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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问道,鼻息再度袭向她发间。
她冰冷的手覆在他心口,嘶哑地低喃道:“吻我。”
他俯视着她,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停顿,然后他的指节触及她的下巴,将之抬高凑近他。他的唇碰触她的,轻柔得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她抗识地呻吟出声。
他后退,眼中有着问号。
“像以前一样,”她轻声道。“使我发热。”
他深深亲吻她,于是她尝到了她深爱的、她的亚力。
不知多久后,喜儿动了动,还不想放弃公主与她的银发王子在天使的竖琴与牧羊神的笛子吹奏的音乐中翩翩起舞的梦境。
她全身上下内外都暖烘烘的,却不确定是因为壁炉的火还是亚力的吻的回忆所致。那是她在他温暖的臂弯中睡着之前,清楚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半睡半醒的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她眨了几次眼睛并转过头。
沐浴于月光的清辉中,他正站在房间另一头的窄窗前望着外面。他身上的白衬衫衣襬垂在外面,下身的马裤不但沾了泥巴,而且在膝盖后面也扯破了。他的靴子自内侧割了开来,上面的缎饰像是被“西宝”嚼过般的破烂。
他举起一只手臂,手抓住窗框,另一手则端着一只杯子,偶尔会沉思似地浅啜一口。她注视着他,回忆起温暖而男性化的大手抚摸她的脸庞、他在她的胸倾听她的心跳时摩擦着她冰冷皮肤的扎人面颊,还有那告诉她她是个公爵夫人、绝不能做像死这种傻事的低沉嗓音。
她记得自己本想告诉他她只是累了,但徒劳地尝试几次后,他开始一匙匙喂她喝某种汤和面包,并命令她一定要吃下去。
贝尔摩公爵扮奶妈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情景。她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乘机仔细打量他。他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她不禁又像往常一样好奇起来,因为他脸上除了怒气──这她已见过许多次──根本从不显露任何情绪。
一个公爵都想些什么呢?她脑海闪过他站在及大腿深的冰水中问她客栈究竟在哪儿的情景,接着又记起他真正领悟到她是个女巫时脸上的惊恐。这想法给她一个答案:他很可能正在想她是个问题──大问题。
她有些挫折和屈辱地低头看看她躺着的地方,拾起一截自草垫中掉出来的干草。她叹口气,心想自己就像这根草──愚蠢地溜出它紧密安全的小世界,落得在广大陌生的另一个世界里残缺不全的下场。她将之随意一丢,它落入壁炉内并在一瞬间便为火焰吞没。她蹙起眉,不怎么喜欢脑中闪过的联想──被火焰吞噬的干草。
她原来只是想用咒语把他们送到温暖的客栈内,藉以使他对她刮目相看,而那似乎并非过分的要求。只是每当她的咒语铸成大错时,她都不禁会怀疑起她生命的目的。然后她抬头看看他,他会是她生存于这交杂着快乐与心痛的世界的原因吗?
她哀伤地叹口气,将温暖笨重的毛毯向她的下巴拉拢,而光是这么小小的动作已使她的肌肉抗议起来。她畏缩一下,感觉就像追在飞的扫把后而从塔楼楼梯滚下去那回那么凄惨。
她在生活中犯过的错误不计其数,因而她只记得最痛苦的几桩。那次可真是够痛的了,在跌下五十级石阶后,她带着瘀伤有好几星期之久。
即使天生有高超的技巧,作个年轻女巫也并不容易。就喜儿而言,她蓓蕾般的少女时期是黑青色的,看来她的成人时期也相去不远。
她又看向他。他们俩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正确,她确定的程度就彷佛有人用贝尔摩家的银盘将他交给她,说:“哪,这个男人是妳的──妳活着的理由与目的,他需要妳。”
最后那个念头令她闭上眼睛,唇际泛起一抹浅笑。她再度遁入她的奇妙世界,那个地方没有肉体与心灵的痛楚,只有完美无缺的魔法、一个对她微笑并将她的黑夜变成白昼的银发公爵,在那里梦境有可能成真。
亚力是真的活在噩梦中。
他非常确定。那个巨人和侏儒平空消失了。他四处找过、叫过他们,但却没有任何响应,而由一切看来,这地方已很久没人了。
衣橱里没有任何衣物,没有任何曾有人住过的痕迹。厨房里锅盆一应俱全,但就是没有人的痕迹。他知道他见过那两个人──去他的,他“感觉”过他们,有人曾试着要拉走喜儿,而他则与那个巨人交谈过。
他困惑的目光移向窄窗,除了白雪与凝霜的窗框外别无一物。没人会在这种天气里外出的,但那些人却不见了。
