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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服是当年生活好的时候买的,看上去似乎价格不菲,但已褴褛不堪,污迹斑斑了。鞋跟也磨损了。可能是因为染上了毒瘾或酒瘾,不能从医了。
此刻,他正忙着做一件奇怪的事:把一大本硬皮教科书切成碎片。
或许是精神病让他落魄至此。
“你是为了那些信来的吧。是时候了。”
“信?”
他怀疑地审视着她,“不是吗?”
“我不知道什么信件。”
“我寄到华盛顿的。但是你会跟人讲的,对吗?所有的执法官。你们这些公共安全人士。你肯定会的。你不得不说,人人都是这样。刑事数据库还有所有的……”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好像相信了她的话,“好吧,那——”他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她的臀部,“等等,你的手机开机了吗?”
“嗯,开着。”
“上帝啊!你怎么回事?”
“我——”
“你怎么不裸奔到街上,把你的住址告诉每一个陌生人?把电池取出来。不只是关机,取出电池!”
“我不会取的。”
“取出来,不然你就立刻滚出去。还有PDA、寻呼机。”
这似乎是煞风景的事。不过,她坚决地说:“我不会把存储器转出的。我把手机和寻呼机的电池取了。”
“好吧。”他嘟囔着探身过去。她把两个设备的电池取出来,关掉了PDA。
然后她向他要身份证。他考虑了一下,找出了他的驾照。上面的地址是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镇,那是市区最时髦的小镇之一。“我不是为什么信而来的,乔根森先生。我只是有几个问题,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
他示意她坐到脏兮兮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桌边的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他好像情不自禁地拿起一本书,用剃须刀把书脊削掉了一片。他刀法娴熟,又快又准。萨克斯庆幸他俩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便于掏枪。
“乔根森先生,我是为今天早上的一起犯罪事件而来的。”
“啊,是啊,当然。”他撅起嘴,又扫了一眼萨克斯,他的表情很明显:顺从而又厌恶。“这次我又犯了什么事儿?”’
这次?
“是一起奸杀案。但是我们知道和你无关。你在家里。”
他冷笑道:“哈,跟踪我。当然。”然后愁眉苦脸地说,“该死的。”这句咒骂是因为他在切碎的一小块书脊里发现了什么,或者没找到什么。他把它扔进了垃圾堆。萨克斯看到半开的几只垃圾袋里装着衣服、书、报纸和刚被割开的小盒子的碎片。然后她扫了一眼大号的微波炉,看到里面有本书。
细菌恐惧症,她猜测。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微波是毁灭它们的最好方法。”
“细菌?病毒?”
他对这个问题付之一笑,好像她在开玩笑。他对着面前的书点点头说:“不过,有时候确实很难发现,可是必须要找到。你得看清敌人是什么模样。”这时,他对着微波炉一点头,“他们很快就开始制造连微波炉都毁不掉的东西了。啊,你还是相信为好。”
他们……他们……萨克斯在巡逻部门当过几年的巡警,用警察俚语说,就是“移动警察”。她巡逻的地点当时还叫时代广场,现在称之为“迪士尼北”。身为女巡警的萨克斯接触过很多无家可归和精神错乱的人。她看出他有妄想型人格,甚至是精神分裂症的迹象。
“你认识一个叫迪里昂·威廉斯的人吗?”
“不认识。”
她说出了其他几个受害人和替罪羊的姓名,包括莱姆的堂兄。
“不认识,一个都没听说过。”他说的像是实话。他足足盯着那本书看了30秒钟。然后撕掉一页,举起来,又皱起眉头,把它扔掉。
“乔根森先生,在今天的犯罪现场附近发现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你的房间号。”
握着刀片的手凝固了。他用惊慌、炽热的双眼盯着她。他喘息着问:“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发现的?”
“在布鲁克林的一只垃圾箱里。粘在一只证据袋上。可能是凶手丢弃的。”
他用吓人的语气低声说:“你知道名字吗?他长什么样?告诉我!”他半起身,脸色绯红,嘴唇发颤。
“乔根森先生,别激动。冷静下来。我们不能确定是他留下的条子。”
“哦,就是他。肯定是他。那个王八蛋!”他探身过去,“你知道名字吗?”
“不知道。”
“告诉我,该死的!这次帮帮我吧,别再折磨我了!”
她坚决地说:“如果能帮你的话,我会帮你的。但是你必须冷静。你说的是谁?”
他丢下刀片,坐了回去,垂下双肩,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是谁?当然是上帝了。”
“上帝?”
