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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故事早已写好,有的打算重新写。“总的主题是这里的自人和黑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已有了题目《去吧,摩西》,也知道应该怎么写。他要修改以前写好的故事,希望在“修改过程中带出一些新材料来”。反正,这件事应能很快完成。
福克纳开始写《去吧,摩西》时,自忖有《未被征服者》的先例,不仅篇幅和方法可以采用,还可以同样顺利,赚钱。他甚至说,“我不准备拿时间和精力来赌博”,除非这本书肯定能赚钱。《熊》的构思出现以后,他决定先把它写成短篇,让《晚邮报》发表。开战的风声越来越紧,越来越使他不安。1941 年12 月快写完《去吧,摩西》后,他认真考虑服役或者回好莱坞。然而,他越写越是欲罢不能,起先只是个别地方,后来是大段大段,终于使这部作品成为他的又一大成就,他在12 月2 日的信中说:“原定12 月1 日交稿,不能兑现。比我原来想的更有写头。
有一段我会为之而感到骄傲,需要仔细地写了又写,直到满意为止。我一直在写它,没写别的。如果再许个日子,恐怕又会失约。但是,12 月15 日应该能寄上其余部分。可能的话会早些。”读者们都能体会,《去吧,摩西》是福克纳事业中的关键;一半因为此后他封笔几乎6 年之久,一半因为它是此前许多工作的高潮。它和《村子》一样,是旧作新写,和《未被征服者》一样,从原来为商业小说酝酿的故事演化而来。《未被征服者》中,福克纳简单地表现了他长期对历史、家庭、遗产和罪孽的关心。巴亚尔和林戈的对照把他对黑人白人关系的长期关心推向新的高潮。
《村子》中,同若干熟悉的主题保持距离后,大肆描写大自然的永恒与繁荣,探索社会。在《去吧,摩西》中,他把焦距对准约克那帕塔法最大最复杂的麦卡斯林家族,借他们之口讨论他经常关注的问题,诸如奴隶制、土地和对财势的追求等明显的道德问题。因此,他的新小说不仅与《未披征服者》《八月之光》有联系,还同其他几部作品,包括《押沙龙,押沙龙!》有联系。它和《押沙龙,押沙龙1 》一样,既有庞大的涵盖面,又有深刻的实验性。
麦卡斯林家的创业者是一位勇敢泼辣、征服荒野的人。因此《去吧,摩西》的故事是从头讲起的,一半是讲创业者卢修斯·昆图斯·卡罗瑟斯·麦卡斯林的故事,犹如施里夫口中的托玛斯·塞特潘,有了他才有其他一切。
但是《去吧,摩西》主要讲作为后裔和遗产继承者的滋味。一开始几页中,艾克·麦卡斯林一生下就继承了父母、祖父、叔叔姑姑表亲的遗产。其中有一个“麦卡斯林,埃德蒙兹,他是艾萨克的父亲的姐妹的孙子,因此是姑表一脉的后裔”,但更像亲兄弟而不像表亲,更像是他的父亲而下像平辈和小辈。有几个子孙不仅是家族创业者的后裔,也是创业者和奴隶生下的后裔。
除了10 个关系复杂的亲戚外,艾克继承了他从来不愿意继承的财产、寄生者和仆人。他也继承了“从未参与、甚至从未见到过的“经历,故事和陈年老话”。
过去永远缠住他不放,过去比现在甚至更加真切。过去传下来的无数故事,和《押沙龙,押沙龙!》中一样,支离破碎,由于口口相传而流动可变,偶尔有文字记录。
艾克和他的造就者对这些故事提供的机会都有反应,因此《去吧,摩西》的故事中有故事,支离破碎、稀里糊涂,由于无定形而更觉动人。麦卡斯林家族的发展缓慢,像是最初的约克那帕塔法构思的一个致密审慎的高潮,同约克那帕塔法小说的虚构情节十分吻合。《去吧,摩西》中的一部分形式是熟悉的:操纵信息,福克纳藉以控制我们所知道的内容;操纵理解,变化和重复往往细致得令人察觉不出,时间往往颠来倒去,关系往往错综复杂,以致知道多(掌握事实多)而理解少。福克纳迫使我们整理事实、拼凑信息、排列年表,从而拉我们积极地参与其事。这部小说的悬念,一方面在于人物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在于他们的理解,一方面在于他们的遭遇。但是,悬念也同读者有关,特别同我们所能知道,理解和推测的有关。
在《押沙龙,押沙龙!》中,我们跟随塞特潘的诠释者进入这些活动,是他们开的头,为我们如何继续下去提供榜样。在《去吧,摩西》中,也有开头也有榜样,但是弄清开始处的故事所必需的诠释活动,必须由读者脱离文字自己进行。这样做当然有好处,特别是创造了一个更大的角色,让读者去担任。《去吧,摩西》是要求读者参与的完美著作。读者进行心智活动和思想活动,都能得到报偿;这一部分报偿十分关键,它把每一段内容都变成前言,阅读成为叙述行为的继续。如果说《押沙龙,押沙龙!》树立了讲故事者同故事的关系的典范,《去吧,摩西》可以说树立了读者同所读文字的关系的典范。在《去吧,摩西》展开的过程中,我们读到艾克读过的莫名其妙的文字。我们和他一样变得果断、热忱、不肯罢休。虽然我们的环境比他大,我们同样徘徊于希望与挫折、明与暗、成与败之间,若有所悟,都必须加以修正。
