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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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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名声荒唐地超越了我作为人的完整(或者说不完整)。可怕的危险。

   想到这儿,感到一种奇特的不安。如果把现在的想法彻底化,我以前的作品是不是应该全部废弃呢?这是令人绝望的不安。与至今为止我生活中的唯一主宰“写作”相比,竟然会出现更有权威的东西。

   但在另一方面,排列词句时神奇的欢喜,还有描写中意场面的快乐,这些已经渗入习惯、性情的东西,我决不认为会离我而去。执笔写作大概永远将是我生活的中心,并且这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不,没必要害怕。我有足够的勇气。我必须勇敢地迎接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蚕蛹要变成蛾子飞上天空,必须无情地咬破自己从前织就的美丽丝茧。

   十一月××日

   邮船日,爱丁堡版全集第一卷送到。对装帧、纸质等基本满意。

   将书信、杂志之类全部浏览一遍后,感到在欧洲的人们与我之间看待问题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是我变得过于通俗(非文学),还是他们的想法本来就过于狭隘呢?二者必居其一。

   以前我曾经嘲笑过研习法律之辈。(但我自己却拥有律师执照,真是滑稽。)因为我认为法律是只在某个地盘内拥有权威的东西。再怎么通晓它的复杂结构,它也不具备普遍性的人类价值。对现在的文学圈我也想这么说。英国文学、法国文学、德国文学,或者充其量,欧美乃至白色人种的文学。他们设定了这些地盘,把自己的嗜好吹捧成神圣的法则,在决不会通用于其他世界的特殊而狭隘的约定俗成下,夸耀着自己的优越。这一点,生活在白色人种世界之外的人大概无法体会。

   当然,事情还不止于文学。在对人、对生活的评价上,西欧文明也制定出了某种特殊标准,并且一心以为它放之四海而皆准。对那些只懂得有限的评价法的家伙们来说,太平洋原住民人格上的优点,还有其生活的美感,是根本无从理解的。

   十一月××日

   在那些周游于南洋各个岛屿之间的白人小贩中,偶尔能发现(不用说,其余大部分都是唯利是图的奸商)以下两种类型的人。一种是完全没有攒一点钱后回到故乡安度晚年的打算(这是大多数南洋商人的目的),只是出于热爱南洋的风光、生活、气候和航海,因为不想离开南洋而持续着买卖的人。第二种在热爱南洋和流浪上与前者相同,但是采用的方式偏激得多,他们冷眼批判文明社会,打个比方,是些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把自己埋葬在南洋的风雨里的虚无型人物。

   今天在街上的酒馆里,遇到一个第二种类型的人。是个四十岁前后的男人,当时正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独自喝酒(盘着脚,不停地晃动着膝盖)。衣服很寒碜,但是脸庞敏感而富于理性。眼睛混浊发红,明显是酒精的缘故。粗糙的皮肤上唯有两片嘴唇异样地鲜红,令人感到少许不快。

   不到一个小时的谈话,我只确切知道这个男人毕业于英国一流大学。说着在这个港口城市罕见的完美的英语。他说自己是杂货商人,从通伽来,准备乘下班船到特克拉乌斯去。(他自然不知道我是谁。)完全没有提到自己的买卖。谈了点关于白人带进各个岛屿的恶性病的话题。接着,他说起自己什么也没有,无论妻子、孩子、家,还是健康或希望。对我提出的是什么使他过上这种生活的傻问题,他回答说:“这可没有什么说得出来的、像小说似的原因哪。再说,您说‘这种生活’,可是我眼下的生活也没有太多特殊之处吧?如果跟作为人被生下来这件更特殊的事实相比的话。”他一面笑着,一面轻轻地干咳了几声。

   这真是难以抵抗的虚无了。回到家躺在床上以后,这个男人的声音,那极其礼貌但是无可救药的腔调还一直回荡在耳边。Strange are the
   ways of men。

   定居这里之前,乘着纵帆船周游各个岛屿的时候,我也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们。

   有一个美国人。在别说白人,连土著都很少见的玛尔科萨斯(Marquesas)的后海岸亲手盖起小屋,独自一人(在海水、天空和椰子树之间完全独自一人),以一本彭斯和一本莎士比亚作为伴侣生活(并且无怨无悔地准备埋骨当地)。他是一位造船匠,年轻时读到关于南洋的书,因为无法按捺对热带海洋的憧憬而终于远离故乡来到这个小岛,并就此扎下根来。当我停靠在他的海岸时,他作了一首诗送给我。

   有一个苏格兰人。在太平洋的所有岛屿中最神秘的复活岛上(在那里,如今已经灭绝的先民们遗留下来无数怪异巨大的石像覆盖着全岛)当了一段时间尸体搬运工后,他重又开始从一个岛屿到另一个岛屿流浪。一天早上,他在船上刮胡子时,船长在背后叫了起来:“喂!怎么回事?你把耳朵给剃掉了!”他这才知道自己剃掉了耳朵并毫无知觉。他当即决定迁移到癞病岛莫洛卡伊(Molokai),在那里心满意足地度过余生。在我探访那个被诅咒的小岛时,这个男人快乐地为我讲述了自己从前的冒险经历。

