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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一盛,手便软了,五指抓不住水轮叶子板,腾的一声,摔了下来。
那汉人好手从迷雾中隐约看到,扑上来便抓。段誉记得王语嫣说过要点他“廉泉穴”,
但一来在慌乱之中,二来虽识得穴道,平时却无习练,手忙脚乱的伸指去点他“廉泉穴”,
部位全然不准,既偏左,又偏下,竟然点中他的“气户穴”。“气户穴”乃是笑穴,那人真
气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剑又一剑的向段誉刺去,口中却嘻嘻、哈哈、嘿嘿、呵呵的
大笑不已。
那西夏好手问道:“容兄,你笑什么?”那汉人无法答话,只不断大笑。那西夏人不明
就里,怒到:“大敌当前,你弄什么玄虚?”那汉人道:“哈哈,我……这个……哈哈,呵
呵……”挺剑朝段誉背心刺去。段誉向左斜走。那西砟好手迷雾中瞧不清楚,正好也向这边
撞来,两人一下子便撞了个满怀。
这西夏人一撞到段誉身子,左手疾翻,已使擒拿手扭住了段誉右臂。他眼见对方之所长
全在脚法,这一扭正是取利的良机,右手抛去单刀,回过来又抓住了段誉的左腕。段誉大
叫:“苦也,苦也!”用力挣扎。但那西夏人两手便如铁箍相似,却那里挣扎得脱?
那汉人瞧出便宜,挺剑便向段誉背心疾刺而下。那西夏人暗想:“不妙!他这一剑刺入
数寸,正好取了敌人性命。但如他不顾义气,要独居其功,说不定刺入尺许,便连我也刺死
了。”当即拖着段誉,退了一步。
那汉人笑声不绝,抢上一步,欲待伸剑再刺,突然砰的一声,水轮叶子击在他的后脑,
将他打晕了过去。那汉人虽然昏晕,呼吸未绝,仍哈哈哈笑个不停,但有气无力,笑声十分
诡异。水轮缓缓转去,第二片叶子砰的一下,又在他胸口撞了一下,他笑声轻了几分,撞到
七八下时,“哈哈、哈哈”之声,已如是梦中打鼾一般。
王语嫣见段誉被擒,无法脱身,心中焦急之极,又想大门旁尚有一名神色可怖的西夏武
士站着,只要他随手一刀一剑,段誉立即毙命。她惊惶之下,大声叫道:“你们别伤段公子
性命,大家……大家慢慢商量。”
那西夏人牢牢扭住段誉,横过右臂,奋力压向他胸口,想压断他肋骨,又或逼得他难以
呼吸,窒息而死。段誉心中害怕之极。他被扭住的是左腕和右臂,吸入内力的背冥神功使用
不上,只得左手拚命伸指乱点,每一指都点到了空处,只感胸口压力越来越重,渐渐的喘不
过气来。
正危急间,忽听得嗤嗤数声,那西夏好手“啊”的一声轻呼,说道:“好本事,你终于
点中了我的……我的玉枕……”双手渐渐放松,脑袋垂了下来,倚着墙壁而死。
段誉大奇,扳过他身子一看,果见他后脑“玉枕穴”上有一小孔,鲜血泊泊流出,这伤
痕正是自己六脉神剑所创。他一时想不明白,不知自己在紧急关头中功力凝聚,一指点出,
真气冲上墙壁,反弹过来,击中了那西夏好手的后脑。段誉一共点了数十指,从墙壁上一一
反弹在对方背后各处。但那西夏人功力既高,而真气的反弹之力又已大为减弱,损伤不到他
分毫,可是最后一股真气恰好反弹到他的“玉枕穴”上。那“玉枕穴”是他的罩门所在,最
是柔嫩,真气虽弱,一撞之下还是立时送命。
段誉又惊又喜,放下那西夏人的尸身,叫道:“王姑娘,王姑娘,敌人都打死了!”
忽听得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未必都死了!”段誉一惊回头,见是那个神色木
然的西夏武士,心想:“我倒将你忘了。你武功不高,我一抓你‘志室穴’,便能杀你。”
笑道:“老兄快快去吧,我决计不能再杀你。”那人道:“你有杀我的本领么?”语气十分
傲慢。段誉实不愿再多杀伤,抱拳道:“在下不是阁下对手,请你手下容情,饶过我吧。”
那西夏武士道:“你这几句话说得嬉皮笑脸,绝无求饶的诚意。段家一阳指和六脉神剑
名驰天下,再得这位姑娘指点要诀,果然非同小可。在下领教你的高招。”这几话每个字都
是平平出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听来十分的不惯,想来他是外国人,虽识汉
语,遣词用句倒是不错,声调就显得十分的别扭了。
段誉天性不喜武功,今日杀了这许多人,实为情势所迫,无可奈何,说到打架动手,当
真是可免则免,当即一揖到地,诚诚恳恳的道:“阁下责备甚是,在下求饶之意不敬不诚,
这里谢过。在下从未学过武功,适才伤人,尽属侥幸,便得苟全性命,已是心满意足,如何
还敢逞强争胜?”
