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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纳和菲尔·斯通多年来外出游玩时,造访孟菲斯黑帮控制的路边酒店和夜总会。虽然总是菲尔下注他观赌,但是他喜欢去里诺迪沃那类赌场,那里的顾客貌不惊人,却有不少流氓非同小可。福克纳根据他所了解的农村黑社会,创造了几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包括他显然十分尊重的李·古德温和鲁比·拉玛。根据他所了解的孟菲斯,创造了从滑稽的丽芭小姐到丑恶的“金鱼眼”。丽芭小姐的原型是孟菲斯的一位红得发紫的老鸨,在他的最后一部小说《劫掠者》中还会出现。“金鱼眼”的原型是孟菲斯的大流氓“金鱼眼彭夫里”,在以前一篇没有出版的短篇《大亨》中出现过。
为了写得大众化,福克纳借鉴两种体裁:侦探小说和黑社会小说,这类小说甚至在密西西比也有读者。他读和写侦探小说多年,但仍要进行试验,尽管心中有简单明了的蓝本。结构还成问题,必须设法把触目惊心的黑社会同司空见惯的杰弗逊串连起来。起了几个头都不顺利,不断修改、剪裁。他还要设法控制自己的不满,对社会、对男人、最后集中在对女人的不满。《圣殿》发泄了对左右社会的政客先生和体现社会种种伪善的中年妇女的蔑视。
故事情节以“金鱼眼”残酷蹂躏少女坦波尔·德雷克为中心,反映出作者对女人的深痛恶绝。不论这种痛恨是同福克纳信中给巴玛姑姑提起过的一个浅薄女人有关,还是同埃斯特尔和海伦以前造成的创伤有关,还是由于福克纳对莫里斯·宽德罗说起过的私生活的困难,痛恨的焦点和深度是有目共睹的:《圣殿》和其他任何一部著作一样,表现了阿尔贝·格拉尔(7) 所谓的“对女人始终不信任、甚至厌恶”。以坦波尔为主的场景是那么紧凑,着墨不多,超然物外,几乎像是一个医生在诊病。这些场景写动作而不写思想感情,因此戏剧性极强,这显然为了更富刺激、更能赚钱。但是这些场景不乏独到之处,其中写荒淫无耻,令人瞠目。在小说的发展过程中,已出现几种常见的堕落,从不老实的政客和酸溜溜的社会名流到刺客和妓女。但是,“金鱼眼”的不道德、阳萎不举和坦波尔的淫荡远远超出常见的范围。
福克纳多半时间“对女人极不信任”。一个少女从情窦初开到荒淫无耻,在福克纳心目中几乎集中体现了人类的堕落。“霎那间就过去了”,后来他在女儿发育到那一重要关头时说。“完了,她就要做女人了”。坦波尔出现在《圣殿》中时是已破了身的年轻女人,好奇地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喜欢出入宴会,走路轻飘飘地像跳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调皮、风骚、爱挑逗。然而,即使在对她颇不以为然的读者看来,她受到的惩罚也未免太重。
福克纳告诉本·沃森说,“我在写一本书,讲一个被人用玉米芯子强奸破身的女孩子。”阳萎不举的金鱼眼强奸了坦波尔后,把她带到丽芭小姐那里,让一个叫雷德的人做他的替身,把坦波尔狠狠地糟蹋,把她治得不但心甘情愿,到头来还贪得无厌。在这一丑恶的三角关系中,谁也不对谁有任何温柔或感情的表示。三个人都迷恋强暴与淫欲。坦波尔沉醉其中时,发现不仅周围的人有罪恶,自己内心也有罪恶。金鱼眼引她走上罪恶之路,因此她不仅讨厌他,更被他吸引。被奸污后不久,她有过逃脱的机会,但是放弃了。
一半是因为内心矛盾,但也反映社会的影响。逃出去,也许活下去,对她关系不大,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的高雅体面的亲友知道她的遭遇。因为她知道那个社会宁可捂盖罪恶也不愿承认罪恶。小说将近结束时,她回到出身的社会,同那个社会同流合污,把明知是金鱼眼干的坏事栽到李·古德温身上。
这样,她在我们眼里,既代表堕落的本能,又代表腐败的社会。她发现淫乱和强暴的魔力后,尽情地玩弄享受。夹在有权有势的父亲(“我的父亲是法官,我的父亲是法官”)和四个彪形大汉的兄弟中间,她若无其事地说谎。
福克纳也许没有点破坦波尔作伪证、冤枉好人的动机,但是,坦波尔的行为解答了读者心里的问题。早在她回到出身的那个社会以前,已经有人在阴谋算计李·古德温。孟菲斯的黑社会要保护金鱼眼;杰弗逊的地方检察官尤斯塔斯·格雷厄姆要找一个人定罪,以提高自己的声望,以利于入选国会;克拉伦斯·斯诺普斯要从中渔利,又讨好有权势的朋友;娜西莎·本博·萨托里斯要保护自己的好名声,早早结束把她的兄弟卷进去为一个无耻之徒辩护的一场轰动一时的审判。这些人谁也没有参加作伪证,但是谁也不对事情真相感兴趣。格雷厄姆更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前程而不是公义;娜西莎并不为屈死好人而生气,却为此人与一个女人姘居的丑闻而生气。在杰弗逊,法律掌握在关心权势和利润的男人手中,教会控制在关心体面和方便的太太手里。