但是,把焦点从讲故事者和故事转到读者和所读文字上,有利也有弊。
弊莫大于削弱了小说的戏剧性。在《押沙龙,押沙龙!》中,福克纳既抓住伟大情节的戏剧性,也抓住了心烦意乱他讲故事的戏剧性。其中有英勇的情节——冲突的意志,骇人的命运;情节愈大,小说愈见丰富。但是其中也有几段诠释性的叙述,从罗莎个姐的圣经诗学和康普生先生的引经据典,到昆丁的生活故事和施里夫的超然的同情和嘲弄。福克纳给这些讲故事人提供各式各样口头传下来的东西(几十篇铭记不忘的演讲,老掉牙的故事),也有零星的文字资料(信札的片断)。如今他在讲故事人与故事关系这一主要模式中融入了隐约的读者与所读内容的模式,并使二者相互印证,使二者都成为艺术家同作品的关系。《去吧,摩西》代表这种复杂结构的变体,以读者与所读内容的关系为主,以讲故事人与故事的内容为辅。
不过,不如《押沙龙,押沙龙!》那么充分地体现这两种模式的戏剧内涵。老卡罗瑟斯·麦卡斯林虽然比托玛斯·塞特潘多子多孙,但是不如塞特潘那么出众;艾萨克·麦卡斯林虽比《押沙龙,押沙龙!》中的说书人道德高尚,但是作为读者和说书人,不那么有血育肉;因此他是伟大不足而胆怯有余。二者的关系开掘不足。
这些局限性背后有两个简单的原则,通过写作方式而用进《去吧,摩西》中。
福克纳说是出版商把《去吧,摩西》看作短篇故事集,因此在书名中加上“及其他”
三字。作者自己把它看成一部道地的长篇小说”,不过由小单元组成,因此既予以自由,又制造困难。虽然自成起迄的各个部分必须组成整体,但允许有跳越和脱节。
结果,虽然时间幅度比《押沙龙,押沙龙!》大,但正由于结构允许省略,因此篇幅比它短小简单。再说,由于包含许多自成起迄的单元,因此手法颇像福克纳的短篇商业小说那样“简单明了”。
福克纳早期杰作中进行揭露和技巧试验的复杂手法,只充分应用在其中一篇《熊》中。这一篇是他在把短篇扩写成长篇的过程中自然出现的。其余的短篇形式较为简单,后来改写成长篇时才变得复杂和丰富起来,唯独《熊》是先有复杂丰满的形式,后来才简化成商业小说。有些读者觉得《熊》和前后的关系不太协调,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一事实也说明何以《去吧,摩西》同福克纳的许多短篇小说的简单结构有些相似。
仿佛为了配合《去吧,摩西》的简单的叙事技巧,福克纳趋向于更加平铺直叙主题。把艾克·麦卡斯林视为福克纳的代言人显然是错误的,艾克的理想主义不仅为书中人物所不齿,卡斯·埃德蒙兹的驳斥尤其有力,而且被《三角洲之秋》从根本上予以否定。福克纳在小说内外,力图说明艾克太清教徒式、太与世隔绝,因此太轻易弃绝、退缩;后来他说“我认为人不能只是谴责”。艾克只顾保持自己的纯洁,结局是自绝于人。他知道祖先抢地、自封为土地和别人的主人、一味追求利润以后,便认山姆·法瑟斯为父,放弃自己的继承权。他知道祖先听任虚荣心和色欲泛滥而陷入乱伦以后,便以“当郡里半数人的叔父,而不当任何一个人的父亲”自慰。
除了当不相干的人们的叔父以外,艾克简直像耶稣的微缩版。为了保护自己的纯洁,过着简直非人的生活;一无瓜葛,包括财产也没有了;没有性生活;没有子息,可以说没有人的生活。艾克的追求同小说的主题相吻合,福克纳渲染艾克的理想主义的力量,但是,艾克的解决方法不太有效。因此福克纳夸张地写他的局限性,写谴责、封闭和退缩的局限性。这样产生的问题是双重的,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小说人物的完全否定和小说作者对这一人物的恰如其份的否定。这个问题奇怪地把我们带回到读者和读者应做的事。小说把每一段内容界定为“净本”和“前言”,要求我们制造衔接、拼凑图像,然后进行修改甚至批判。同样,它给我们提出道德问题及其明显的解决办法,它又因为这些解决办法充满了否定而加以否定。一方面,“净本”(开始时原有的、经过我们创造发挥后至少部分地否定的本子)不断寻找一个能使之完整成本的读者;另一方面,道德问题(艾克与之搏斗的道德问题和我们在判其搏斗之是非时产生的道德问题)不断寻找一个能解决这些问题的道学家。
书虽有结束,《去吧,摩西》和《押沙龙,押沙龙!》一样没有结局。
12 月寄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