他走向壁炉并环顾大餐厅,室内桌椅都有,却不见任何酒杯或酒桶。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只有桌椅、壁炉及壁炉旁的一堆木柴。
亚力发誓他听过铃声、笑声、说话声和母牛的哞叫,是那些声音吸引他走到客栈来的。他走向窗边擦擦玻璃并弯身看向外面,他听见过牛叫,所以外面应该有座谷仓什么的。
他瞥见一段距离外的一个阴暗的影子,隔着大雪他看得并不清楚,但喜儿醒来前他不敢随意外出,而且老实讲,他更不想太快再出去涉入深雪中。他离开窗边,走向位于楼梯后的厨房。
厨房壁炉内吊着一锅被遗忘了的汤,里面也所剩无几,不过他倒是找到了块面包,食品室内还有芜青、胡萝卜、马铃薯、一袋面粉和一块猪油。但身为一个公爵的他却不知该拿它们怎么办,这辈子他从不曾烹煮过任何东西,就连贝尔摩庄园的厨房,他也只在孩提时进去过一、两次而已。
他慌乱地注视着那些未经处理的蔬菜。他是个有智能的男人,他想道,他管理庄园,在上议院就法案进行辩论,更是贵族社会重要的一分子。但平民们会煮东西,女人煮东西,贵族却是不烹饪的。
他考虑片刻,接着作成了一个完全合逻辑而大男人的结论:他是公爵也是男人,当然是可以做得一样好,甚至更好
“妳必须吃东西,小苏格兰,醒醒”
喜儿呻吟一声,感觉亚力扶起她靠在他胸前。她一手搁在他温暖的心口,又要睡着了。
“别睡着,我不准。”
“好累”她勉强喃喃道。
他小摇她一下。“妳必须吃东西。”
她叹口气张开嘴,并借机将双臂环住他又挨近了些。
“很好。”
是啊,她想道,很好。她一手搁在他心口并轻叹一声。
“现在,喝点汤。”
她感觉铁汤匙凑上她的唇,接着温暖的液体流入她口中。
她一阵反胃,转身背对他呛咳了好几次,然后深吸口气,皱起眉看着他,无法相信他竟会如此残忍。
他直直坐着,注视那汤片刻。“妳必须吃。”
“我不要吃它。”她倒回床垫并将毛毯拉紧。
“妳一定要吃。”
她摇头。“不。”
“妳是我的妻子而我命令妳吃。”
“它好难吃。”
他霎时全身僵直,但她已疲倦、虚弱得无力争论了。他尽管摆高姿态好了,她可绝不会吃那碗可怕的东西。她将之对他说一遍便闭上眼睛,错过了他看向汤碗时脸上备受冒犯的表情。沉默好几秒后,他将一块面包放在她身旁,端着汤碗离开房间。
喜儿在木头燃烧的烟味中醒来,转向窗口,亚力不在那儿,迎接她的是穿透结霜的窗棂照进来的明亮的阳光。她坐起来,阵阵抽痛的肌肉令她畏缩一下,并四处看看房间。他不在房内,她将毛毯裹紧些,突然感到异常孤独、脆弱。她又梭巡一次房间,瞧见她的衣服就叠在窗子附近一个木柜上。她试着站起来,结果两腿传来的痛楚却使她倒回毛毯堆上,感觉更加的无助。她努力揉搓她的脚直到觉得有些恢复正常,然后再试一次,这回倒是成功了。她裹着毛毯,像只喝醉的鸭子般摇摇晃晃地走向她的衣服。她迅速翻找着那叠衣服?却发觉她的衬裙已成撕烂了的破布。她往后站一些,一手拉着毛毯,另一手指着衬裙。“噢,有蓝缎带的丝质衣服啊,”她吟诵道。“回到最初崭新的状态吧!”
衬裙啪一声消失了踪影!喜儿震惊地盯着它方才还躺着的地方并上前一步,看见了一个像知更鸟蛋大小的茧,里头有条蚕正在蠕动着。
“不是那种最初的状态。”她喃喃自语。
再试一次她闭上眼睛想象一件新的衬裙。“我需要一件衬裙,和我所见的一模一样!”
她准确地一弹手指并张开眼睛,躺在那儿的是之前的破衬裙。她叹口气,心想大概她还有点虚弱,自然她那向来便不强的魔法也就更糟了。
她拿起榇裙审视半晌,最后决定倒着穿上它,心想穿总比没穿好。几分钟后,她已穿上绉巴巴的羊毛装并将破的部分用两支发针固定,然后试着用手指梳理纠结的长发,最后痛得她只得放弃,把一头杂草盘起来并用几支发针固定。
她打开房门,预期会看见英格兰客栈典型的狭窄走廊,结果眼前却是一处小小的楼梯平台和一道陡峭的楼梯。她走出来并带上门时,听见楼下传来亚力模糊的声音。她紧抓着栏杆一步步不稳地走下窄梯。走到一半时她听出他在说些什么,于是停下来听着。
“贝尔摩公爵竟然困在这个鬼地方,连个该死的仆人也没有。这算是哪门子的客栈?”
喜儿等着回答,没有。他是在跟谁说话呢?一面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铿然巨响。她又走下几阶,探出头去,厨房内除了正在壁炉前弯着腰的亚力外别无他人。
“一下子在这里,一下子又不见了。”他摇摇头,喃喃自语着什么奇怪地消失的巨人和侏儒。
贝尔摩公爵正在自言自语──对他自己说话。她又听见金属碰撞声、打火石磨擦的声音一声大吼。
“天杀的!”
蓝色的烈焰直窜上砖造烟囱,他瞪着火站远些。烤炉被一阵热空气冲开来,砰地撞在砖壁上,火焰窜上烤面包炉。
它看起来就像她的魔法失控的情景,但仍不及他的样子的万分之一。
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