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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点头笑道。
郭力发动停在外面的车子离去。
我一边走着,一边满意的笑着。
人是经不起引诱的。
亚当跟夏娃会啃苹果,绝不是因为苹果看起来很好吃。
而是老是嚷嚷着千万不可以吃苹果却种了一大堆苹果树的顽皮上帝。
郭力这一走,始终都会回来的,就跟他说的一样,他必须在尸体还没发出味道的明后天就回到房间,将「已经去其它城市到处走走」的令狐处理妥当。
然而,郭力这种高级知识分子,这种警匪侦探片看多了的高级知识分子,会如何为这起意外的命案善后呢?
或许,郭力会壮起胆子,将令狐的尸体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包一包、拿去焚化炉之类的地方,超高温烘烘烘,尸块于是变成连DNA都没法子留下的骨灰细粉。
令狐从此人间蒸发。
或许,郭力会搞来一个非常巨大的行李箱,或是坚固的大帆布袋,将令狐载到深山里埋了,然后在尸身泼洒一堆石灰。
留下购物记录的行李箱只要不跟尸体一起丢掉,什么线索也不会留下来。
令狐从此成为一具荒山野岭的枯骨。
这让我想起何平导的一部好电影,挖洞人。令我印象深刻。
「抢钱不难洗钱难,杀人不难挖洞难。」这是该电影的中心思想。
台湾一年大约有十万个失踪人口,其中很多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但却从未留下死亡记录。
他们消失了。
要想杀人却不被知道,就得好好善后,而不是将尸体草率往海里一扔,潮一涨,一个「被杀」的尸体就会给冲上岸,或是胡乱把尸体载到甘蔗田或公墓旁一丢,农夫或晨跑客迟早都会发现一具「被杀」的尸体。
既然是「被杀」,于是就理所当然有「杀人者」,有杀人者的既定事实,杀人者就有很高的被逮捕的风险,只要不是无动机杀人,被杀者与杀人者之间就一定有无数条「社会关系」的线牵系着,只要其中一条被掘了出来,那就乖乖不得了。
所以,我必须语重心长的提醒大家,一个优秀的犯罪者,只能让一个人彻底失踪,却不能让一个人「被杀」,这才能脱却被发现的风险。
尸体不是拿来「弃」的,而是拿来「焚」的,或「埋」的。
勤劳一点总没有错,中国人的优点。
郭力说不定已经在脑袋里开始盘算哪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埋尸地点,一旦有了头绪,他明天就会在某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掘了个超级深坑,然后后天将赤裸裸的令狐装在行李箱载到埋尸点。
行李箱打开,呼咚一声摔将下去。
谁找的到?说不定几年以后尸体居然被考古学家挖出来了,还会说是布农族还是什么族的古老坟地,有了学术重大突破咧!
更何况,要是警方到这里查起失踪人口来,郭力也可以拉着我证明,令狐的确说过要去外县市走荡走荡。
郭力真不愧是冷静的知识分子,我稍微一引导,他就完全发挥出优秀的潜力。
尽头跟郭力之间,开始有段距离。
我看着车子隐没在黑压压的街角,似乎可以从轮胎与地表的轻微摩擦,感觉到方向盘上郭力那双逐渐稳定的大手。
冰冷的夜风从蓝色的月亮表面吹来,街灯忽明忽灭,惨青色的光印在我的脸上。
「但,那又怎样?」我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可是房东啊!
第十章
郭力走了。
我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视的种种画面,但我的心仍旧停留在刚刚的欢愉里。
与郭力的交锋,我无疑是占尽上风的。
一个堂堂东海大学的知名教授,就这样被我,一个大学被退学、一事无成的中年男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想到就不禁狂笑,肚子都给笑疼了。
那天晚上,老张没有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就堂堂睡在陈小姐的床上,光是我坐在电视机前的时候,当体育老师的老张就一连干了陈小姐三次,自以为在拍A片似的。
这对被我安排苟合在一起的狗男狗女,一定没想到恶魔预言的齿轮,很快就会卡着他们一起滚动了。
而滚动的核心轴件,仍然是我精心设计的穿墙人,柏彦。
那天深夜,柏彦忿恨地甩上门后,我就听见像喷射机一样的引擎声划破安静的小巷。
二十一世纪的死大学生,大学录取率超过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死大学生,哼,他们的心理素质真是弱的要命,就如同正在吐丝结茧的蚕宝宝,丝越吐越多,身体却越瘦越小。
国小三年级时,我将养在铅笔盒里、正在结茧的蚕宝宝,用自动铅笔戳来戳去,然后再将牠吐的丝不停破坏再破坏。最后,牠什么屁也没结成,身子却变得枯黄孱弱,缩成一团慢慢殭死了。真不能撑。
说远了。
像柏彦这种专门败坏大学素质的烂货,就连发泄屁股被干穿这种事,也要骑着将消音器拔下的机车在深夜里扰人清梦才能达成。无论如何都要麻烦别人的社会败类。
又扯远了,每次提到柏彦,我总不免多骂几句。
柏彦一出门,我就开始行动。
我拿了一个大黑色塑料袋,打开柏彦的房门,将强力安眠药倒进他没喝完的可乐里(人真的不能养成习惯,否则不论是好习惯或是坏习惯,通通都是显而易见的致命伤,这一点颖如倒是个出人意表的佼佼者),然后再去郭力的房间里,将逐渐僵硬的令狐抬进袋子,仔细将塑料袋的封口打了两个结。
我顽皮地吐吐舌头。
郭力发现浴室里的尸体凭空消失了,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惨绝人寰的经典表情?真想立刻就见识。
我在走廊上再三张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重的要死的令狐拖进升降梯里,按下「上升」。
喀拉!
