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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过去了,亚瑟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这时,门又开了,他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又一个病人被送进来了。亚瑟推断他得了阑尾炎。手术结束了,他正在康复。一名护理员把他扶上床,递给他一杯水,“不要喝,漱漱口,然后吐掉。”
他还是喝掉了。
“不能喝,我刚说过——”
他呕吐了。
“操。”护理员甩给他一把纸巾,就走了。
亚瑟的病友手里抓着纸巾,就睡着了。
这时亚瑟朝门上的窗口望去。两名男子站在门外,一个是拉美裔人,另一个是黑人。后一个眯着眼,直直地盯着他,然后对另一个人耳语了一番,对方也匆匆地看了他一眼。
从他们的姿势和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对看到了这个被瘾君子米克解救的囚犯感到好奇。
不,他们想记住他的长相。为什么?
他们也想杀他吗?
又是一阵恐慌。他们杀了他只是时间早晚吗?
他闭上了眼,可是又觉得不能睡。他不敢睡。他睡着时,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他要是闭上了眼,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他要是不每时每刻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保持十分的警惕,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
现在他痛苦极了。朱迪说过,林肯可能会找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亚瑟无法判断他的堂弟只是盲目乐观呢,还是找到了某些具体的证据,能证明他是被错误逮捕的。这个模棱两可的希望让他十分愤怒。在和朱迪谈话之前,亚瑟·莱姆已经决定在这个活地狱等死了。
我在帮你的忙,老兄。操,不管怎样你都要在这里呆一两个月……现在不要再反抗了……
可是现在,他一意识到有可能重获自由,听天由命就变成了惊慌失措。他看到眼前有一丝希望可能会被人夺走。
他的心又开始狂乱地怦怦直跳。
他抓住呼叫按钮,按了一下,又一下。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窗口又出现了一双眼睛。但不是医生。是他以前见过的一个犯人吗?他说不准。那个人直直地望着他。
恐惧像电流一般传遍他的脊柱。他努力控制住恐慌,又按下呼叫键,然后按住不动。
还是没有回应。
窗口的一双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37
“元数据。”
在纽约警察局的计算机实验室里,罗德尼·萨尔奈克正在用扬声电话对林肯·莱姆解释522很可能已经得知那位“专家”其实是秘密伪装的警察。
萨克斯站在旁边,两臂交叉,十指扯着衣袖,提醒他从普利维斯劳尔的加尔文·格迪斯那里得到的信息,“那是关于数据的数据,嵌入在文档中。”
“对。”听到她的话,萨尔奈克证实道,“他可能看到我们是昨晚创建的个人简历。”
“该死。”莱姆嘟囔。呃,不可能想得面面俱到。可是面对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你不得不考虑周全。如今,这个原本有可能抓到他的计划白费了。他们再度失败了。
更糟的是,他们无意中泄了密。正如他们识破了他的自杀伎俩,他也获悉了他们的行动方案,对他们今后的战术有了防御。
知识就是力量……
萨尔奈克补充说:“我让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人追查今天早上浏览他们学校网站的每一个人。有六次点击来自纽约市,不过是来自公用终端,用户没有留下痕迹。有两个是欧洲的代理,我知道这两个服务器。他们不愿合作。”
那是自然。
“我们从罗恩在SSD得到的空闲空间文件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要花点时间。它们……”他好像决定避免做技术方面的解释,然后说,“……乱糟糟的。但是我们把碎片拼合起来了。好像某个人确实汇编并下载了档案。找到了一个假名——就是昵称或代号,叫‘奔跑男孩’。目前只有这么多。”
“知道是谁吗?员工、客户、黑客?”
“不。我给局里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查找已知的假名和邮箱。他们找到了大约800个‘奔跑男孩’。不过,没有一个在市区。过会儿会有更多的消息。”
莱姆让托马斯把“奔跑男孩”这个名字写到嫌疑人名单里。“我们会联系SSD。看看是否有人认识这个名字。”
“那CD里的客户文件呢?”
“我已经让人手工浏览了一遍。我编写的密码取得的进展就这些。里面的变量太多了——不同的消费品、大都会捷运卡、E…ZPass电子收费系统记录。大部分公司都下载了关于受害人的某些信息,但是据统计,还没有哪个人格外突出,能确定为嫌疑犯。”
“好的。”
他挂断电话。
“我们尽力了,莱姆。”萨克斯说。
尽力……他扬起一道眉毛,这个表情没有一点含义。
电话铃响了,来电显示上现出“塞利托”的名字。
“命令,接电话……朗,有什么——”
“林克。”
出事了。从扬声电话里听来,他的语调空洞,声音发颤。
“又有人遇害?”
