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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佣.李碧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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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被安排踏入屏风之内的女孩,都明知命途多村,有家难归。有人泪流披面,有人惊惶失措,有人强忍泪珠,不过,都只静静地忍受命运支配。 
  有一个,长得标致,但总比同龄的女孩倔强。冷傲,无论如何,不肯哭。她脸色苍白,指节苍白——因为她紧握着一个发簪。 
  冷雨轻溅,湿了衣衫,发髻偏松垂在耳畔,发丝轮在颈项。冬儿突然发狂地不甘就此屈服,持着发簪,便杀出重围去。 
  一个女孩,势孤力弱,器物也不锋利,只是乱挥乱刺,侍女也难拦截。 
  她没命地想逃跑,明知是奢想。但发簪狂划,有个将士,挡在她面前,捉她不住,也不想动武,只是由她发泄——即使她多么的勇猛,也不过是头发难的小动物。 
  男人的颊上被划一道口子。 
  他由她。 
  反而是这头小动物,气促,人累,有点失措。因为孔武有力的男人,不肯伤害她。 
  蒙天放信手轻抚她的头一下,没有任何意思。他安慰道: 
  “选上了你,进了宫,也就难逃啦。不要害怕! 
  冬儿只觉无限温馨,抬眼仰视,刚好接触蒙天放的目光。她认得他,他却认不得她。 
  只是,二人有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雨滴虽仍渐沥地下着,入宫后的童女,衣履都焕然一新了。于此养尊处优。 
  她们穿丝缎、阿缟之衣,银泥飞云被,梳望仙三鬟髻,着丝履。 
  申时,饭后光景。宫中吃得好,是黄米、酱羊肉、热汤和泡馍。水果也上场了,柿子还没熟透,粉嫩的黄红色,三五个童女,端着盘子,分着水果。 
  后富有编钟之声,一套六十四个,每个钟都可从不同的侧面敲出乐音,大家合奏一曲,乐韵悠扬,响彻宫内外。生活得好的女孩们,暂且忘记了她们的明天。 
  她们点了“守宫砂”的玉臂,悠悠地动,一点凉意透过薄纱,时而贴着肌肤,时而掩映不见。 
  冬儿坐在檐前阶下,孤单一人,不肯入群。她情绪起伏,为了一个说不出的原因,烦闷地、无聊地拍着水果盘子上的几个瓷碗和竹著。 
  雨水滴着。 
  叮——咯—— 
  叮——咯—— 
  那几个空碗,袒腹承接着水滴,有的盛水多,有的盛水少,偶尔竹着敲打着,竟发出清脆、玲珑的声响,抑扬徐疾。 
  宫外园中,正是蒙天放和部属驻守之处,他们护卫求药团众,不敢辱命。 
  蒙天放坐在树下,把始皇帝送他的宝剑拔出半鞘。青铜剑器,刃中央隆起,有脊有棱,剑芒映着雨光。初晴,蒙天放一跃而起。 
  剑在腕间翻了几朵花,反复舞动。 
  ——不知在什么地方,遥闻叮咚的铃动。初缓后急。 
  蒙天放只随声舞剑,劈、砍、斩、撩、挂……心念竟与声响不谋而合。 
  冬儿敲着碗边,自己也受一种莫测的因缘牵引着。怎料隔了亭台殿阁,隔了重林密树,有一个人,剑花一时矫若游龙,一时沉雄稳健。她为他伴奏着似的。无限悲哀。 
  ——至激情处,猛一着力,一声碎裂,原来冬儿收煞不住,把碗敲破了。 
  四野墓地死寂。 
  蒙天放于险中,剑未收,人踉跄几步,生生止住。 
  竖耳细听,漫天落叶蓬然覆盖着他。人呆立在惘然中。 
  心灵互通地,他只觉不对劲儿了。 
  一滴殷红的鲜血失足落在破碗的残渍中,缓缓地化开、化开。 
  冬儿的手一软,碎片瘫滑。腕间一道深痕,心上一下绝呼,生无可恋。 
  血洒了一地,也染红了丝锻。丝本来是有生命的衣料,只比人先死了。 
  蒙天放像被一根丝牵扯着,急步过了重门,踏进后宫阶前,惊见一个不想苟活的女孩。 
  他手上抱起她,为她吸去腕间的血污。稍一用力,她在痛楚中颤动了一下,半张开星眸,望着救命的男人。 
  她的血汩汩失去,她的前尘回来了。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颊上一道将愈的伤痕。 
  他撕扯她的衣袖来包扎腕伤,红,淡淡地渗过重丝,她的脸更青、更白了。 
  时间静止、停顿,天地间是钟情。 
  但愿长此下去,化作俑像。 
  一名传卫到处找寻郎中令的踪影: 
  “启禀郎中令,始皇帝陛下命你整装待发,护驾东巡长城边防,行程在一日之话。 
  蒙天放的梦醒了,抖擞而起。他放下冬儿,匆匆而去。 
  冬儿骤失依凭,有点惆怅。 
  只见他突回头,遗下一句“没什么”的话才走: 
  “称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带着从没有过的、微妙的感觉,随侍始皇帝,在长城上巡视。 
  长城,原是战国时期各国间为了自卫,也为了抵抗强悍的匈奴,便利用堤防,连结山脉,各自扩建。始皇帝灭六国,展开一个伟大的工程,预备西自临洮,直到辽东郡的调石,建成一条万里长城。 
  蒙恬将军备了一个木头车,过来报告军情: 
  “陛下,臣上日领兵征战匈奴,因长城中段与西段尚未完全合拢,此一豁口,每有敌军蠢蠢欲动。 
  一掀木头车上的白布,都是血淋淋的敌人首级。 
  始皇帝点点头: 
  “如此,朕命你征集民夫四十万,火速修筑,巩固边防。” 
  “臣遵命!” 
