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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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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这无疑又是一系列的报复和悲剧。另一方面,基督徒则开始通过道德故事鼓励人们坚定信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史诗般的“三月的传说”(Qardagh)。一个聪明的年轻人,狩猎时像波斯国王那样勇猛,争辩时如希腊哲学家那般敏锐,但他放弃了波斯行省总督这样的光荣职位而选择皈依基督教,结果被判了死刑。他逃出了囚牢,不料却做了一个梦,那梦告诉他:不必抗争,要为信念而死。执行石刑时,他的父亲朝他投掷了第一块石头。基督徒用一篇优美的叙事文来纪念他,以此鼓励其他人找到信仰、皈依基督。
    基督教成功的秘诀部分在于它对宗教使命的执着和投入,但它也会适当地调和宗教热情与现实情况之间的矛盾。据7世纪初的文献记载,教士们曾花大量时间试图融合佛教的观点——这种做法也许十分费力,但至少会使问题简单些。一位抵达中国的传教士写道,圣灵的观念与当地人的信仰完全相符:“诸佛乘着一股慈悲之风(这便是圣灵)度化整个世界。”他接着说,上帝自创世之日起便掌管永生和长乐,因此“人们将永远崇拜佛祖”。他认为,基督教与佛教不仅仅是契合那么简单,从广义的角度讲,基督教就是佛教。
    有些人试图规范基督教与佛教的融合,于是创造了一套混合的“福音”。它有效地简化了前者复杂的教义和故事,结合东方人熟悉并容易接受的元素,以便加快基督教在亚洲的发展。这种双重混合的神学理论通常被称为诺斯替教派(Gnosticism),它认为,用人们易懂的文化和熟悉的语言进行布道才是传教的最佳途径。结果可想而知,基督教得到了大批人群的广泛支持,因为这些教义被人为地诠释得似曾相识、更易接受。
    其他宗教和信仰也依靠类似的方法获益不少。颇具魅力的马兹达克教(Mazdak)在5世纪末和6世纪初开始迅速流行——这从基督教、琐罗亚斯德教评论家对该教信众大量褒贬不一的评论中可以得见。马兹达克教的态度和行为,包括饮食习惯,都遭到了恶意的诽谤,他们甚至被污蔑为喜欢群交。事实上,就我们所接触到的重要资料来看,马兹达克提倡的是禁欲主义的生活方式,这与佛教对待物质享受的态度、琐罗亚斯德教对物质世界的怀疑以及基督教长期奉行的苦行主义都有明显的共通之处。
    在这种充满竞争的宗教环境里,维护好自己的物质财富同坚持信仰一样重要。一个在6世纪穿越撒马尔罕(乌兹别克东部城市)的中国旅者注意到,当地人坚决抵制佛教,任何寻求栖居的佛教徒都会遭到烈火驱逐。不过这一次却是例外:这位来自中国的到访者被允许当众讲法。在他的个人魅力和出色口才下,很多当地人都转信了佛教。
    没有人比佛教徒更了解展示自己信仰和宗教信物的重要性了。另一位前往中亚取经的中国僧人曾吃惊地发现,巴克特里亚当地人对圣物遗迹都非常崇敬,包括一颗佛陀的牙齿、一只佛陀用过的盥洗盆,以及一把装饰着精美珠宝的荞麦扫帚。
    还有人用更直观、更富戏剧感的手段来赢得支持。洞窟是宣传和强化宗教信仰的传统场所,它们通常沿贸易通道而建,一方面省去了寺庙和管理人员,另一方面又为贸易和旅行提供了方便。孟买海岸的象窟和印度北部埃罗拉(Ellora)的洞窟庙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洞窟内满是宏伟华丽的神祇雕像,意在展示道德和信仰的至高无上——当然,在这里是指印度教的至高无上。
    不过这些都显然无法与巴米扬(Bamiyan,位于今阿富汗)相比。地处向南通往印度、向北通往巴克特里亚、向西通往波斯的十字路口上,巴米扬拥有 751座雕满佛像的洞窟。其中的两座塑像——一座高180英尺,另一座有前者三分之二的高度,但更为古老——矗立在山崖岩刻壁龛中近1500年之久,直到2001年被塔利班摧毁。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无知、野蛮的行径,与“宗教改革”运动中英国及欧洲中北部地区毁坏宗教艺术品的暴行如出一辙。
    当我们说到丝绸之路,印象中总是东方和西方之间的来往交流。其实,在其他方向上也存在着大量的互动。就如公元7世纪的一位中国人所描述的,叙利亚是一个“出产防火布、还魂香、月光珍珠和夜光宝石的地方。那里从未听说过土匪和盗贼,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遵纪守法,国君任人唯贤。此地幅员广阔,物黍丰登,文学作品繁荣淳朴”。
    从实际情况看,尽管各派宗教竞争激烈,但最终在取代传统信仰、习俗和价值观上逐渐占据优势的还是基督教。公元635年,远赴中国的传教士成功说服皇帝取消对这一西方宗教的抵制,并让它成为合法信仰,因为它非但不会对帝国造成影响,反而能增强帝国的实力。