那西夏武士嘿嘿冷笑,说道:“你从未学过武功,却在举手之间,尽歼西夏一品堂中的
四位高手,又杀武士一十一人。倘若学了武功,武林之中,还有噍类么?”
段誉自东至西的扫视一过,但见碾坊中横七竖八的都是尸首,一个个身上染满了血污,
不由得难过之极,掩面道:“怎……怎地我杀了这许多人?我……我实在不想杀人,那怎么
办?怎么办?”那人冷笑数声,斜目睨视,瞧他这几句话是否出于本心。段誉垂泪道:“这
些人都有父母妻儿,不久之前个个还如生龙活虎一般,却都给我害死了,我……我……如何
对得起他们?”说到这里,不禁●胸大恸,泪如雨下,呜呜咽咽的道:“他们未必真的想要
杀我,只不过奉命差遣,前来拿人而已。我跟他们素不相识,焉可遽下毒手?”他心地本来
仁善,自幼念经学佛,便蝼蚁也不敢轻害,岂知今日竟闯下这等大祸来。
那西夏武士冷笑道:“你假惺惺的猫哭老鼠,就想免罪么?”
段誉收泪道:“不错,人也杀了,罪也犯下了,哭泣又有何益?我得好好将这些尸首埋
葬了才是。”
王语嫣心想:“这十多具尸首一一埋葬,不知要花费多少时候”。叫道:“段公子,只
怕再有大批敌人到来,咱们及早远离的为是。”段誉道:“是,是!”转身便要上梯。
那西夏武士道:“你还没杀我,怎地便走?”段誉摇头道:“我不能杀你。再说,我也
不是你的对手。”那人道:“咱们没打过,你怎知不是我对手?王姑娘将凌波微步传了给
你,嘿嘿,果然与众不同。”段誉本想说‘凌波微步’并非王语嫣所授,但又想这种事何必
和外人多言,只道:“是啊,并本来不会什么武功,全蒙王姑娘出言指点,方脱大难”。那
人道:“很好,我等在这里,你去请她指点杀我的法门。”段誉道:“我不要杀你。”
那人道:“你不要杀我,我便杀你。”说着拾起地下一柄单刀,突然之间,大堂中白光
闪动,丈余圈子之内,全是刀影。段誉还没来得及跨步,便已给刀背上肩头重重敲了一下,
“啊”的一声,脚步踉跄。他脚步一乱,那西夏武士立时乘势直上,单刀的刃锋已架在他后
颈。段誉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呆立不动。
那人道:“你快去请教你师父,瞧她有什么法子来杀我。”说着收回单刀,右腿微弹,
砰的一下,将段誉踢出一个斛头。
王语嫣叫道:“段公子,快上来。”段誉道:“是!”攀梯而上,回头一看,只见那人
收刀而坐,脸上仍是一股僵尸般的木然神情,显然浑不将他当作一回事,决计不会乘他上梯
时在背后偷袭。段誉上得阁楼,低所道:“王姑娘,我打他不过,咱们快想法子逃走。”
王语嫣道:“他守在下面,咱们逃不了的。请你拿这件衫子过来。”段誉道:“是!”
伸手取过那农家女留下的一件旧衣。王语嫣道:“闭上眼睛,走过来。好!停住。给我披在
身上,不许睁眼。”段誉一一照做。他原是志诚君子,对王语嫣又是天神一般崇敬,自是丝
毫不敢违拗,只是想到她衣不蔽体,一颗心不免怦怦而跳。
王语嫣待他给自己披好衣衫,说道:“行了。扶我起来。”段誉没听到他可以睁眼的号
令,仍紧紧闭着双眼,听她说“扶我起来”,便伸出右手,不料一下子便碰到她的脸颊,只
觉手掌中柔腻滑嫩,不禁吓了一跳,急忙缩手,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王语嫣当要他替自己披上衣衫之时,早已羞得双颊通红,这时见他闭了眼睛,伸掌在自
己脸上乱摸,更加害羞,道:“喂,我叫你扶我起来啊!”段誉道:“是!是!”眼睛仍紧
紧闭住,一双手就不知摸向那里好,生怕碰到她身子,那便罪孽深重,不由得手足无措,十
分狼狈。王语嫣也是心神激荡,隔了良久,才想到要他睁眼,嗔道:“你怎么不睁眼?”
那西夏武士在下面嘿嘿冷笑,说道:“我叫你去学了武功来杀我,却不是叫你二人打情
骂倘,动手动脚。”
段誉睁开眼来,但见王语嫣玉颊如火,娇羞不胜,早是痴了,怔怔的凝视着他,西夏武
士那几句话全没听见。王语嫣道:“你扶我起来,坐在这里。”段誉忙道:“是,是!”诚
惶诚恐的扶着她身子,让她坐在一张板凳上。
王语嫣双手颤抖,勉力拉着身上衣衫,低头凝思,过了半晌,说道:“他不露自己的武
功家数,我……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打败他。”段誉道:“他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