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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逸尘眉头一皱,冷冷地道:“手铳?我可以在它的火绳烧尽之前,从容地闪开!这东西对我没用。”
“谁说过我的火铳要烧火绳!”郑晓路笑道。他左手一扬,对着旁边的一颗大树抠下了扳机,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那大树的树干上被轰出一个大洞,一颗铁弹硬生生地打穿了坚硬的树皮,嵌在了树干之中。
“燧发铳?”张逸尘大惊,他定睛一看,终于认清了郑晓路手上拿的是什么,忍不住道:“翼虎!这是赵士桢大人发明的翼虎短铳?但翼虎铳明明是火绳铳,怎么到你手上变成燧发铳了?”
郑晓路笑道:“你来自军中,见识倒也广愽,那你应该知道《神器谱》里还有一种火铳,名叫掣电铳,这种火铳是燧发铳,利用机括,依靠燧石点火引燃火药。我只需将掣电铳的点火装置搬到翼虎上,便有了两把燧发的翼虎铳!呃,不过这东西挺难造的,我山寨里到现在为止也只造了两把,就在我手上。”
“如果我们不用车轮战,而是一开始就拿出两把翼虎,张大人有信心打赢吗?”郑晓路笑道。
张逸尘沉默了下去,他的脸色阵青阵白,连续变幻了数种神色:“好,好一个借力打力,好一个借势压人。本官拿不住你!你还等什么?拿那翼虎轰我便是,现在我手脚无力,绝难闪避。”
郑晓路哈哈一笑,将翼虎收回了腰后,笑道:“张大人,我干嘛要拿手铳轰你,我们打了四个月的赌,现在才八月十五,你急什么,还有三个月才见分晓呢。我若是你,就不在这里纠缠,赶紧回卫所,看看京城发来的秘信。”
张逸尘心中一惊,这才想起,郑晓路说过八月十一日皇帝已经架崩,如果自己的心腹当天就从京城放出信鸽,那现在赶回卫所就能看到结果。
张逸尘也不客气,转身便向山下走去,边走边道:“好,还有三个月见个分晓。”他走出了一小段路,又叹了一句道:“郑先生,你山寨现在这副对联,真的让人……唉,比起以前那副,差得太远!”
“哦!是吗?‘生意兴隆床板响,财源广进裤带松’,横批‘怡红园’,我觉得挺好啊!”郑晓路对着张逸尘大声道:“比那个‘诛杀胡虏开天国;斩尽妖魔定太平’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逸尘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还说手脚无力,躲不开我火枪,这轻功还这么神出鬼没的,骗子,都是骗子。郑晓路大大地腹腓了一番,看看了身边歪七倒八坐着养伤的一众属下,以及还陷在地里,正把自己挖出来的彭巴冲,忍不住道:“我说弟兄们,看来我们得更加紧点练功才是正道理……”
谭宏咳了两声,奇道:“张逸尘下手真有分寸,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轻伤,而且他好像还在借机指点我们武艺,卖好给我们,真看不懂!”
“哈哈!你们就是空有武艺,不动脑子。”郑晓路笑道:“他从草根混起,一直能做到锦衣卫千户,岂会是傻子。现在皇帝很可能死了,魏忠贤一旦失势,他就是过街老鼠,无处容身,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留点余地,在我这里埋条后路,其实我刚才就算不拿火铳出来,他也绝对不会抓走我。他之所以要出来打这一场,是做给我看的,告诉我他有多厉害,以后如果真的走投无路来投靠我时,就能得到我的重用。至于指点你们武艺,则是希望以后在一个屋檐下做事时,能得到你们的助力,毕竟,他相对你们来说,出身不正,是个黑户口嘛!”
“出身不正?黑户口?”彭巴冲奇道:“东家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了……”
第三卷 兴山寨 第二十章 月圆之夜(5)
一百多名黑衣贼匪还在山道上向下飞奔,张光宗领头跑着,只觉得心胆俱裂,自己跟着里长耕打了半晚上,居然打的是官兵,这怎么办?这不是谋反么?
张光宗心想,老子只要跑下山,让我拐个道儿,我就立即脱掉黑衣,赤条条的跑回家去,赶紧举家搬迁,一刻也不能耽误。
张光宗跑呀跑,好不容易到了山口,前面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里仁村的灯光,他心底里暗自庆幸,官兵追得不怎么快嘛,看来走山路还是我们这些乡勇比较靠谱,官兵哪习惯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张光宗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两个瞬间,眼看乡勇们快要逃出生天,前面的山口突然钻出一彪军队来,当先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头带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手拿一把长剑,大喝道:“前面过来的贼人,快快投降,本官乃东厂档头张子元是也!”