塞利托清清嗓子,“他绑走了我们的一个人。”
他吃了一惊,去看萨克斯。她不由自主地探过身子,凑向电话,松开了双臂,“谁?告诉我们。”
“乔·马洛伊。”
“不。”萨克斯低声说。
莱姆闭上眼,把头移进轮椅上的头枕上。“当然是真的。朗,这是故意安排好的,他计划好了一切。”他的声音一沉,“有多糟糕?”
“什么意思?”萨克斯问。
莱姆轻声说:“他不是简简单单地把马洛伊杀了,对吗?”
塞利托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悲痛,“对,林克。”
“你说呀!”萨克斯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莱姆看到她圆睁着惊惧的双眼,他也一样感到惊恐。“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因为他想得到信息。他对乔严刑拷打逼他招供。”
“哦,上帝。”
“对吗,朗?”
大侦探叹了口气,他语气生硬地说:“对,确实很惨。他动用了刑具。他流了很多血,可以看出乔挺了很久。最后那个混蛋一枪把他打死了。”
萨克斯气得满脸通红。她握住格洛克的枪把,咬紧牙关问:“乔有孩子吗?”
莱姆想起这位警监的妻子几年前被人杀害了。
塞利托答道:“有个女儿在加州。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你能承受住吧?”萨克斯问。
“不,不行。”他的嗓子又哑了。莱姆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现在听来如此的心烦意乱。
当时乔·马洛伊不让莱姆对别人透露522的案子时所说的话犹在耳畔。即使在得知刑事专家和塞利托没有对他老实交代之后,警监非但没有斤斤计较,还给予他们支持。
维持治安第一,自尊心第二。
而522把他折磨致死无非就是想得到信息。该死的信息……
不过,莱姆内心深处的铁石心肠不知从哪里被唤醒了。有些人曾经说过,这种超然的态度意味着他的灵魂有残缺,但是他却认为这样能让他更好地工作。他坚定地说:“好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萨克斯问,
“他已经宣战了。”
“宣战?”这是塞利托问的。
“是针对我们的?他不再秘密行动了。他没有逃跑,而是警告我们不要把事情弄糟了。他开始还击了。他以为他能侥幸逃脱。杀死高级警官?嗯,对。他已经画好了战线。现在他对我们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也许乔没有告诉他。”萨克斯说。
“不,他说了。他竭尽全力保守秘密,但是后来还是说了。”莱姆甚至不愿意去想象警监试图保持沉默时所遭受的一切,“这不是他的错……但是现在我们都有危险了。”
“我要去和高级警官们谈一谈。”塞利托说,“他们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计划不满意。”
“他们肯定不满意。是在哪里发生的?”
“切尔西的一个仓库。”
“仓库……对囤积者来说是个理想的地方。他和那个地方有关联吗?在那儿工作?还记得他穿的舒适的鞋子吗?或者他只是通过查找数据发现那个地方的?所有这些我都要知道。”
“我会查的。”库珀说,“塞利托给了他详细资料。”
“我们要把现场调查一番。”莱姆看了一眼萨克斯,她点了点头。
警探挂断电话后,莱姆问:“普拉斯基在哪儿?”
“正在从罗兰·贝尔监视现场回来的路上。”
“我们给SSD打个电话,查查在马洛伊遇害的时候,所有的嫌疑人都在哪儿。其中一些人肯定在办公室。我想知道谁不在办公室。我还想知道这个‘奔跑男孩’的情况。你觉得斯特林愿意帮忙吗?”
“哦,肯定愿意。”萨克斯提醒他说,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斯特林非常配合。她按了一下扬声电话的按键,打通了电话。
一名助理接了电话。萨克斯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萨克斯警探。我是杰里米。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我要找斯特林先生。”
“恐怕他这会儿不在。”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名警官遇害了。”
“对,我听新闻上说了。我很难过。先不要挂。马丁刚刚进来。”
那边有人模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萨克斯警探,我是马丁。听说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对此我很难过。但是斯特林先生在外地。”
“我们必须和他谈话,这很重要。”
助理平静地说:“我会传达这个紧急的情况。”
“马克·惠特科姆或汤姆·奥戴在吗?”
“请稍等。”
等了好久,那个年轻人才说:“恐怕马克也不在办公室。汤姆在开会。我已经留了言。我还有个电话,萨克斯警探。我要走了。对警监的事,我深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