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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尽管他常对所谓的家族荣誉嗤之以鼻。
一开始是这股对他的忿恨支撑着茵娜,使她得以压抑几乎排山倒海而来的椎心空虚。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忿恨渐消。茵娜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尝试,都无法抹去萨嘉在心中的影像。她爱他、想他而痛苦不堪,究竟她能不能忘得了他?
同行的老妇人将阳春马车整理到两人即使坐在没有垫子的木制座位上,依然相当舒适。她为了长途跋涉,准备得可充分呢,有食物、羊毛围巾、开山壶和锅子。甚至还用笼子带了一只颜色鲜艳的金丝雀,说是要送给儿子的礼物。
两人一路快速行驶在往葛洛斯尼的驿马车道路上。一路气候暖和,风景秀丽。南方的三月天意味百花开始绽放的春季。
那儿子一点也不肖似他矮小浑圆的母亲。茵娜立即明白做母亲的为何如此钟爱这个儿子。到了葛洛斯尼,雷中尉著军便服来接她们,但依然显得气度非凡。如果母亲的话可信,这个器宇轩昂的儿子曾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如今居然态度自然、彬彬有礼,一点也不显得盛气凌人。他拥吻矮小圆胖的母亲之后,转向茵娜,极端有教养地向茵娜鞠躬致意。但无论是雷中尉或是他母亲听见茵娜当天下午便要继续南行都不表认同,但由于她的坚持,中尉只好为她找来马车以及向导.“你确定不留下来?”雷中尉依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地问,扶她上马车。
“不了,谢谢你诚意的邀请,但是我必须尽快赶赴我外祖父的村庄。”
雷妈妈冲上来,叨叨絮絮给了茵娜许多忠告,之后茵娜便开始出发往驿马车的终点古穆克前进。
每前进一英哩,茵娜便更加远离萨嘉,她为自己的失落黯然神伤,蜷伏在马车的一隅,无视于车外的美丽风光。
第二天的黃昏,马车抵达古穆克。她与向导在此过夜。
第三天早上,她的列茲甘族向导穆海莫在她走出过夜的小屋时向她道早安。他是一名年约六十岁的老人。身材高大、鹰勾鼻,五官看似严肃却又有长者的慈祥。他会说一点俄语,因此能与茵娜以片语及简短的句子沟通。昨天,雷中尉已请一位列茲甘族的翻译对穆海莫下了详细的指令。他要带领茵娜去找她的外祖父,以斯坎可汗。穆海莫对以斯坎可汗的领地相当熟悉,更清楚这位山区头目的可怕影响力。虽然高加索名义上已是由俄国管辖,但是出了驿马车站周边的军队驻扎地,俄国法令便不再具有约束力。山地里依然盛行山区法则。诸如以斯坎可汗这般有钱有势的山区头目依旧如封建首领般统治着山区部落。族长的一句话大过苏俄派驻高加索的总督所发出的任何命令。
茵娜今天身着淡黃色软牛皮斜纹骑装,对高加索这种山区迷你马上的高鞍而言,不是非常实用。由于是在偏远的山区,因此她顾不得礼仪,撩起裙子,左脚踏上马蹬,跃上马鞍,然后才将裙子整理一下,盖住双腿。她已准备好出发。
两人离开大路往西行。这条小路直直通往一座双峰层叠的岩石山脊、狭窄的小径路况并不糟,而且头一个小时小径婉蜒在一座又一座的幽谷之中,不时有村庄坐落其中。
逐渐地山谷愈来愈狭窄,形成一险峻峡谷,两边是垂直的岩石峭壁,而中间是湍急激流,构成一副壮观的景象。
虽然已是一八九九年,盛行于高加索上千年的人口贩卖依旧猖獗。
在苏联统治高加索之后,已将人口贩卖列入违法之事。以往必需向土耳其苏丹以及波斯沙夏每年进贡美女,现在已经明令停止。但是两国的后宫对高加索美女的需求并未减少。
表面上人口贩卖似乎不复存在,但事实上暗地里更甚以往。只是这项暴利行业的大亨们现在行事比较小心罢了,因为一日被逮到,刑罚可是放逐到西伯利亚。不消说,新的风险意味着价格的抬高。人口贩子们完全不受影响,苦的只是买主们,因为价格愈来愈高。
当茵娜及她的向导自古穆克往山路出发时,他俩的去向已被一群匪徒的首领盯上,当时的他正坐在一间小屋的阳台上啜饮着甜茶。
当萨嘉和他的手下到达拉迪卡夫卡,已是晚上十点。一名驾敞篷四轮马车的车夫正在火车站打盹。他是被雇来载巴比和女仆到旅店的。
萨嘉本来想安顿好巴比就出发,但伊凡提醒他,他们要问的人现在都已休息,如果没有问就贸然出发,并不明智。
萨嘉不得不同意。总不能去把所有的驿马车夫都叫醒,问他们是否载过一名褐发美女。本来他是高傲地觉得有何不可,得有相当的自制力才能按捺住冲动,毕竟他们已经落后茵娜两天,现在又要拖一个晚上。今晚他是別想睡了,他太怀念茵娜睡在身侧的感觉。
尚未黎明,他已经著好装,在房内来回踱步。耐心耗尽,他终于忍不住去叫醒伊凡,等伊凡去叫其他人时,他去跟玛丽道再见,并且和巴比吻別。
“你需要什么,尽管向旅馆经理说,我已经交代过。如果有任何麻烦,打电报给驻扎附近的所有军营,他们会传给我讯息。”
大伙儿吃完早餐后,小镇也已苏醒。大家全都出去寻找载茵娜南行的车夫。
回来的报告令萨嘉放宽心。因为她显然是和一位老妇人同行,目的地是葛洛斯尼。
车夫还提及到达目的地时,有一名年轻军官来接,他并不知道军官的姓名或官阶,只知道老妇人叫他瑞斯。这个消息使萨嘉多给了他几百卢布。
萨嘉和手下在下午两点便赶到葛洛斯尼。他立刻去见军营的司令。司令一听是顾家人,大力帮忙。他查出全营有三位名唤瑞斯的军官,但只有一位有来自莫斯科的访客。
萨嘉得到地址,立即赶往雷中尉位于城郊的住处,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住家,萨嘉的内心相当矛盾。一方面想揍茵娜,如果她竟和这位中尉交好的话。一方面又觉得在此结束寻人的旅程也好。
两分钟不到,仪表堂堂的中尉已经来到客厅,萨嘉对来人皱着眉头打量。
雷中尉礼貌地欠身,然后问:“萨嘉王子,不知能为您效劳什么?”
