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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食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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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辞家人入武夷山,遂不返。其捕鱼敞笱,一日风雨之际,忽化为青龙,腾空而去。
 
 
髑髅
 
  余偕数君子看花丰台,饮于卖花翁,座中相与说鬼。罗两峰述一髑髅事,亦可发一噱也。

  扬州有狂夫,从数人行郭外。道有髑髅甚夥,或侮之,辄被祟,詈骂有声。于是相戒无犯。

  狂夫大言曰:“咄,是何敢然!”就一髑髅之口溺焉, 巳戏曰:“吾洒汝!”溺毕,疾行数步。夸于众曰:“田舍奴,我岂妄哉”旋闻耳后低呼曰:“拿酒来!”狂夫愕然,诘于众,众未之言也。行数武,又呼如前,众亦未闻。少顷,又呼曰:“顷云洒我,何诳也?”声渐厉。始信为髑髅之祟,漫应之曰:“汝欲酒,第随以来。”髑髅曰:“诺!”于是寂然。

  既入城,共登酒家楼,列坐呼酒,虚其一位,设匕著杯杓,以飨髑髅。众每饮一觞,则以一觞酹之。酒注楼下,泛滥如泉。叩其“醉乎”,则应曰:“死且不朽,卮酒安足辞哉!”髑髅饮既无算,众皆厌之,次第散去,惟狂夫不能自脱,颇为所苦。久之,髑髅且醉,狂夫绐以如厕,急下楼,取金质酒家,不暇论值,悄然而遁。

  已闻楼上索酒甚急,酒家保往应,杳不见人,大骇,以为妖。空中喧呶曰:“我何妖?奴辈招我来饮。乃避客而去耶?须为我召来!”意甚怒,酒家谕之曰:“招汝者谁?避汝者谁?酒徒千百,我乌知之?汝既相识,曷弗自寻?索之于我,汝殊愦愦!”于是髑髅语塞,忿恨而去。

  尝见杂剧中扮一嗜酒鬼,挂壶于襟,出杯于怀,且哭且饮,亦髑髅之流亚也。
 
 
耳食录卷十一

二皂役
 
  族祖某公,处邻村王氏西席。一夜,梦自家赴馆,道逢二皂役,以黑索牵二妇人。妇人哀哭,役呵之曰:“此何时,犹效楚囚耶?”公前问故,役曰:“奉公拘人,何与尔书生事!”公视二妇人,大骇:其一主人之母,其一主人之佣媪,老于其家者也。亟言此为某某,今何罪而见拘?役曰:“亦无甚大罪,但二妇好诅詈人,口角太多。”公辩曰:“此亦妇女常态,官长奈何察此细故耶?”役曰:“闺门诟谇,风化攸关,那得不察?”即牵以行。公复追之,为之缓颊曰:“是固有罪,然于我曾有葭莩,乞纵之。”井取囊中钱二百以畀役。役初不听,言之至再三,二役乃私相谓,其语不可闻。既而指主人母谓公曰:“是本当拘去,今为先生舍之。”遂解索,纵之去。公称谢,役反其钱曰:“吾曹得此无所用,但求归语主人,以后无相忘,足矣。”佣媪啜泣向公,公欲更为之请,役已挟之奔而去。公度不能及,太息而行。

  忽残柝鸣窗,倏然惊觉,深讶所梦之异,披衣而起,敲石燃缸,坐以达旦。旋闻书童来报:昨夜主人之母及佣媪同时暴卒,主人之母复苏云。
 
 
碧桃
 
  马晴湖为余言:

  其乡赵梦虚,字云友,性倜傥,好为汗漫游。年二十馀,客杭州,爱西湖之胜,流连近半载,为山水所醉矣。而春夏之间,花柳争发,靓妆袨服,香车画肪、为湖上游者四望如云,赵往来寓目,亦不觉其情之移也。

