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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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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袋!”卡翠娜说,“我刚刚在想凶手要怎么扛着尸体在那样的地形里走那么远的路,就想到伊拉克人会把绳子绑在尸袋上,然后像背包一样背在背后。”

“嗯,”哈利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寻尸犬没在路边闻到尸体的气味。”

“那凶手为什么要冒险让尸体躺在那里?”卡翠娜问。

“躺在那里?”麦努斯反问。

“尸体在雪地里压出了印痕,这表示凶手把尸体放在那里,自己去开车,车子可能停在欧德森家的农庄附近,这样至少得花半小时,你们同意吗?”

麦努斯不情不愿地咕哝着:“差不多”。

“尸袋是黑色的,对经过的车辆来说,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垃圾袋没两样。”

“根本没人开车经过好吗,”麦努斯说,语气刻薄,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们已经问过住在那座森林里的每个人了。”

哈利点点头:“罗夫·欧德森说他五点到七点之间在看店,这番说辞我们该怎么看待?”

“如果店里没人光顾,他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一文不值。”麦努斯说。

“他有可能趁双胞胎上小提琴课的时候开车回来。”卡翠娜说。

“可是他不是会杀人的那种人。”麦努斯说,靠上椅背,点了点头,仿佛确认自己下的结论没错。

哈利想稍微说明警察辨别一个人是不是杀人凶手的这种能力,但这个阶段是要让每个人畅所欲言,不必担心抵触别人的想法,因此作罢。根据经验,最好的构想来自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完整的猜测和不正确的瞬间判断。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大家好!”侯勒姆高声说,“抱歉我来迟了,我去追查凶器。”

侯勒姆除下雨衣,挂在哈利的衣帽架上,那个衣帽架歪向一边,角度颇大。侯勒姆在雨衣下穿的是粉红色衬衫,上头绣有黄色花纹,背后写着字,宣称美国乡村歌手汉克·威廉斯尚在人间,尽管他的死亡证明书早在一九五三年冬季就已发出。侯勒姆一屁股坐在唯一空着的椅子上,看着其他人仰天沉思的面容。

“怎么了?”侯勒姆笑问。哈利等着侯勒姆说出他最爱说的俏皮话,不一会儿就听见侯勒姆说:“有人死啦?”

“凶器,”哈利说,“说来听听。”

侯勒姆咧嘴而笑,双手互搓,“我想知道希薇亚脖子上的烧焦痕迹是从哪里来的,病理学家却没有半点头绪,她只说小动脉受到烧灼,就好像进行截肢手术时,在把腿锯下来之前,为了止血会先烧灼血管。当她讲到锯腿,我就想到一件事。你们都知道,我是在农村里长大的……”

侯勒姆倾身向前,眼睛发光,哈利觉得他像是个准备拆圣诞礼物的父亲,兴奋不已,因为他买了一整套火车玩具送给刚出生的儿子。

“母牛生产时,如果小牛胎死腹中,尸体又过大,母牛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没办法自己用力把尸体逼出来,这时如果又加上母牛躺在地上,身体弯曲,我们要帮忙把尸体弄出来一定会伤害到母牛,因此兽医就会使用一种锯子。”

麦努斯露出作呕的神情。

“那是一种很细而且富有弹性的锯子,可以塞进母牛的身体,像个绳套一样圈住小牛,然后来回拉动就能切开小牛。”侯勒姆用双手示范,“小牛被切成两半之后就可以把半截尸体拉出来,这样问题通常就解决了,我是说‘通常’哦,因为锯子在母牛体内拉动的时候,可能伤到母牛,害得母牛流血过多而死。所以几年前有个法国农夫发明了一种实用的工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种工具是圆环状的通电细金属丝,可以烧穿肌肉,握把是纯塑料做成的,两端连接着超细、超强韧的金属丝,形成一个圆环,你只要把它套在你想切断的物体上,按下加热按钮,十五秒内金属丝就会加热到白热化,然后再按下握把上的另一个按钮,金属丝就会开始收缩,切断小牛的尸体。由于不用左右移动,切到母牛的概率就大大降低,而且如果真的切到母牛,它还有两个优点……”

“你怎么好像是在向我们推销这种工具啊?”麦努斯咧嘴笑说,望向哈利的眼睛,看他有什么反应。

“金属丝温度很高,所以完全无菌,”侯勒姆继续说,“而且不会让母牛感染到尸体的细菌或有毒的血液。此外,高热可以烧灼小动脉,达到止血的功效。”

“好,”哈利说,“你确定凶手用的是这种工具吗?”

“不确定,”侯勒姆说,“我要拿到一组电切环才能测试。我问过一个兽医,他说这种电切环还没取得挪威农粮部的核准。”他看着哈利,脸上露出深深的遗憾之情。

“呃,”哈利说,“就算电切环不是凶器,至少也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可以站在小溪里把被害人的头切下来。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吗?”

“又是法国,”卡翠娜说,“他们以前发明断头台,现在又发明这种东西。”

麦努斯噘起嘴唇,摇摇头,“听起来太诡异了,再说,如果还没取得核准,凶手要去哪里拿到这个玩意?”

