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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于是收住了哭声,接过了近侍递来的巾帛,擦了泪,对裴炎说:“速着人集合大臣,天亮时朝会于乾元殿,宣遗诏,太子即大位。”
“太子即位的典礼怎么办?是不是依例举行大典?”裴炎问。
“国丧之日,一切从简,改改元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操办先帝的丧事。”武则天说着,见太子显在旁边站着发愣,指着他说:“你现在也算是皇帝了,你也和裴爱卿一块到前殿去。后殿的事包括给先帝沐浴、穿衣服等我来办,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裴炎答应一声,急急往外走,李显见状,也忙跟了上去。走到半路,离东宫不远的地方,李显嘴张了张,对裴炎说:“裴中书,你先走一步,我接着就过去。”
裴炎住下脚,在宫灯暗弱的光亮下看了看李显,恭手说:“先帝驾崩,新君立位,事多如麻,大事一件接一件,皇上您要尽量在朝堂上和我们在一起。”
“这事我懂,你先去乾元殿,我接着就过去。”李显说着,领着他的人,打着宫灯,匆匆地消失在夜幕里。
李显是武则天四个儿子中最窝囊的一个。可巧他找的老婆韦氏,却是一个好虚荣、有野心的女人。自从李显当了太子,她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一心想当武则天第二,一天到晚地对李显耳提面命。此次李显急着回东宫一次,就是跟韦氏说父皇驾崩的消息。韦氏早已迎在东宫门口,见李显来了,就急急地问:“怎么样?圣上驾崩了没有?”
“刚刚驾崩没多久。我来给你说一声,还得马上去乾元殿,等到天亮,还得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灯光下,韦氏激动得脸色发红,她拿住李显的手捏了捏,说:“皇上,你赶快去乾元殿吧,有什么事,及时差近侍来跟我说。”
李显点点头,及待转身要走,韦氏又拉住他问:“遗诏里怎么说的?怎么安排天后的?”
“我没看遗诏。”李显说。
“你怎么不看?”
“人没给我看。”
“好了,好了,你赶快去吧。”韦氏不耐烦地把李显推出了门外。天亮了,接到紧急通知的文武群臣,也急急赶到乾元殿,首先听中书令裴炎宣读高宗的遗诏:“朕自登基以来,凡三十年……拯苍生之已溺,救赤县之将焚。止麟斗而清日月,息龙战而荡风波。……黎元无烽柝之警,区寓恣耕凿之欢。育子长孙,击壤鼓腹,遐迩交泰。……然自古有死,贤圣所同,修短之期,莫非命也。……特遗诏立太子显为皇帝,裴炎为顾命中书令。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读完诏书,李显被请上了皇帝宝座,紧接着群臣山呼万岁。居高临下往下望,那高大宽阔的朝堂,跪拜着的衮衮诸公,让初次登大位的李显有些拿不住。他僵直地坐在帝位上,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那山呼万岁声,好像离他很遥远很遥远,又很贴近很贴近……
“陛下,陛下!”裴炎在御阶旁叫着。
“啊?什么事?”李显从懵懂中醒悟过来。
“天后传谕:让群臣去后殿瞻仰大行皇帝(皇帝死后一个月,称为大行皇帝)的遗容。”
“行,行。”李显忙站起身和群臣一起赶往后殿。
高宗的遗体已被转移到麟德殿。按习俗,安卧在贡床上的高宗被头南脚北放置在殿中央。大臣们按级别排成一队,围着灵床缓缓地转了一圈,哀恸着瞻仰遗容,但见高宗玉色温莹如出汤沐。天后武则天也始终眼含热泪侍立在一旁。此情此景,也让不少大臣心怀感动,无形中又多了一层对天后的敬意。
瞻仰仪式结束后,高宗被放入灵柩。在灵柩前,武则天命裴炎宣谕,其内容是:
尊天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大赦天下,赐九品以下勋官一级。
宣完谕后,武则天即和群臣一起讨论大丧事宜,反把皇帝李显冷落到了一边。李显坐在宝座上,嘴张了几张,想插进两句话,又想不起来说什么。好不容易捱到散朝,显皇帝急忙回宫,找他的妃子韦氏。
“今天上朝都说了些什么?”韦氏见面就急切地问。
“就是讨论一些大丧的事。”
“裴炎、魏玄同那几个朝臣对你怎么样?”
