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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自己平静平静,他又走回起坐间,从咖啡桌上拿起了一本《建筑文摘》,在一把黄绿相间的圈手椅上对着大门坐了下来,同时打开了后面的灯。
他从起坐间的窗户望出去,看到了门外的车道,却没看到他嫂子的车。他低下头翻开了杂志。
但是他突然觉得精疲力尽,倦意锦锦。
珍妮弗用足了力气才拉开了温室的门,室内,那片殷红的流光简直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见大卫腰间只围了一块浴巾,站在一道有护壁板的墙前。他似乎知道她会来,但他为个么脱得光光的?
“哦,哈罗!”大卫笑容满面地叫道。
“哈罗……”珍妮弗回答。她见他的上半身瘦瘦的,长着匀称而健美的肌肉。她强迫自己不看他。这时窗外的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一片血红。
珍妮弗犹豫片刻,尴尬地开口:“凯思不知道我来这里。他要我请你今晚去吃晚饭,跟他的弟弟保尔见见面。但是我不想要……”
她下面要说什么,她突然想不起来了。温室里的空气闷热而沉重,仿佛要在她身边凝固,叫她感到窒息。
“你想要什么?”大卫问。
她看见他的手臂在光影之下显出美妙的肌肉。她再一次强迫自己把眼睛转向别处。
“我希望你明白,”她说,“我是把你当作很要好的朋友看待的……”
“我肯定希望如此!”大卫笑嘻嘻地回答。
这时她注意到了三扇窗户上那三个几乎和真人一样大小的蚀刻人像。左边是个男的,当中是个女的,右边是另一个男的。即使站在这儿,珍妮弗也能看出右边的人的脸跟他的身子似乎不相称。
“给你拿点酒,要不要?”大卫问,“我知道你喜欢我们星期一喝的那瓶。我买了整整一箱呢。”
“不,”珍妮弗说,“我……我要说的是,”她吃力地说,“我的确不能再给你装饰滨河大道的寓所了。我在这幢房子给你工作,凯思很不高兴。我不愿意成天成天到纽约跟你单独在一起了。我怕他要生气,而且——“
“聪明的主意,”大卫说着向她走近了一步,“既然没有必要,为什么要引起他的怀疑呢?”
“我认识几个人,室内装修搞得很不错。我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热气令她头晕,她感到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请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她说,“但是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大忙。”
“帮忙?”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全身发着红光。她可以感到他精明警惕地凝视着她。
“我知道你为装饰这房子花了许多钱,”她说,“但是大卫,这样作不好,你住得这么近,这对凯思是不公平的。他忌妒得厉害,因为你和我在城里住的时候就相识。而现在,一方面因为你搬到这儿来过夏——一方面,昨天晚上,你睡觉时又大喊大叫……”
她很快地偷瞥了他一眼。大卫还在笑,眼里流露出一种离奇的梦一样的神情。
“啊,就别管凯思了吧!”大卫喃喃地说,“问题是你怎么想,珍妮弗,你怎么打算?”
她望着他,感到强烈的欲望在冲动!“大卫,”她说,“我要你离开这儿!”她后退了一步,却看到了他眼里的意外和痛苦,“说真的,你有许多地方可以度夏……”她话没说完,便听见了什么声音。
那是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前门门廊台阶走了上来。她听出来了,那肯定是凯思的脚步声!她顿时紧张了。万一凯思走进温室看到大卫这样半裸着身子,她怎么解释呢?
大卫张嘴正要对她说话,但是珍妮弗再没说什么,急转身子便从那屋子里跑了出去。刚走到大厅里,大门朝里开了。
“凯思!”她惊叫道,继续向凯思走去,勉强笑着。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凯思问。
“跟大卫谈谈,”她赶快回答,“很遗憾,他今晚不能来吃晚饭了。”
“为了这么个问题,你有什么必要把车开到这儿来?”
“我打电话叫过他,”珍妮弗辩解说,“我拨了几遍,都没人接。我怕他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她说着,却感到自己的衬衫已经汗湿了,“你从修车场怎么回来的?”
凯思没理会她的问话,却望着楼上:“大卫现在在哪儿?”
此刻,她只想马上把凯思弄出这儿!她没回答凯思,而是从起坐间窗户望了出去,看到沟对面她自己的家。她看到了在凯思的工具车旁边停着保尔的维加车。
“看”她指着窗外惊叫:“你弟弟来了!”
但是凯思却擦过她的身子往大厅走去。珍妮弗掉过头,看见血红的光从楼下的门缝里透了出来。
“凯思!”她边叫边跟着他跑去,“保尔在等我们,回家吧,求你!”