张你娘啊,张光宗心里一发狠,后有追兵,前有埋伏,我操你娘的不给人活路了,东厂很厉害是吧?逼急了的猫儿也要咬人!张光宗顺手从旁边的手下那里拖过一把长枪,一边向前跑,一边来个了标准的掷矛动作,他的手下此时也知道这是困兽之斗,必须拼尽全力了,一起把长矛向前掷出,然后抽出一把腰刀,哇呀呀呀地怪叫着冲了上去。
张子元喊完话,正在得意洋洋,突然就见满天长矛,只怕有五六十把,一起向着自己飞来。
“贼子歹毒啊!”张子元吓得忘了闪避,他手下的十几个番役吓得屁滚尿流,一起拥上前,撑起一排盾阵,把张子元向地下一扑,压在身下。
只听得一阵“卟卟卟”的声响,长矛被盾阵挡开了不少,但仍然有两个番役被钉死在地。张子元大怒:“居然敢谋害朝廷命官,你们这群贼子,太胆大包天了!”
一个番役拉了拉张子元的袖子,低声道:“大人,这里不比得京城。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谁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快跑吧。”
张子元倒也硬气,大声道:“跑个屁,老子有五百精兵!”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官兵大声道:“孩儿们,给我杀!”
这群官兵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心想,孩儿们?你这口气,十足的山匪作派。若不是知道你是东厂档头,我们定要先把你拿下。
这五百官兵守着山口以逸待劳,此时士气和精力都极旺盛,得了张子元命令,便一拥向前,抢那人头战功去了。
张子元唯恐这群士兵不拼命,又加上一句:“老子私人出钱,杀死一个赏银翻倍,娘的,敢拿长矛掷我!”这句话一出,顿时炸了锅,十两银子的贼头,一瞬间变成了二十两,这还了得?一群官兵抡起大刀,刷刷刷地就砍了上去,唯恐跑得慢了,人头都被别人抢走。
只见一个士兵刚捅死一个贼人,赶紧一刀砍下人头,把那头发打了个疙瘩,吊在自己腰上,好不得意。有两个士兵抱着一个人头拖来拖去,都说是自己的,闹得不可开交。
张光宗眼见官兵凶暴,想要投降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五把刀一起砍倒,五个官兵立即在他尸体旁边分起脏来,一个官兵道:“老子砍中的是脸,功劳最大,老子一个人得十两,你们四个分剩下十两。
另一个官兵道:“放屁,老子一刀捅进他肚子,这一刀还不够狠?我十两,你们分另十两。”
又一个道:“我捅中的是后心要害,这一刀毕命才是关键,你们争个屁啊。”
另两个一个砍中的是手,一个砍中的是脚,不好争辩,便拿着断手断脚站在那里,等着最后分上一口汤。
等着张令的兵追下来山来,只见贼人已经全部被砍成了几大截,地上一地的尸体,都是没脑袋的。张令大急,叫道:“张大人,你怎么没留一个活口?如今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些贼人的贼窟!”
张子元一听,我晕,怎么忘了这回事,惨了,这下除恶不能务尽,功劳不能得全啊。赶紧道:“这山顶的王家不是苦主吗?去问他们,定可知道一些情报。”
这时一直躲着没出来露脸的举人郝孟旋突然钻了出来,笑道:“张大人勿恼,晚生知道这些贼人的老巢!且容晚生带路,将贼人连根拔起!”
张子元与张令一起大喜,赶紧点起剩余的官兵,跟着郝孟旋,直向里长耕的家里杀去。
“里长耕家要倒霉了!”郑晓路站在山顶的悬崖上面,看着山脚下突然亮起了火把,里仁村此时已经灯火通明,远远地传来鸡飞狗跳,各种混乱不堪的声音。
“这种村匪乡霸,活该他倒霉,除掉这种恶霸,乡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谭宏在旁边淡淡地道。
“官兵偶尔也能干点好事!”郑晓路笑道:“想必抄了里长耕家,张子元还要带兵去抄徐耀生、张光宗那群家伙的老家,两三天之内,这里是消停不下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要准备迎接官兵上来吗?”杨帆现在基本上等于郑府大总管,负责一应的杂务,所以有此一问。
“要准备,不过我猜想张子元剿匪之后急着回去报告领功,不会想上我们这小荒山来玩的。”郑晓路笑道:“王小满王大老爷,你的活儿又来了!这几个大户被张子元抄了之后,田产肯定会收归官府。你这大老爷去蒲江县衙走一趟,不管买也好,租也好,把这些田地从知县杨立仁那里弄到我们手上来。”
王小满一听,嚷嚷道:“东家,那要花许多钱的,我们山上的地都种不完,干嘛又要去买山下的地?您不心痛银子,我心痛啊。”
“死财迷!”郑晓路骂道:“山上老有些佃户走来走去,妨碍我们制造火器,也不方便弟兄们练习火铳射击,把普通佃户都迁移到山下的田地里,这山上的寨子才方便进一步的军事化。另外,在山脚下有了田地,建了庄子,我们更像正经人家,也方便收集十里八乡的消息。”
“呃,东家,这计策一环扣一环的,你是啥时候想好的?”王小满奇道:“不会是郝孟旋一来你就想到了吧?”
“去去去!”郑晓路笑道:“我哪需要想,这种小事情眨眨眼睛就在脑子里跳出来了!”
“哎呀,东家真是阴险啊!”王小满摇着头,走到寨门前,爬上门柱,正准备将那“生意兴隆床板响,财源广进裤带松”的对联撕下来。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