“我就是约伯。你知道约伯吧?上帝折磨的那个无辜的人。他施加的那些磨难比起我所遭受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哦,是他。他找到了我现在的住址,写在了那张便条上。我本以为这次解脱了,可是又被他找到了。”
萨克斯似乎看到了泪光。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吧。”
乔根森搓搓脸说:“好吧……几年前,我是一名执业医师,住在康涅狄格州,有妻子和两个好孩子,银行里有存款,有养老金计划,还有度假别墅,生活很滋润,我也很幸福。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怪事。刚开始也没什么。我申请了一张新的信用卡,可以在‘常飞顾客酬宾计划’中获得优惠里程。那时我一年要飞30万英里。我从来没有办不成信用卡或抵押贷款过,但是我被拒了。我想是弄错了。谁知公司说我有信用问题,因为我在过去的六个月内搬了三次家。可是我一次也没搬过。有人盗用了我的名字、社保卡号和信用信息,以我的身份租了几套公寓,然后拖欠租金。不久前,他买了价值近10万美元的东西,寄到了这些公寓。”
“身份窃取?”
“哦,所有的东西都被窃取了。上帝用我的名字办了信用卡,消费了一大笔钱,把结单寄给不同的地址。当然了,他从来没付过账。我刚把一件事摆平,他就又捅了一个娄子。他不断地从我这里获取所有的信息。上帝无所不知!我母亲的娘家姓、她的生日、我的第一只狗的名字、我买的第一辆车,申请密码所需的一切。他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和名片号,欠下了1万美元的电话账单。怎么花的?他会打电话询问莫斯科、新加坡或悉尼的时刻和温度,然后是几个小时不挂电话。”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上帝,而我是约伯……这个狗娘养的用我的名字买了一套房子!一整幢房子!然后拖欠还款。直到一家代收欠款公司的律师找到我所在的纽约诊所,问我是否为归还所欠的37万美元房款做好准备时,我才知道这件事。上帝还玩在线赌博游戏,欠了25万美元的债。
“他以我的名义提出了伪造的保险索赔,我的医责险承保公司也不再为我作保。没有保险,我就不能在诊所工作,也没有人愿意为我保险。我们不得不变卖房子,当然,每分钱都拿去还债了,到那时大约欠了200万。”
“200万?”
乔根森闭了一会儿眼,“接着事情变得更糟了。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我的妻子自始至终都和我在一起。生活很艰难,但是有她为伴……直到上帝用我的信用卡买了昂贵的礼物,以我的名义送给了诊所里的几个前任护士,附有邀请和挑逗性的言语。其中一名护士给我家里留言表示感谢,还说她很愿意和我外出共度周末。我女儿收到了留言,给我老婆讲的时候,哭个不停。我觉得妻子相信我是无辜的。但是四个月前,她还是离我而去,搬到科罗拉多她姐姐那儿去了。”
“我很抱歉。”
“抱歉?哦,呃,非常感谢。但是还没有完。哦,没完。我老婆刚走,就有人逮捕我来了。好像是以我的名义,用信用卡和伪造的驾照买了枪支,在纽约东部、纽黑文和扬克斯持枪抢劫。一名店员严重受伤。纽约调查局逮捕了我。虽然他们最终把我放了,我还是有了被逮捕的记录,而且永远存在。我还被药品强制管理局逮捕了一次,因为我拿一张支票购买了非法进口的处方药。
“哦,对了,我还在监狱住过一阵子——不是我,而是上帝把伪造的信用卡和冒名的驾照卖给的那个人。当然,这个犯人与众不同。谁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对全世界的人而言,政府档案表明,罗伯特·塞缪尔·乔根森,社保卡号923674182,原住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镇的那个人是犯人。这也在我的记录上,永远都在。”
“你肯定去追查过,也向警方报过案。”
他冷笑道:“拜托,你是警察。你知道哪里会优先考虑我这件事吗?仅仅在走路不遵守交通规则之上。”
“你有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年龄、种族、教育背景和所在地?”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到哪儿都是一个人,那就是我。他把我偷走了……哼,说什么安全措施,说什么保护制度,狗屁!对,要是信用卡丢了,可以挂失。但是要是有人想把你的生活毁了,你完全无能为力。大家都相信计算机。它们要是说你有钱,你就有钱。要是说你有保险危机,那你就有保险危机。报单上说你没有存款,你就没有存款,哪怕你是个千万富翁。我们相信数据,不在乎事实。
“噢,你想看看我最近的工作是什么吗?”他跳起来,打开壁橱,露出一件快餐专用制服。乔根森回到桌前,又开始把书切成碎片,喃喃自语:“我要找到你,王八蛋。”他抬头望了一眼说,“你想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
她点点头。
“上帝用我的名字租了公寓,但是从来没在里面住过,也从来没接收过那些非法药品和任何船运的商品。警方把一切都恢复了。他从来也没在买来的漂亮房子里住过。明白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