凯思走到两扇滑动门之间,红光照亮了他的面孔,他站住了。珍妮弗从他身旁望去,看见大卫站在屋子正中,正往腰间掖毛巾。
她看见大卫慢慢抬起头,迎着凯思:“别生所,”他苦笑了一下,说,“显然你的妻子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凯思妒火中烧,脸由白转青,抢前一步,挥起拳头朝大卫的肚子上打去,只听扑一声响,可是大卫竟完全没有反应,仍然站在那儿,茫然地惊讶地望着凯思。
“凯思……”珍妮弗叫道。她恐怖地看到凯思又逼近一步,对着大卫的脸狠狠地打了两拳,把他打到了左墙边,头往后一仰,撞在木头墙板上。大卫似乎完全没打算自卫!屋里的红光几乎模糊了他嘴角的鲜血。
“凯思!”珍妮弗又叫道。她必须在大卫受到重伤之前挡住凯思。但是凯思却不理她,又缩回了拳头。
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圆东西从凯思头上的天花板落了下来。它象慢镜头一样,一弯一拐地往下掉,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金属的叮当声。
凯思吃了一惊,低头看去。那钱滚过地板撞到了铅格玻璃窗下的墙板上。
大卫没理会凯思,走过去捡起了钱,当他站直身子的时候,珍妮弗看到他黑幽幽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原来是在你的口袋里呀?”大卫问,“是你昨天晚上钻进屋来从我抽屉里偷走的么?”
“不,”凯思摇了摇头说。他摆开架势,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珍妮弗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红光似乎突然从三扇窗户流泻进来,凝固在大卫周围。他那捏钱的左手握成了拳头。他那被打伤的面孔变成了一个冷酷狂怒的假面。这时凯思又逼近一步,弯下身子,对着大卫一拳打去。
珍妮弗眼看大卫以从未有过的迅速动作,一手挡开凯思的来拳,一手已抓住了凯思的手腕。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咔嚓声,凯思退到了一边,他的手腕歪成了个奇怪的角度,大卫把他的手臂折断了!
“凯思!”珍妮弗大叫,凯思歪歪斜斜往门口走,背靠着墙壁。但是大卫又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胆小鬼!”大卫低声叫道,“上来呀!”
凯思摇摇头。
“上来呀!”大了以令人不敢相信的迅速动作一把抓住凯思的后颈,把他往大理石地板上一按,按得他跪了下去。
凯思用那只好手回击着,但是大卫似乎毫无知觉,他挥起另一只手,一拳砸在凯思后脑上。
珍妮弗听见她的丈夫尖叫起来——一种凄厉而高亢的声音。她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用拳头雨点般地打着大卫,要他松手。
大卫慢慢地转过头来,她的拳头打在他脸上,他连眼也不眨。顷刻间她看见了他的眼睛,那里竟有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狰狞的仇恨。同时她瞥见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红糊糊的一团,他的拳头打中了她的胸骨边胃后太阳神经丛上方。
那一拳把她打到了屋子对面,她的头撞到右窗户下的板壁上。她想呼吸,一阵惊人的剧痛在她胸口扩散开来。
珍妮弗过去也曾被打得昏死过去,但这一次肯定是痛苦多了。难道是大卫打断了她的肋骨?她电影慢扶住窗框站了起来,往血红的窗户看了出去。窗外,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然而六角形的窗玻璃却比以前现加明亮了。现在她看清了右窗上那个人形的面孔……
那是一张跟大卫·卡迈克尔极为相似的面孔,银色的头发和其他,正从六角形玻璃窗上低头看着她!
她站了起来,但是一吸气便引起肺部十分剧烈的疼痛,两腿又瘫软了。凯思这时已经躺在地下,大卫背对着珍妮弗向他弯下身去,凯思再也不出声了。
珍妮弗想起了沟对面他家车道上保尔的车。前门没有关,保尔一定已经进了门。楼梯上梳洗间里有一个电话,她想溜出这间血红的房子去打电话。
但是即使最轻微的呼吸她也感到疼痛。
她明白这时如果想站起来恐怕会晕倒。于是便手足并用往滑动门爬了过去。
“不行,挡住她!”珍妮弗听到从头上直接传来那厚重的声音,“不能让她离开这屋!”
是谁在说话?她抬起头,一阵晕眩。
屋里的光在跳动,似乎配合着一颗巨大的心脏的节拍。大卫站到她的身边。他腰上的浴巾掉了。他已经成了赤条条的人。
“珍妮弗?”他问。那张脸因恐惧与关心而扭曲了,跟窗户上那幅蚀刻像一样。“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他说着伸出了手。
她不让他碰她,而且向他盲目打了一拳。一切都泛着红光,她的手、地板,还有空气本身。但是不过几尺之外便是大厅。大厅新涂成了蓝灰色,那颜色还是她挑的,为了跟饭厅搭配。
她用手拖着自己往门外爬去,刚爬到门边,大卫却抢到了她的头前,两条光腿跨在她身上,伸出双手抓住两边的滑动门的铁环,猛力一关……
保尔·奥尔逊惊醒过来,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后来才感到那本杂志还摊开在膝盖上,还在他打瞌睡前放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那屋子——凯思和珍妮弗的起居间——已经黑了。他站起身来摸索着墙上的开关。熟悉的起居室间亮了。但是他刚才看书时就在身边的灯怎么了?是灯泡坏了么?
他揿了揿电子表的按钮,数字亮了:八点十四分!分已经睡了半小时,凯思和珍妮弗怎么还没有回来?
也许他们的车胎漏气了吧?可是凯思邀请的古董商呢?这位大卫·卡迈克尔先生也早该来了。难道是要他到那边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