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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的动机通常是某种神秘的事,〃检察员说,〃此外,探寻这些不是我的工作。你不要为我严守职责而生我的气。我有大量工作,我几乎没有足够时间对付这些,这案子虽然没有结束,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期望会有任何戏剧性的新进展。〃
〃你让我感到惊异,检察员,〃巴特里弗用一种非常冰冷的语气说,〃我很惊异,你这么快就准备结束有关一个人生命的事。〃
奥尔加注意到检察员的脸气得发红,但是他随即控制住自己,停了一会儿,用一种几乎过于温和的声调说:〃那么好吧,让我们假设你是对的,发生了一件谋杀。咱们试着想象它可能是怎样发生的,在死者的手提包里,我们发现一管镇静药,我们假设茹泽娜想要取出一片管里的药,但有人却换了一颗看上去相似但却有毒的不同的药片。〃
〃你认为茹泽娜吞服的毒药是来自那管镇静药?〃斯克雷托医生问。
〃当然,那片毒药也许是分开放在手提包里的,如果是自杀,那就会是这个情形。但是,如果我们假设我们正在处理的是谋杀,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把毒药放进了药管,这片毒药的形状和颜色都与镇静药相同。〃
〃恕我不能同意,〃斯克雷托医生说,〃把生物碱变成一颗光滑成型的药片不是那么容易的,它只能由某些人用类似制药机的东西制造出来,而这一带没有人有这种条件。〃
〃你是说这附近任何人都不可能配制这样的药?〃
〃不是不可能,但是非常困难。〃
〃对我来说,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就够了,〃检察员又继续说,〃现在,让我们考察一下谁可能有兴趣看到这姑娘死去的问题。她并不富裕,这样我们可以排除贪婪。我们也可以排除政治动机或间谍活动,剩下来的便是性方面的动机。那么,谁可能是我们的嫌疑犯?首先是她的情人。在她死之前,他刚同她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你们认为是他悄悄给了他毒药?〃
没有人回答检察员的问题,他继续说:〃我不这样相信。那个小伙子还在为得到姑娘而奋斗,他想要娶她。她怀着他的孩子,即使这孩子是别人的,重要的是,他坚信他是父亲。当他一察觉她想要流产,他就变得绝望了。但是请记住,茹泽娜是从一个听证会上回来,不是从一次实际上的流产后回来!就我们这位绝望的英雄来说,一切都还没有失去,胎儿还活在她的身体内,他准备尽一切力量救它。当他这样渴望做她的丈夫,做她孩子的父亲时,认为他毒害了她将是荒谬的。此外,斯克雷托医生刚才向我们解释了,对一般人来说,得到一片制成象普通药的毒药是不容易的,这小伙子怎么能设法搞到这样一个东西,一个没有社会关系的毛孩子?谁能向我解释这一点?〃
检察员一直朝着巴特里弗,这时他耸耸肩膀。
〃那么好吧,让我们考虑别的嫌疑犯,那个城里来的小号手。他几个月前结识了死者,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亲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总之,他同死者变得非常友好,她感到可以直率地求他假装是孩子的父亲,陪她去流产事务委员会。她为什么求他而不求一个本地人?这很容易推测,住在这地区的已婚男人会担心流言蜚语,在家庭里引起风波,只有一个住在很远地方的人能为她提供这个帮助。此外,怀着一个有名的艺术家的孩子的传闻,对这个护士来说是颇为得意的,同时也不可能损害小号手的名誉。因此,我们可以设想,克利马先生毫不犹豫地就提供了这个帮助,那么,他干吗要杀害这个可怜的护士呢,正如斯克雷托医生刚才告诉我们的,克利马先生根本不可能是胎儿的父亲。但是,为了争辩的缘故,我们甚至可以考察一下这个可能性。让我们假设克利马是父亲,对他来说这是非常不愉快的。可是告诉我,当她已同意接受流产,这一步并己得到官方的批准,他究竟为什么要谋害她呢?我们有什么可能的理由,巴特里弗先生,认为克利马是一个凶手呢?〃
〃你并没有理解我,〃巴特里弗轻声回答,〃把什么人处以绞刑,我不感兴趣,我只希望使茹泽娜免罪,因为自杀是最大的罪孽。甚至最残忍的受苦也会有某种神秘的价值,甚至处在死亡边缘的生命也是美丽的。一个没有直面过死亡的人不会知道这一点,但是我知道它,检察员,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坚持尽我的全部力量证明这姑娘是清白的。〃