  一日,舣舟断桥,独步至花神庙。向一神注视良久,戏谓曰:“花神年少,得毋寂乎?”因吟一绝云:

  “彩云堆垛眩双睛,欲 向罗浮梦里行。

  今夜月明横翠羽,玉梅花下待卿卿。”

  惘然返旅舍,买酒夜酌。朦胧就枕,梦一少女搴帘而入,衣五铢缟素之衣,拖六幅绉碧之裙,足系五色云霞之履。耳垂明珰,鬓朵珠翘,行步姗姗,丰神旷世。遥坐谓赵曰:“感君挚意,不避崔苑之嫌,来与君共谈风月。”言词渊雅,谑浪波生。赵颇惑之,挑以微词。不答而起,辞曰:“坐久更深,恐风露侵入衣袂,妾行矣!”赵急挽之,已冉冉出户去,莫知所之。遗素帕一方于榻上,取视之,有诗曰:

  “琼楼深处片幡遮,久别孤山处士家。

  自有碧桃开洞口,不须惆帐向梅花。”

  览毕,倏然惊觉,辨色而兴,佩声香气犹堪想象,洵哉花神之来也!

  次日至庙,祷请再见,花神若相视而笑,有意无意,宛然搴裳夜过时也。低徊而返,徜徉湖上。水光山色,尽入愁肠。花外鸟语叮咛,若与愁人浩叹相应答。

  有老翁见而问之曰:“少年何叹!此非叹所矣。”赶曰:“人各有心,翁岂知之?”翁曰:“若是,何不过我?我有敝庐在武林门内,桑园十亩,颇称闲适。朝夕与老夫晤对,或可以破寂寥乎?”盖翁实心仪赵之风采,而未知其才藻也,欲有以试之,故仓卒相邀。赵坚辞不获,勉从之,而心亦颇讶。

  既至,馆赵于桑园。园与内室相联接,盖幽居而华构者也。款接之殷,供侍之盛,实愈凡分。而宾主觞咏之间,亦称劲敌焉。

  一日方赋诗,微闻帘间芗泽,银钩动处,半露烟鬟;赵频目之,翁觉之而不语。如是凡十馀次,赵相思之情见于颜色,翁乃笑指帘间曰:“此弱女也,请以侍君子箕帚。”赵惶恐,谓翁诮己,半晌乃辞曰:“已婚邬氏,曷敢辱命?”翁复请以女备小星之选,赵避席再拜曰:“一介鄙人,辱长者置之门舍,已幸矣!奈何复以兰惠下匹蒿艾乎?”翁固言之,乃卜吉成礼焉。

  定情之夕,女丰艳非常,才亦婉丽。问名,曰“碧桃”,赵忽触悟花神“碧桃开洞口”之句,遂为碧桃言之。碧桃嗟叹曰:“是矣是矣,花神乃撮合山矣。妾向见君而弗能释也,则频梦一女郎来谓曰:“郎在卿家,不可失。”因是而情愈不禁。妾父母怜妾过甚,不欲违其意。丝箩之托,有自来矣!”赵问所梦之状,则容颜服饰一一与己梦相符,洵哉花神之来也!

  遂共焚香,诣庙中谢蹇修焉,而以沉香肖其像,祀于家。
 
 
我来也
 
  昔京师一偷儿奇绝莫测,每入人家窃财货,虽高墉坚壁,弗能防也。临去,必粉书“我来也”三字于门壁间。被盗之家岁以百计。官吏罗而捕之,久不获。

  一日,近县获一盗,云是“我来也”,解以来京,系之郡狱。怨家共诣守言之,皆欲得而甘心焉。盗闻之,谓狱卒曰:“我固尝作贼,然实非“我来也”。今既诬服,有死而已。子幸善视我,当即有以相报。”卒遂善待之。