“他们不大和我说话,有事都好找太后商量。”
韦氏听了这话,兀自摇了摇头,又叹口气说:“虽当了皇帝,却没有心腹。”
“那怎么办?”李显问。
“怎么办?”韦氏站起身走了两步说,“我们得赶快安排自己人当宰相、当大臣。”
“能安排谁?”李显泄气地说。
“我爹韦玄贞。”韦氏冲着李显抿嘴一笑,甜甜地说。
“噢,他不刚刚才升的官吗?从一个小七品参军,一下子升到四品的豫州刺史。”
“豫州刺史有何用?要升就得升到宰相。只有我父亲当上宰相,我们在朝中才真正地有地位,议政时,我父亲才能帮你。”
“那?只怕太后不愿意。”
“你别和她说,先找裴炎商议,只要裴炎同意,你接着就让他拟旨,这事就算办成了。既使太后不愿意,事后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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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私秘生活全记录第六章(24)
“行,这方法行。”李显觉得此计甚妙,脸也笑开了,他又接着说:“我是皇帝,天下第一,任命宰相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高宗的梓宫停放在宫里,朝中的事千头万绪,又要遣官把丧期讣告天下,又要加紧给高宗建设陵墓。突厥犯边的战况还雪片般地飞来,忙得中书令裴炎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李显坐在大殿的宝座上,什么事也议不了,武则天见到他就直皱眉头。
这天,见太后武则天没上朝,新皇帝李显把裴炎召到近前说:“裴爱卿,朕想跟你说个事。”
“臣谨听圣谕。”裴炎叩手说道。
见裴炎把自己当皇帝看,一副恭敬的样子,李显点点头,说:“你可知韦玄贞吗?”
裴炎说:“韦大人不是在豫州干刺史吗?”
“对,他还在干刺史。我想现在给他升升官。”
“皇上准备怎么安排他?”裴炎问道。
“朕想让他干侍中。侍中是宰相,常务执政。”
“皇上,臣以为不可。”裴炎恭手说,“上个月,韦大人才由一个七品参军升至四品刺史,如今陡然升至同中书门下三品的侍中,臣恐天下人议论,朝臣中不服。”
“有什么不服的,就这样定了,你抓紧安排一下,把刘齐贤调任别职,让韦玄贞当侍中。”
“皇上,侍中乃协助皇上处理日常朝政的大臣,非有才者不能担任,如今正值大丧之期,更需要一个好的侍中。韦大人无一点朝中工作的经历,乍一调来,恐也不能胜任此事。”
“皇上,此事不好办,就是臣同意,可其他中书门下三品也不会同意,再说,还得过皇太后这一关。”见皇上不语,裴炎又接着说道。
“朕是天子,只要朕愿意,就是把天下拱手送给韦玄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况只是让他当个侍中,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裴炎恭手施了一礼,口说:“告辞!”就转身急急地走了。
武则天正坐在白虎殿西侧的一间屋里,一个人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听近侍说裴炎求见,忙令召进。裴炎进屋来,施了个礼,把李显的话向武则天一学,武则天也比较震惊,问:“他真是这么说?”
“此话乃皇上亲口对臣讲的,千真万确。”
武则天沉默了半晌,嘴里嘣出这么一句:“皇上想干什么?”
“太后,皇上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太后理应颁谕申斥。”裴炎奏道。
武则天叹了一口气,令近侍给裴炎赐坐、上茶,而后感慨地说:“天下有些人认为我妇人家不该干政,更不该临朝听政。可裴爱卿你看看,这朝政的事我不问能行吗?先帝在世时,苦于风疾,不能视事,百司奏事,时时令我决之,我也只得夙兴夜寐,独撑朝政。我要再撒手不问,都很难想像这大唐江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太后多谋善断,这是天下人共认的。如今皇帝年少无识,还须太后再临朝听政一段时间。”
“显也不小了,二十多岁了,连儿子都有了。他能说出把天下都拱手送给人的话,让我寒心哪。”
“太后的意思是”
“皇帝又不是一成不变,非得由哪个人当,显既然不胜其位,李旦的才智虽然不高,但比显为人稳当。”
裴炎恭手说:“太后圣裁。显确实不适合当皇帝,他还逼着臣把他奶妈的儿子,一个姓于的卖油条的提为五品刺史。臣当时认为荒唐,没敢答应他。”
“废他为庐陵王吧。新皇帝旦叫睿宗吧。”武则天想了想,似乎随便地说道。
裴炎心里有些激动,心想这废帝立帝的大事,三言两语就让太后给决定了,只是这程序怎样走,裴炎心里没有谱,就问:“太后,废帝事大,一定要谨慎行事,是否要派人先行把李显软禁起来。”
武则天笑了笑,说:“不用。我要当堂宣废帝诏,也让他,让群臣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被废的。”
“太后,他毕竟在朝堂上还是皇帝,他一旦生气发怒,这事就变得复杂和严重了。”
武则天鼻子里哼笑了两声,说:“谅他不敢。”
“太后,不得不慎重啊,殿前的侍卫仓促之间说不定都听他的旨意啊。”裴炎着急地说。
“裴爱卿,这事你别管,到明天上朝前,你到我这里拿废帝诏书,直接上朝堂上宣布就行了。”
光宅元年(684年)二月七日五更天,朝门外等候上朝的文武大臣突然得到通知,说太后口谕,本日早朝改在正殿乾元殿举行。按照惯例,乾元殿是朝议大事的地方,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