跟这些势力作对的有李·古德温,他知道杰弗逊不关心真理;有他的妻子鲁比·拉玛,她设法帮助丈夫,但不敢激怒镇上人;还有霍拉斯·本博,福克纳笔下的不现实的侠义之士。本博是侦探,也是法庭律师。他挺身而出,大声疾呼,要求人们关心真理和公义。有时足智多谋、精明能干、劲头十足。
有过一些成功的喜悦,但是最终败北。一半因为他学究气重、胆子小,一半因为串通一气对付他的力量太强大。“也许一俟我们顿悟并承认罪恶也有其逻辑模式,我们便会死去”,他这样思忖着。他的失败不仅是败诉,而是彻底投降。如果说坦波尔面对罪恶而变得愤世嫉俗,霍拉斯面对罪恶则变得精疲力竭、无可奈何。
《圣殿》和《亚伯拉罕神父》一样,把时代背景放在20 世纪,地点放在“老法国人广场”,影射福克纳的想象王国的茫苍的初期。它和《坟墓里的旗帜》一样,成书和出版之间的遭遇复杂而奇怪,也和《旗帜》一样在此过程中遭到大刀阔斧的修改。福克纳写作时的情绪时起时伏,越写越希望新作能成为自己的骄傲,有时却觉得怎么写也不会成功。《圣殿》完成前不久,他对菲尔·斯通说,自己终于认输了,“看来我写什么也永远不会赚钱,不会出名。”但他仍不能放弃希望。5 月初修改初稿打字时,哈尔·史密斯寄来一份新合同和一笔预支稿费。寄出稿子几个星期后,他收到的答复出乎意外。哈尔·史密斯写道:“天啊!这东西可不能出版,我们两人都要去坐牢的。”史密斯的保留与稿子质量无关,信中没有一句诋毁福克纳的写作成就的话,也没有要他退还预支稿费,但是他明确转达了出版社同仁读后的震惊,没有说一句鼓励的话。福克纳再次承受失败、掩饰失望。这一次既不反抗也不装成有信心,甚至不要回稿子,改投别的出版社。他对自己说:“你这下可完了。非一辈子打工不可了!”福克纳的事业到了又一个十字路口,他开始处理自己的生活问题。当务之急是:埃斯特尔怎么办。她的离婚已在4 月中批下,他知道她在等他。11年前他信心十足,现在却不太有把握。周围的迹象有好有坏。埃斯特尔想嫁给他,她的妹妹多萝西找他谈过,请他勿再拖延。但是埃斯特尔的父亲仍然是铁板一块;福克纳这人也许不讨厌,甚至讨人喜欢,可是已到而立之年,还看不出有多大出息。福克纳家的人也一样看法。他的父亲和弟弟们都认为他应该先找份工作、赚点钱,再考虑结婚。母亲根本不愿意他同任何人结婚,更不要他同一个喝威士忌的、离过婚的女人结婚。他没有征求过人家的意见,也不要听这些意见,因此决定置之不理。有些意见他觉得无所谓,有些觉得岂有此理。结婚需要用的钱可以借;以后必要时他可以干活。尽管经济萧条日益恶化,他相信自己能够挣钱养家。
更大的问题是今非昔比,他和埃斯特尔梦寐以求的时刻已经一去不复返。他甚至早已知道自己心中的余怒远非时间所能平息,虽然在《圣殿》中得到部分的发泄。
坦波尔的堕落高潮的描述是他的旧怨新诉。坦波尔到丽芭小姐的妓院后不久,躺在床上回忆以前对跳舞的爱好,想着想着,不知疲倦的跳舞劲头直接转化为不可抑制的性欲狂。“你还算是男人,还算是不要脸的臭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孩子,”她破口大骂,接着命令他“爬上来,干吧,老爸!”金鱼眼伏在床脚上观赏雷德和坦波尔“赤身裸体像两条蛇”绞缠在一起交合,脸色苍白,垂涎欲滴,活像梅菲斯托。
再拖也无济于事,同埃斯特尔结婚,势在必行。老上校第一次看见利西·万斯,就宣布要回来娶她。
过了几年,娶过一个妻子,又生过一个孩子以后,终于回来娶她。埃斯特尔第一次遇见福克纳时也作过类似的声明。如今过了几年,嫁过一个丈夫,又生过两个孩子,仍要嫁给他。同一个模式,既重复前人、又男女易位;这一点福克纳很欣赏。
1929 年6 月19 日,他和埃斯特尔驱车前往牛津的法院领取结婚证书。第二天,他单独去看自己的母亲和埃斯特尔的父亲。埃斯特尔的父亲不再问长问短。福克纳和埃斯特尔两人已经听训得够多了,等得够久了。他俩终于结婚,多萝西当傧相,牧师妻子当证人。
第五章注
(1) 威廉·克利斯托弗·汉迪(1873~1958),美国黑人作曲家,《圣路易勃鲁斯》为其名作。
(2) 格屈鲁·斯泰因(1874~1946),美国先锋派女作家。
(3) 艾伦·泰特(1899~1979),美国诗人、教师、小说家。
(4) 第勒尼为埃特鲁斯坎的希腊语名,为意大利古代民族,曾建立繁荣的商业和农业文明,出土文物显示高度的艺术成就。
(5) 马塞尔·普鲁斯特(1871~1922),法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