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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堰河并不是没有快乐,那快乐是伟大母亲的慈爱和对乳儿深深的爱。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她从没有忘记来抱“我”,抚摸“我”,在“我”离开她时,她还在夸赞“我”,还想着“我”的结婚……大堰河同样爱着她的儿子和丈夫。她死时,他们都哭得很悲伤。大堰河,一个伟大的母亲形象。这样的真情感动人心啊!我们看一下这首诗的最后几句: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兄弟们,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
你的儿子。
我敬你!
爱你!
快乐就是重情重义。人间真情,大概就是亲情、友情和爱情。拥有真情,人生才可能快乐。
第十章 快乐的真正含义 第五十三节 理性
现代派小说家穆时英,1912年生于浙江慈溪县一个银行家,幼时随父来到上海,所以穆时英对上海很熟悉。“上海。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可以说代表了穆时英的现代都市观。穆时英在1934年这样描述自己的写作状态:“二十三年来的精神上的储蓄猛地崩坠了下来,失去了一切概念,一切信仰;一切标准,规律,价值全模糊了起来……人间的欢乐,悲哀,幻想,希望……全万花筒似的聚散起来,播摇起来。”穆时英的都市感的根源在于畸形繁荣的现代都市文化对传统价值观的毁灭,毁灭之后是堕落,他看不到建设的希望。下面我们欣赏一下他的小说《白金的女体塑像》:
一
六点五十五分,谢医师醒了。
七点:谢医师跳下床来。
七点十分到七点三十分:谢医师在房里做着柔软运动。
八点十分:一位下巴刮得很光滑的,中年的独身汉从楼上走下来。他有一张清癯的,
节欲者的脸;一对沉思的,稍含带点抑郁的眼珠子;一个五尺九寸高,一百四十二磅重
的身子。
八点十分到八点二十五分:谢医师坐在客厅外面的露台上抽他的第一斗板烟。
八点二十五分:他的仆人送上他的报纸和早点——一壶咖啡,两片土司,两只煎蛋,
一只鲜橘子。把咖啡放到他右手那边,土司放到左手那边,煎蛋放到盘子上面,橘子放
在前面报纸放到左前方。谢医师皱了一皱眉尖,把报纸放到右前方,在胸脯那儿划了个
十字,默默地做完了祷告,便慢慢儿的吃着他的早餐。
八点五十分,从整洁的黑西装里边挥发着酒精,板烟,炭比酸,和咖啡的混合气体
的谢医师,驾着一九二七年的Morris跑车往四川路五十五号诊所里驶去。
二
“七!第七位女客……谜……?”
那么地联想着,从洗手盆旁边,谢医师回过身子来。
窄肩膀,丰满的胸脯,脆弱的腰肢,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高度在五尺七寸左右,裸
着的手臂有着贫血症患者的肤色,荔枝似的眼珠子诡秘地放射着淡淡的米辉,冷静地,
没有感觉似的。
(产后失调?子宫不正?肺痨,贫血?)
“请坐!”
她坐下了。
和轻柔的香味,轻柔的裙角,轻柔的鞋跟,同地走进这屋子来坐在他的紫姜色的板
烟斗前面的,这第七位女客穿了暗绿的旗袍,腮帮上有一圈红晕,嘴唇有着一种焦红色,
眼皮黑得发紫,脸是一朵惨淡的白莲,一副静默的,黑宝石的长耳坠子,一只静默的,
黑宝石的戒指,一只白金手表。
“是想诊什么病,女士?”
“不是想诊什么病;这不是病,这是一种……一种什么呢?说是衰弱吧,我是不是
顶瘦的,皮肤层里的脂肪不会缺少的,可以说是血液顶少的人。不单脸上没有血色,每
一块肌肤全是那么白金似的。”她说话时有一种说梦话似的声音。远远的,朦胧的,淡
漠地,不动声色地诉说着自己的病状,就像在诉说一个陌生人的病状似的,却又用着那
么亲切委婉的语调,在说一些家常琐事似的。“胃口简直是坏透了,告诉你,每餐只吃
这么一些,恐怕一只鸡还比我多吃一点呢。顶苦的是晚上睡不着,睡不香甜,老会莫名
其妙地半晚上醒过来。而且还有件古怪的事,碰到阴暗的天气,或太绮丽了的下午,便
会一点理由也没有地,独自个儿感伤着,有人说是虚,有人说是初期肺病。可是我怎么
敢相信呢?我还年轻,我需要健康……”眼珠子猛的闪亮起来,可是只三秒钟,马上又
平静了下来,还是那么诡秘地没有感觉似的放射着淡淡的光辉;声音却越加朦胧了,朦
胧到有点含糊。“许多人劝我照几个月太阳灯,或是到外埠去旅行一次,劝我上你这儿
来诊一诊……”微微地喘息着,胸侧涌起了一阵阵暗绿的潮。
(失眠,胃口呆滞,贫血,脸上的红晕,神经衰弱!没成熟的肺痨呢?还有*的
过度亢进,那朦胧的声音,淡淡的眼光。)
沉淀了三十八年的腻思忽然浮荡起来,谢医师狼狈地吸了口烟,把烟斗拿开了嘴,
道:
“可是时常有寒热?”