  蒙恬退下,始皇帝立足于天下至高之处,极目江山。渐黄昏,灿烂的长城,宛如一条金鳞金甲的巨蟒,雄伟、壮观。蒙天放也被这气派所慑。“真不容易!”始皇帝叹道。 
  是的,把那么纷乱的天下平定,其艰辛与劳累,非常人可为。人中,有能者,有庸才,靖乱必有牺牲。 
  始皇帝遥望长城之外,群山层叠,极目不尽,虽是一片宁静,但—— 
  蒙天放道: 
  “长城以外,犹是危机四伏! 
  “对。”始皇帝亦有远虑:“若不滴戍、摇役、判徙、广发民夫日夜修建,敌人总能强凌恶占,防不胜防。” 
  “只望长城之内,能永远一统,不必操心。 
  “天放,这才是千秋功业!” 
  蒙天放渐渐地站近始皇帝了。——他“不止”是一个黔首口中的暴君的。 
  男儿的大志,在于四方。 
  不在儿女私情。 
  只是,一刹那间,不适当的时刻,他忽然想起她来。在艳红的夕阳底下。 
  那夜,雨已止了。 
  寂静的夜,只有他的部属在宫外守护,人影阵阵,不辨五官。 
  冬儿披着轻衣,坐在檐前阶下,维持她听雨时的姿态,一直没有动过。 
  她伸出手来,腕间犹有蒙天放给她裹扎的伤口。相思悬念,她用那只手,轻轻偎向自己的脸。她的手像他的手…突如其来地,冬儿羞红了脸。 
  世上没有人晓得这个秘密。 
  为什么她总是遇上他? 
  她总是见到这个人,不一定在林间,也许更早!她见过,更早,在千年之前吧!非常的熟悉。亲切。——她是为了他才进宫里来的。她渴望他回来。 
  夜更深沉了。 
  晨光熹微之际,童女们都天真地交头接耳,轻轻地笑着。 
  徐福便问:“你们不去静修,说些什么?”“是郎中令随陛下回来了。” 
  她们童稚地告诉老人家: 
  “冬儿说,郎中令回来,她要面谢他救命之恩。 
  人人不虞有他,只有徐福,心念一动,洞悉其中玄妙,便道: 
  “不用了。我会代她说的。你们快要东渡,别心野了。如今得整装,随我到神庙去。” 
  童女们又不识愁滋味地去了。 
  徐福摇摇头,心中有隐忧。 
  是神给他的一点预兆么? 
  心头乱跳。 
  冬儿也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因为她的目光穿过一层一层的人墙,终于找到他了。 
  在神庙。 
  拜的是八神: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四叶主。 
  此日,东渡求药之团众,得齐集庙中,让画工绘下盛况。 
  画工们正参照徐福及五百童男女来合绘壁画。所用之色,以黑为主,夹以赧、黄、大红、朱红。石青、石绿。徐福居首位,身后是追随之众。画工想像中有缤纷的云海,围绕东渡的楼船,大海之 
  中,又有仙山缥渺,仙人影绰…… 
  一阵狂风,吹得众人如仙袂飘飘。 
  画工以为无助,将之入画,栩栩如生。 
  童男女们,都得跟随徐福伸手前指之方位,令视线一致。 
  冬儿目光虽依循着徐福,但她的心,又把她的目光指使,偷偷瞅至他的所在,一瞥,方才知道原来他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邂逅过的女孩。 
  他站得很远呢,侍卫都一字排开,全衣胄甲,系革带,腿扎行股、胫缴,足踏革靴,威武挺立,全副恭敬的武装。 
  隔了很多人,等了很多时日,二人眉目之间,暗传情像只是心中也惊扰,不明所以。十分不祥。 
  徐福冷眼旁观,轻叹一声,自言自语: 
  “一字记之曰‘飞’,真相白矣! 
  没有人明白他话中深意。 
  “冬儿。”他唤道。 
  冬儿忙正色望向他。 
  “你明白么?” 
  “不明白呀!” 
  徐福又提醒她: 
  “记住自己站的位置么? 
  她莫名其妙,圆睁着秀目: 
  “记住了。——为什么要记住?” 
  “唉!”他歇歇地摇首:“天机不可泄漏呀!到底逃不过。 
  冬儿轻皱一下眉头。她太小了,完全不懂命运的玄机。 
  壁画在加添几许幻象后,更加灿烂,合八人之力,竟日完工。 
  童男女们都累了,但不敢吁气,因为庙外传来吆喝: 
  “始皇帝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跪伏地下,始皇帝一人独立,欣赏壁画,目光停驻在仙山、仙人之上,满怀喜悦及热望——长生之药!长生之药!好似唾手可得,他狂妄地大笑,声震四方: 
  “哈哈哈哈哈!” 
  便问: 
  “徐福,都准备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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