“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调查,”哈利说,“史卡勒,你可以去查查看吗?”

“我说过我不相信这种说法了。”

“抱歉,我说得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说:史卡勒,请你去查这条线索。关于凶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侯勒姆?”

“没有。另外犯罪现场应该有大量血迹才对,可是我们唯一发现的血迹是农仓里杀鸡之后留下的。说到鸡,鸡尸温度和室内温度显示那三只鸡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六点半,可是我有点不能确定,因为其中一只的体温比另外两只高一点。”

“它一定是发烧了。”麦努斯笑道。

“那个雪人呢?”哈利问。

“冰晶每小时都会改变形状,所以雪球上是找不到指纹的,但是冰晶很锋利,应该可以找到肌肤碎屑才对。如果凶手戴了手套,应该也可以找到手套纤维,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凶手戴的是橡胶手套。”卡翠娜说。

“反正雪人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侯勒姆说。

“好吧,至少我们手上有颗头。你们检查过牙齿……?”

哈利的话被侯勒姆打断。侯勒姆直起身子,脸上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你是指牙齿上留下的迹证?还有她的头发?脸颊上是不是有指纹?还是其他鉴识员没想到的东西?”

哈利点了点头,表示抱歉,看了看表,“史卡勒,虽然你不认为罗夫会杀人,不过还是请你去调查碧蒂·贝克失踪的那段时间,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我去找菲利普·贝克谈。卡翠娜,你继续研究失踪案,再加上这两件案子,比对看看有没有共同点。”

“好。”卡翠娜说。

“什么都要比对,”哈利说,“好比说死亡时间、月象盈亏、电视播什么节目、被害人的头发颜色、是不是去图书馆借了同一本书、是不是参加过同样的研讨会、电话号码的总和等等,我们必须知道凶手是怎么挑选被害人的。”

“等一等,”麦努斯说,“我们已经判定这些案子之间有关联了吗?我们不是应该对所有可能性保持开放吗?”

“妈的你想要保持多开放是你家的事,”哈利说,站起身来,确认他的车钥匙在口袋里,“只要你办好主管交代的事就好。最后离开的人关灯。”

哈利等电梯时听见有人走近,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了下来。

“今天早上学校下课休息的时候,我去跟双胞胎其中一个人说话。”

“是吗?”哈利转过身来面对卡翠娜。

“我问她们星期二那天做了什么事。”

“星期二?”

“碧蒂·贝克失踪的那天。”

“哦,对。”

“她说她们和妈妈来奥斯陆,她会记得是因为她们看完医生以后去康提基号博物馆找玩具,然后在一个阿姨家过夜,因为妈妈去看一个女性朋友,爸爸一个人在家里看家。”

卡翠娜站得离哈利相当近,哈利闻得到她的香水味。他从来没闻过女人用这种香水,味道是强烈的辛香调,毫无香甜的气味可言。

“嗯,你是跟双胞胎里的哪一个说话?”

卡翠娜直视哈利的双眼:“不知道,有差别吗?”

哈利听见叮的一声,便知道电梯抵达了这层楼。

尤纳斯正在画雪人,他想画一个微笑唱歌的快乐雪人,可是怎么都画不好,雪人只是在一大张白纸上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他。他置身于一间偌大的教室内,里头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父亲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发出的刮擦声、黑板偶尔会发出的碰撞声,以及学生用圆珠笔写字发出的窸窣声。尤纳斯不喜欢圆珠笔,用圆珠笔画图擦不掉,也不能改,画了什么永远会留在纸上。他今早醒来以为母亲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赶紧跑去父母卧房,却看见父亲正在换衣服,还叫他也去换衣服,因为他今天必须跟父亲一起去学校。

教室的斜坡向下延伸到父亲所站之处,有如剧场一般。尤纳斯的父亲从上课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对学生说,他和尤纳斯一起踏进教室时也没说半句话,只对学生点了点头,指了指要尤纳斯坐的位子,直接走到黑板前就开始写字。学生显然很习惯这种方式,坐在位子上立刻开始抄笔记。黑板上写的是数字、细小的文字,还有一些尤纳斯不认得的奇怪符号。他父亲曾跟他解释说物理学有它自己的语言,可以用来说故事;他问说物理学可不可以拿来说冒险故事,父亲笑说物理学这种语言只能用来解释真实的东西,不能拿来说谎。

有些符号十分优雅而有趣。

粉笔灰飘落在父亲肩膀上,犹如一层柔细的白雪覆盖在外套上。尤纳斯看着父亲的背,试着画父亲,结果画出来的也不是快乐的雪人。突然间教室里的声音全都静止下来,每支圆珠笔都停止抄写,只因父亲手中的粉笔停止了。粉笔动也不动停在黑板上端,位置高得父亲必须高高伸直手臂才能够得到。这一幕看起来像是粉笔卡住了,父亲挂在黑板上,有如炸胡狼高高挂在悬崖壁伸出的树枝上,脚下深不见底。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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