〃我和你有同感,相信我,〃检察员说,〃毕竟,需要考虑第三个嫌疑犯,巴特里弗先生:美国商人正如他自己所承认的,死者同他度过了最后一夜。可能会有人反对,一个凶手不大会自愿提供这样的情报。但是,这种反驳并不有力。巴特里弗先生在众目睽睽的音乐会上坐在茹泽娜身边,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他俩一道离开。巴特里弗先生很清楚在这样一个情形下,自己最好还是主动提供明显的事实。巴特里弗先生告诉我们,对茹泽娜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夜晚,为什么不呢?巴特里弗先生不但是一个迷人的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个美国商人,有许多美元和一个美国护照,能够使他周游全世界。茹泽娜被钉在这个小地方,拼命想找条门路出去。她有男朋友,他想和她结婚,但他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本地机械工,如果她打算同他结婚,她将就此永远决定自己的命运,永远不可能希望从这里逃出去。她没有别人,所以她跟他待下去,但是她不愿无可挽回地和他结合,因为她不想放弃对一种不同生活的全部希望。接着,一个老于世故、仪表堂皇的男人忽然出现了,他完全弄昏了她的头,她梦想他会和她结婚,带她去一个遥远的国土。最初,她是一个谨慎的情妇,渐渐就变得越来越有要求。她明白她决不能放弃他,并开始讹诈他。巴特里弗已经结了婚,我知道他妻子定于明天从美国到来,就我所知,他爱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巴特里弗愿意不惜一切来避免一个丑闻。他知道茹泽娜习惯带一管镇静药,知道它们象什么样子,他是一个富翁,在国外有广泛的交往,对他来说,让某个人制作一片形状象茹泽娜的镇静药的毒药是很容易的。在那个美好的夜晚,当他亲爱的人入睡时,他悄悄地把毒药塞迸药管。我相信,巴特里弗先生,〃检察员戏剧性地提高嗓门,〃你是唯一有动机和办法谋害茹泽娜护士的人,我奉劝你坦白交代。〃
房间里很静,检察员直视着巴特里弗,后者以同样的平静回视着他,他的神情表现得既不震惊也不恼火,最后他说:
〃我并不对你的结论感到惊讶,由于你不能发现凶手,你不得不找出一个会承担他的罪行的人。无辜的人应当承担罪人的罪行,这正是生活的一个奥秘,逮捕我吧,如果你需要。〃
22
苍茫的暮色笼罩着乡间,雅库布把车停在一个离边境只有几公里的村子里。他想在他的祖国品味一下最后的时刻。他走出小汽车,沿着村子街道走去。
这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街道,生锈的废铜烂铁和陈旧的拖拉机轮胎乱扔在场子里,这是一个缺乏管理、丑陋的村子。雅库布想,这些生锈的废铜烂铁就象他的祖国作为告别,啐向他的一句粗话。街道在村子的草地那儿结束,草地中间有一个小池塘,这个池塘也是没人照管,长满水藻。几只鹅在池边拍水,一个男孩子正试图用一根枝条把它们从水里赶出来。
雅库布正要回到汽车那里去,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站在一幢屋子窗前的男孩吸引住了。这孩子还不到五岁,正透过窗玻璃望着池塘。也许他在瞧那些鹅,也许他在瞧那个用枝条挥赶鹅群的男孩。雅库布不能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这是一张孩子的脸,但是吸引雅库布的是那副眼镜,这个小男孩戴着一副显然是深度镜片的大眼镜,男孩的头很小,眼镜却很大。他忍受着它们就象忍受着栅栏,忍受着一个命运,他透过镜片凝望就象透过他被判终身监禁的一座监狱栅栏朝外望。雅库布回视着这孩子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悲哀。
这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就象一座水闸倒坍后突然倾泻而来的洪水。雅库布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到过这样悲哀了。他体验过痛苦、失望,但没有体验过悲哀。而现在它却突然降临在他身上,他一步也不能挪动。
他看到这孩子戴着他的枷锁,他怜悯这孩子和他的整个祖国。他觉得他已舍弃了自己的祖国,他拙劣地爱它,他那冷淡的、不成功的爱使他感到悲伤。
于是,他想到正是骄傲阻止了他爱他的祖国,一个崇高和优美所造成的骄傲,一个使他不喜欢自己的同胞,使他恨他们的愚蠢的骄傲,因为他把他们仅仅看作是杀人犯。他再一次回想起他曾把毒药给了一个陌生人,想起他自己就是一个杀人犯。他是一个杀人犯,他的骄傲已荡然无存。他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所有那些可悲的凶手的一个兄弟。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象一个石雕伫立在窗前,依然凝望着池塘。雅库布觉得这男孩虽然没有伤害一个人,但仍被宣判终身承受一副可怜的大眼镜的负担。他的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他曾因为某些事人们不能阻止,某些事产生于他们,某些事他们不得不忍受而一直责备他们,正如是一项不可更改的判决。他想到他没有对崇高提出享有专利的权利,最大的崇高是热爱人们,即使他们是杀人犯。
他想到那片淡蓝色的药,在他看来,他悄悄把它放进那个可恶的护士的药里,是一个信息,一个恳求,一个要普通人群接纳他的乞求,尽管他总是拒绝被看作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很快地走回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门,坐在方向盘前面,开始朝边境驶去。今天之前,他还认为这会是一个轻松的时刻,他将会很高兴地离去,他将离开一个他出生错了的地方,一个他实在格格不入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