“倒不十分清楚,没留意。”
(那么随便的人!)
“晚上睡醒的时候,有没有冷汗?”
“最近好像是有一点。”
“多不多?”
“嗳……不像十分多。”
“记忆力不十分好?”
“对了,本来我的记忆力是顶顶好的,在中西念书的时候,每次考书,总在考书以
前两个钟头里边才看书,没一次不考八十分以上的……”喘不过气来似的停了一停。
“先给你听一听肺部吧。”
她很老练地把胸襟解了开来,里边是黑色的亵裙,两条绣带娇慵地攀在没有血色的
肩膀上面。
他用中指在她胸脯上面敲了一阵子,再把金属的听筒按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左边的
腮帮儿麻木起来,嘴唇抖着,手指僵直着,莫名其妙地只听得她的心脏,那颗陌生的,
诡秘的心脏跳着。过了一回,才听见自己在说:
“吸气!深深地吸!”
一个没有骨头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儿的膨胀着,两条绣带也跟着伸了个
懒腰。
又听得自己在说:“吸气!深深地吸!”
又瞧见一个没有骨头的黑色的胸脯在眼珠子前面慢慢儿的胀膨着,两条绣带也跟着
伸了个懒腰。
一个诡秘的心剧烈地跳着,陌生地又熟悉地。听着听着,简直摸不准在跳动的是自
己的心,还是她的心了。
他叹了口气,竖起身子来。
“你这病是没成熟的肺痨,我也劝你去旅行一次。顶好是到乡下去——”
“去休养一年?”她一边钮上扣子,一边瞧着他,没感觉似的眼光在他脸上搜求着。
“好多朋友,好多医生全那么劝我,可是我丈夫抛不了在上海的那家地产公司,又离不
了我。他是个孩子,离了我就不能生活的。就为了不情愿离开上海……”身子往前凑了
一点:“你能替我诊好的,谢先生,我是那么地信仰着你啊!”——这么恳求着。
“诊是自然有方法替你诊,可是,……现在还有些对你病状有关系的话,请你告诉
我。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
“几岁起行经的?”
“十四岁不到。”
(早熟!)
“经期可准确?”
“在十六岁的时候,时常两个月一次,或是一月来几次,结了婚,流产了一次,以
后经期就难得能准。”
“来的时候,量方面多不多?”
“不一定。”
“几岁结婚的?”
“二十一。”
“丈夫是不是健康的人?”
“一个运动家,非常强壮的人。”
在他前面的这第七位女客像浸透了的连史纸似的,瞧着马上会一片片地碎了的。谢
医师不再说话,尽瞧着她,沉思地,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回儿,他说道:
“你应该和他分床,要不然,你的病就讨厌。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点了点脑袋,一丝狡黠的羞意静静地在她的眼珠子里闪了一下便没了。
“你这病还要你自己肯保养才好,每天上这儿来照一次太阳灯,多吃牛油,别多费
心思,睡得早起得早,有空的时候,上郊外或是公园里去坐一两个钟头,明白吗?”
她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望着他,又像在望着他后边儿的窗。
“我先开一张药方你去吃,你尊姓?”
“我丈夫姓朱。”
(*过度亢进,虚弱,月经失调!初期肺痨,谜似的女性应该给她吃些什么药
呢?)
把开药方的纸铺在前面,低下脑袋去沉思的谢医师瞧见歪在桌脚旁边的,在上好的
网袜里的一对脆弱的,马上会给压碎了似的脚踝,觉得一流懒洋洋的流液从心房里喷出
来,流到全身的每一条动脉里边,每一条微血管里边,连静脉也古怪地痒起来。
(十多年来诊过的女性也不少了,在学校里边的时候就常在实验室里和各式各样的
女性的*接触着的,看到裸着的女人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