   阿佩玛玛(Apemama)的独裁者比诺库(Tembinok)现在怎么样呢?不戴王冠却戴头盔,穿着短裙,扎着欧洲式的绑腿,这位南洋的古斯塔夫?阿道夫非常喜欢新鲜玩意儿,在他正位于赤道上的仓库里收藏有各种暖炉。他把白人分为以下三种:“欺骗我一点的人”、“欺骗我很多的人”、“狠狠欺骗我的人”。当我的帆船离开他的岛时,这位豪爽刚直的独裁者含着眼泪,为“一点也没有欺骗他”的我唱起了诀别的歌。他还是岛上唯一的吟游诗人。

   夏威夷的卡拉卡瓦(Kalakaua)王现在怎么样呢?聪明但常常哀伤的卡拉卡瓦。他是太平洋的人种里能和我对等地讨论麦科斯·缪勒的唯一人物。曾经梦想过波利尼西亚大联合的他,如今面对着自己国家的衰亡,也许已经平静地看破红尘,正在埋头阅读赫伯特·斯宾塞吧。

   夜半,无法入睡,侧耳倾听远处的涛声,在蔚蓝的海流和清新的季节风里,我遇到过的各种各样的人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无休止地浮现出来。

   真的,人肯定就是用来制作梦想的物质。可就算那样,这些数不清的梦想是多么丰富多彩,又是多么滑稽得令人悲伤呵。

   十一月××日

   《赫米斯顿的韦尔》第八章完稿。

   我感到这件工作正逐渐走上轨道。终于清晰地捕捉住了对象。一边写,一边感到某种沉甸甸的、稳稳的感觉。

   在写《贾基尔医生和海德先生》还有《绑架》的时候,速度也曾经快得令自己吃惊,但写的过程中并没有牢固的自信。一边预感到也许会成为优秀的作品,但另一边也摆脱不了或许压根只是自以为是的劣作的恐惧。手里的笔好像是被自己以外的什么东西牵引、追赶一样。但这次不同。同样写得快而顺畅,但很清楚,是我自己在牢牢驾驭着所有作中人物的缰绳。作品的好坏自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是通过亢奋的自我陶醉,而是通过沉着的计算。即使按最差的估计,这篇作品至少也会在《卡特琳娜》之上。虽然还没有写完,但这一点是肯定的。岛上的谚语这样说:“是鲨鱼是鲣鱼,看看尾巴就知道。”

   十二月一日

   天还没有亮。

   我站在山岗上。

   下了一夜的雨渐渐停了,但是风很大。在脚下延伸着的大倾斜的远处,掠过铅色的海洋向西逃窜的云朵脚步飞快。云层的裂缝里,不时漏出拂晓凝重的白光,在海面和田野上流动。天地还没有色彩,犹如北欧的初冬,冷冰冰的。

   饱含湿气的劲风迎面吹来。我用大王椰子的树干支撑身体,才勉强站住。有某种又象不安又象期待的东西涌上了心头一角。

   昨晚我也长时间地站在阳台上,任狂风和它挟带的雨粒吹打全身。今早又是这样迎着强风站立。我想向某种激烈的、残暴的、暴风雨式的东西狠狠撞上去。通过这样的举动,把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局限里的硬壳彻底打碎。这是多么畅快!对抗着四大元素的严厉意志,在云、水、山岗之间岿然屹立一人独醒!我渐渐生出种英雄般的气概。“O!Moments
   big as years!”“I die,I faint,I
   fail.”我呼喊着纷至沓来的句子。声音被风切碎,飞向远方。田野、山岗和海洋渐渐光明起来。

   一定会发生什么。替我扫去生活中残渣和杂物的什么一定会发生。欣喜的预感充满了我的心。

   这样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吧。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表情。无色的世界蓦然被流光溢彩的颜色映亮了。东边耸立的岩石的背后,从这里看不到的地方,太阳出来了。多神奇的魔术!迄今为止一片灰色的世界,一下子被光彩四射的番红花色、硫磺色、玫瑰色、丁香色、朱红色、绿宝石色、桔色、佛青色、紫罗兰色——所有这些带着织锦缎般光泽的明亮眩目的色彩给染遍了。飘着金色花粉的清晨的天空、森林、岩石、山崖、草地、椰子树下的村庄、红色如可可硬壳般的山岭,何等地美丽!

   望着眼前这瞬间的奇迹,我痛快地感到,就在此刻,我体内的黑夜远远遁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昂然回了家。
   二十

   十二月三日早晨,史蒂文森和往常一样口授大约三小时《赫米斯顿的韦尔》,由伊莎贝尔记录下来。下午,写了几封书信。

   将近傍晚来到厨房,在正在准备晚餐的妻子旁边一边说着笑话,一边搅拌着沙拉。然后,他到地下室去取葡萄酒。当他拿着酒瓶回到妻子身边时,突然失手扔掉了瓶子,一边叫着“头!头!”,一边晕倒在了地上。

   他马上被抬到卧室。有三位医生被急忙请到,但是他再没有苏醒过来。医生的诊断是“肺脏麻痹性脑溢血”。

   第二天清晨,瓦伊利马摆满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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