“我来找茵娜。”
“啊!”中尉惊呼,原来小姐执意要走就是因为他。“抱歉,她不在。”
“她曾经来过?”
“茵娜与家母结伴南行,但又续行去找她外祖父了。”
“她何时离开的?”
“两天前。她急着要走,我只得帮她找位信得过的向导。”
“两天前。”王子愕然。
“是的,恐怕如此。”
“谢谢你。日安。”萨嘉转头就走,此举也许失礼,但若冲动之下给人家一拳会更失礼。
他走后,雷中尉想着,杜小姐似乎显得郁郁寡欢。被这样赫赫有名的王子追到后,她会是喜是悲?
萨嘉一行人不到几分钟便上路往古穆克。以近乎自杀的速度赶路。
每次做短暂的停留,让马匹休息,也一定顺道询问是否有一辆马车载着单身女子经过。没错,她是走这条路。第一天晚上,众人露宿在野地,和著衣服裹毛毯以抵御山区的严寒。一到黎明萨嘉便没有耐性地叫醒众人继续赶路。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已奔至古穆克。他们已经超前九个小时,如果到山上要三天,那么他应该可以在茵娜到达前追上她。
他并不特別担心茵娜外祖父的权力,因为顾家的势力早已建立。他其实不清楚虽然在文明世界中,权力是用金子堆成的,但在高加索山区这些豪迈男性眼中,钱是一点力量也没有。
在城里的民宿,一行人问到茵娜离开的日期以及她的去向。
离开葛洛斯尼的第二晚,一行人和牧羊人一起睡在林子上方,山径的顶端。
对萨嘉而言,天气冷得睡不好,但牧羊人们似乎丝毫不受冷冽低温所影响。所以他只偶尔皱皱眉忍着不适。
清晨三点半萨嘉醒来时,地面结满霜。其中一名追踪者生起火,架上平底锅,煮起羊肉,稍稍解去寒意。以大麦喂食马儿后,雾气开始散去。
左右探看,山的一部分棱线已经自雾气中露出。往北是另一座层层重叠的山脉,顶端是大片积雪。脚下则是一座悬崖,深不见底。
离开牧羊人,一行人重新上路,开始以之字形往岩石裸露的山径上坡。往上一千公尺后,到达项峰,两个多小时后,山径又下降到谷底,再开始上坡。就这样上坡、下坡,到了黄昏,已人疲马乏。
“我们最好赶紧找个地方停下来,让马儿歇歇腿。否则有些可能会报废。”
萨嘉点头同意。伊凡说得没错,他们需要这些马。 “下一个山谷如何?那片草地看起来不错。”但是往谷底的坡度非常陡,只能以之字形缓缓下斜坡。
“我们就在这里扎营过夜。”萨嘉喃喃道。但心里着实担心茵娜只带一名向导深入这荒凉险峻的山区。他以鞍代枕躺下,祈祷能赶快追上他们。
茵娜和穆海莫第一晚在一家商队旅店过夜,那是一座地下石屋。
“就在去年一月,”穆海莫道。 “就有十个人冻死在此地。”冬天时,有人会住在这里管理旅店,但是现在时至春天,危险也已过去,旅店里就只有茵娜和穆海莫。
第二天一早,两人重新上路。茵娜和向导骑着山地小马,前进速度相当快。这些马儿都熟悉山里的地形,以每小时五英哩的速度稳定前进。到了下午,两人又接近另一处只容一人可以勉强通过的隘口。
突然幽静的山谷传来一连串的枪声。穆海莫的马儿被击中颈部,它仰头痛苦地嘶号。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向导缓缓自马鞍落至地面,眉心与胸前汹出鲜红色的血液。茵娜惊骇地尖叫起来。她不明白攻击来自何处,是何人所为,虽难过穆海莫的惨死,依旧猛然掉转马头,飞奔逃离。
子弹自耳际咻咻飞过,茵娜弯低身子贴近马头。她瞄向后方,惊恐地发现四名山地战士正持枪追赶她,一面谈笑风生,因为他们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