这老旧的升降梯,不管是上升还是下降,速度都是惊人的慢,那种金属吱吱吱吱的嘶咬声挺刺耳,配合着这折磨人的声音,要穿凿附会说这升降梯有十个鬼怪传说,谁都会信的。
升降梯里的时间极缓慢,与我在监视器里观察到的时间截然不同。。。。。。
在密闭空间里跟一具尸体独处这种事,原本光放在脑子想就会令我反胃,但现在真的在这小小的金属空间里发生了,我却一点畏惧的感觉都没有,跟我闯进颖如房间与那具半死不活的准尸体面对面的经验比起来,我简直是大跳跃的成长。
我低头,踢了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软是硬的塑料袋,尝试笑一下。
这个时候笑,应该是超酷的,就像是个深明哲学的职业杀手。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脸庞的酒涡就是没办法漾起来。
说到底我还是有点人性的?
等到我可以踹着尸体笑出来的时候,我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了吧?
不,我从没见过颖如在房间里作弄别人时,曾经笑过那么一下还是怎么的?
一点印象也没有。
如果杀人没办法让颖如开心的话,真不懂她为什么要无端端杀人?
我一边想着这个无聊的问题,老旧的升降梯喀拉一声,青绿色的金属栅栏缓缓朝左边打开,我正打算拖着令狐走出门时,抬起头,却赫然发现……
颖如站在门外,手里也拎着一只沈甸甸的黑色塑料袋,微笑。
那只湿淋淋的黑色塑料袋,我看得可久了。
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跟我碰头。
一定是升降梯的金属声将刚刚熟睡中的颖如唤醒。
一定一定,她一定是故意的。
「房东先生,这么晚,丢垃圾吗?」颖如浅浅的笑。
「是啊。」我报以温馨的微笑:「我喜欢晚上丢垃圾。」
「丢垃圾应该往下吧?」颖如笑笑,拖着塑料袋走进窄小的升降梯。
「嗯,我这个人高深莫测吧,哈哈。」我哈哈一笑。
说也奇怪,可能是我明白知道颖如手中的塑料袋里同样也是具尸体吧,自以为是的共犯结构让我心中竟没掠过一丝惊恐。
喀啦。
栅栏拉开。
我冷静拖着令狐走出升降梯,这时我发现没有经过截肢的尸体令黑色塑料袋里突起的样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
但那又怎样?
我停下脚步,趁升降梯还没阖起来前转过身去。
「对了,妳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怎么味道有点臭?」我故意皱起眉头。
「没什么,厨余而已。」颖如笑笑,栅栏喀喀喀阖上。
「哈,我还以为是尸体呢。」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看着颖如始终不变的俏脸随着缓慢往下的升降梯,慢慢下沉。
然后消失。
我打开房门的瞬间,发觉自己握在银色门把上的手,竟然兴奋地颤抖,一时之间停不下来。
在我的启蒙老师面前,这次的黑暗交锋我竟没有屈居劣势。
我奋力踢了令狐一下。
碰!正中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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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你们这些整天都在处理这种事的人,难道会看不出我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可笑啊可笑,难道你们都是混吃等死的废渣吗?
要不,就是我已经不是凡人了。
看着躺在房间角落的黑色塑料袋,令狐用一种类似胎中婴孩的姿态在里面蜷着。
我不晓得这种姿态算不算安详,但我猜想死掉的人应该没什么感觉,于是我又往塑料袋上重重踹了一脚。
真够硬的。
每个人死掉以后都变成了铁诤诤的硬汉。
柏彦到了中午才回来,我被他的重重的甩门声给惊醒。
一个好吃懒做的死大学生多一点愤世嫉俗总是好的,看起来会象样点,批判社会的文艺气质假象事很好的文化香水,让一个人看起来很有想法。
我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柏彦,脸上多了点伤口,嘴角都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