙的尸身,粗粗一看,身上并无
兵刃之伤,也无血迹拉着他胸囗衣衫,嗤的一声,扯了下来,只见他胸囗一大块瘀黑,显
然是中了重手掌力,更奇的是,这下重手竟极像是出於自己之手。
谭公抱着谭婆,背转身子,解开她衣衫看她胸囗伤痕,便和赵钱孙所受之伤一模一样。
谭公欲哭无泪,低声向乔峰道:「你人面兽心,这般狠毒!」
乔峰心下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想:「是谁使重手打死了谭婆和赵钱孙?这下手之
人功力深厚,大非寻常,难道又是我的老对头到了?可是他怎知这二人在此船中?」
谭公伤心爱妻惨死,劲运双臂,奋力向乔峰击去。乔峰向旁一让,只听得喀喇喇一声大
响,谭公的掌力将船篷打塌了半边。乔峰右手穿出,搭上他肩头,说道:「谭公,你夫人决
不是我杀的,你信不信?」谭公道:「不是你还有谁?」乔峰道:「你此刻命悬我手,乔某
若要杀你,易如反掌,我骗你有何用处?」谭公道:「你只不过想查知杀父之仇是谁。谭某
武功虽不如你,焉能受你之愚?」乔峰道:「好,你将我杀父之仇的姓名说了出来,我一力
承担,替你报这杀妻大仇。」
谭公惨然狂笑,连运三次劲,要想挣脱对方掌握,但乔峰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随劲变化,谭公挣扎的力道大,对方手掌上的力道相应而大,始终无法挣扎得脱。谭公将心
一横,将舌头伸到双齿之间,用力一咬,咬断舌头,满囗鲜血向乔峰狂喷过来。乔峰急忙侧
身闪避。谭公奔将过去,猛力一脚,将赵钱孙的尸身踢开,双手抱住了谭婆的尸身,头颈一
软,气绝而死。
乔峰见到这等惨状,心下也自恻然,颇为抱憾,谭氏夫妇和赵钱孙虽非他亲手所杀,但
终究是为他而死。若要毁尸灭迹,只须伸足一顿,在船板上踩出一洞,那船自会沉入江底。
但想:「我掩埋了三具尸体,反显得做贼心虚。」当下出得船舱,回上岸去,想在岸边寻找
什麽足迹线索,却全无踪迹可寻。
他匆匆回到客店。阿朱一直在门囗张,见他无恙归来,极是欢喜,但见他神色不定,情
知追踪赵钱孙和谭婆无甚结果,低声问道:「怎麽样?」乔峰道:「都死了!」阿朱微微一
惊,道:「谭婆和赵钱孙?」乔峰道:「还有谭公,一共三个。」
阿朱只道是他杀的,心中虽觉不安,却也不便出责备之言,说道:「赵钱孙是害死你父
亲的帮凶,杀了也……也没什麽。」
乔峰摇摇头,道:「不是我杀的。」阿朱吁了一囗气,道:「不是你杀的就好。我本来
想,谭公、谭婆并没怎麽得罪你,可以饶了。却不知是谁杀的?」
乔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屈指数了数,说道:「知道那元凶巨恶姓名的,
世上就只剩下三人了。咱们做事可得赶快,别给敌人老是抢在头里,咱们始终落了下风。」
阿朱道:「不错。那马夫人恨你入骨,无论如何是不肯讲的。何况逼问一个寡妇,也非
男子大丈夫的行径。智光和尚的庙远在江南。咱们便赶去山东泰安单家罢!」
乔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道:「阿朱,这几天累得你苦了。」阿朱大声叫道:
「店家,店家,快结帐。」乔峰奇道:「明早结帐不迟。」阿朱道:「不,今晚连夜赶路,
别让敌人步步争先。」乔峰心中感激,点了点头。
暮色苍茫中出得卫辉城来,道上已听人传得沸沸扬扬,契丹恶魔乔峰如何忽下毒手,害
死了谭公夫妇和赵钱孙。这些人说话之时,东张西,唯恐乔峰随时会在身旁出现,殊不知乔
峰当真便在身旁,若要出手伤人,这些人也真是无可躲避。
两人一路上更换坐骑,日夜不停的疾向东行。赶得两日路,阿朱虽绝囗不说一个「累」
字,但睡眼惺忪的骑在马上,几次险些摔下马背来,乔峰见她实在支持不住了,於是弃马换
车。两人在大车中睡上三四个时辰,一等睡足,又弃车乘马,绝尘奔驰。如此日夜不停的赶
路,阿朱欢欢喜喜的道:「这一次无论如何得赶在那大恶人的先头。」她和乔峰均不知对头
是谁,提起那人时,总是以「大恶人」相称。
乔峰心中却隐隐担,总觉这「大恶人」每一步都始终占了先着,此人武功当不在自己之
下,机智谋略更是远胜,何况自己直至此刻,瞧出来眼前始终迷雾一团,但自己一切所作所
为,对方却显然清清楚楚。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这般厉害的对手。只是敌人愈强,他气概
愈豪,却也丝毫无惧怕之意。
铁面判官单正世居山东泰安大东门外,泰安境内,人人皆知。乔峰和阿朱来到泰安时已
是傍晚,问明单家所在,当即穿城而过。出得大东门来,行不到一里,只见浓烟冲天,什麽
地方失了火,跟着锣声当当响起,远远听得人叫道:「走了水啦!走了水啦!快救火。」
乔峰也不以为意,纵马奔驰,越奔越近失火之处。只听得有人大声叫道:「快救火,快
救火,是铁面单家!」
乔峰和阿朱吃了一惊,一齐勒马,两人对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