  数日,盗谓曰:“我有白金三百,在某塔下,盍往取之?”卒以为诳,盗曰:“子夜半绕塔三匝,当有应者,金可得也。”如言果得之,卒喜甚,待之益厚。盗又曰:“某桥下水中有金器数事,亦以赠子。”卒曰:“桥道行者甚众,何术取之?”盗曰:“不难。以竹篮盛衣往浣,沉之水底,下而取衣,因以金置篮中,谁能见耶?”果又得之。

  是夜盗谓卒曰:“有所求于子,而无损于子,其许我乎?”卒问云何,盗曰:“求为我哲脱枷钮,出狱勾当一事,五更即至,决不子累。”卒颇难之,盗作色曰:“子受吾千金之赠,我出即不返,子以此受薄谴,亦无负也。矧不至此耶?若必不获命,诚不难破网而逃,于子反恐不利耳。”卒不得已,纵之去,心甚惶惑。比五更,盗倏从檐际投下,复就系。卒大喜过望。

  次日,有富民诣府投状云;“夜来大亡其财,门上大书,‘我来也’。”守诧曰:“‘我来也’固未获耶?狱中盗之诬明矣。”遂薄责而释之。

  卒归家,妻迎谓曰:“夜来一事颇奇。有谁何呼门甚急,我启门问之,其人突入,掷一布袋于地而去。其中累累者不知何物,我不敢发也。”卒亟启视之,则皆黄白物。乃悟盗即“我来也”,为此以求免,且以报己也,秘不告人。

  ——此事似出宋人说部,姑记于此。
 
 
董公
 
  乐安董公,绍兴时人,传者隐其名。未遇时,从师读书,他姓,为同学士所不齿。弗与共饮食,诮让侮辱,靡所不至,以其贫也。同学窃主人园蔬,为所觉,嫁之于董。董弗能平,他日试亦窃之,猝遇主人,甚惭恧。主人曰:“无害也。先生果缺于供,当日奉不腆之饵,蔬宁足道哉?”董谓其诮己,辞谢而返。主人果遣奴于馈饮食,甚丰备,礼意有加焉。董惊其异数,屡辞弗获,深不自安。同学亦莫不疑骇,稍稍亲昵之。

  主人复言于师,请以女妻董。师讶曰:“公真不有其女。”主人曰:“先生休矣,乌有董生而长贫贱者?”师固素器董,闻言甚喜,乃更私问曰:“董生固可妻,但公何以识之?”主人曰:“以盗蔬识之。前夜吾偶窥园,见二红灯笼照耀菜畦间。迫而视之,董生耳,灯固无见也。是必大贵,盖鬼神为之役矣。”师亦深以为异,遂媒而妻之。

  董后果居显秩,有闻于时。惜尝附秦桧主和议,为平生之玷云。明时犹传其画像,邹忠介见之,戏曰:“胡澹庵请斩桧,近等。著老夫在廷,恐公亦不免耳!”言毕,其画划然而裂,尤可异骇云。
 
 
香囊妇
 
  袁州某生年十六,美丰姿。偶自塾归,过一人家,见绣罗香囊挂于两壁,兰麝袭人,心爱之。就门内呼问曰:“香囊市否?”有美妇出见之,笑曰:“妾家业此,云胡不市?”生问值几何,妇诡曰:“妾夫携此,日卖于乡里间,实未识其值。君欲之,第持以去,无须问价也。”解一以赠生,生受以归。盖妇实悦生,假此通意,而生不知也。后同学者见之,诂所自,生略不讳。咸以为诳,难之曰:“倘能更取数具分予诸人,则信;不然,且夺尔所佩。”胁而诺之。

  他日归,因重造妇室。妇见生,以为搴裳来就也,急引入内寝。具茗饮已,复设酒馔。生愕然致谢,谓主人款客何太厚,欲辞去。妇坚留之,而挑以微词,生亦不解。妇复整鬟易服,为华艳之妆。以手抓生面,而摩其痕曰:“郎君郁李粉桃,几为我弹破。”因取镜共照,以颊相偎,若两玉之相倚也。妇不自持,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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