    到了公元7世纪中叶,竞争格局似乎变得更加明朗了。基督教压过琐罗亚斯德教、犹太教和佛教,长驱直入地向亚洲进军。长期以来,各种宗教在这一地区相互竞争,它们不断学习以求赢得更多关注。谁能想到最具竞争力、最有可能获得最终成功的,却是这个诞生于小镇伯利恒(Bethlehem)的宗教。离耶稣在本丢?彼拉多手下受难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就目前的进展来看,基督教要将触角远抵太平洋,从而向西贯穿至大西洋,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不过,就在基督教取得胜利的关口,阻碍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势力正在崛起,它不仅覆盖了建有城镇的大片区域,还连接着陆地和海洋。一场激战削弱了这一地区现存的所有政权,从而为新势力的诞生创造了机遇。那时的情形就好比互联网突然出现在古代:各种新思潮、新理论、新趋势一方面威胁、削弱既有的秩序,一方面又在利用着过去几个世纪构建起来的交通网络。这种全新世界观的名称——“伊斯兰”未能反映它的变革特性,因为这个词的原意是“顺从”,没有表达出世界将如何改变。然而不管怎么说,变革已经到来。
    
    第四章
    
    变革之路
    伊斯兰教诞生在一个充满动乱、争议和灾难的世纪里。公元541年,在先知穆罕默德得到启示的一个世纪前,一场异样的灾难将恐怖气氛洒向整个地中海地区。它的传播速度快似闪电,等到人们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一切已为时过晚。无人能够幸免,死亡人数难以想象。据一个几乎失去所有家人的当事者说,埃及边境的一座城市被一扫而空:原本人口密集的城中只剩下七个男人和一个十岁的孩子;屋舍的大门敞开,家中的金银财宝无人看管。众多城市遭受着毁灭性的袭击,君士坦丁堡在5世纪40年代中期曾每天有1万人死亡。不仅是罗马帝国遭此劫难,没过多久,东方城市同样受到影响,灾难沿着交通贸易要道蔓延,袭击了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逐渐进入中国——鼠疫带来了太多的灾难、绝望和死亡。
    随之而来的还有长期的经济衰退:田野里没有农民,城镇里没有商人;整整一代年轻人不幸遇难,直接影响到人口数量,导致严重的经济危机。自然,这也影响到君士坦丁堡皇帝们的外交策略。查士丁尼(Justinian,527—565年在位)执政前期,帝国取得了一系列优异的成绩:北非各行省的经济开始复苏,意大利行省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为应对漫长的边界,包括东方边界上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帝国精密布置、灵活用兵。但到查士丁尼执政后期,想要维持这种状态已非常困难:人力出现短缺,军队遭受质疑,在大瘟疫袭击之前,帝国财政已开始出现严重赤字。
    经济停滞让民众对查士丁尼的统治怨声载道。最严厉的批评是指责他为了讨好邻国,大笔出钱,胡乱捐赠。查士丁尼非常愚蠢,以为“散发罗马帝国的财富去满足那些蛮族就能破财免灾”——查士丁尼时代最尖刻也是最著名的历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Procopius)这样评价道。他冷酷地嘲笑皇帝“迫不及待地将帝国的大笔资金送给蛮族”,送给东南西北的所有的蛮族,甚至送给那些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查士丁尼的继任者放弃了这一策略,对罗马的邻国采取一种非常强硬的非妥协政策。公元565年查士丁尼死后不久,阿瓦尔人(Avar,草原最大部落之一)的大使向君士坦丁堡催收贡品,遭到了新皇帝查士丁二世(Justin II)的轻蔑对待:“你不用再指望从本帝国得到大笔财富,也不用再想着为我们做任何事情。从我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听到对方警告这样做的后果之后,皇帝震怒了:“你们这帮死狗还想威胁罗马帝国?听着,我将切断所有的供奉,然后砍掉你们的头颅!”
    罗马皇帝对波斯也采取了类似的立场,特别是后来得到消息说,一群突厥游牧部落已经在中亚草原取代了匈奴人,并威胁着波斯的东部边疆。突厥人在商业贸易中越来越占据主要地位,这让中国人颇感不快,他们认为突厥人不好对付、不值得信赖,这显然是因为突厥人获得了越来越大的商业优势。突厥人的首领是著名的西突厥可汗室点密(Sizabul):他在牙帐中接受朝拜,半躺在金床上,床的支脚是四个纯金孔雀,室外的大车上满载银盘和银制动物肖像。
    突厥人野心勃勃,他们曾派特使赴君士坦丁堡提议建立远程军事联盟。大使们告诉查士丁二世,若能联合发动进攻,波斯唾手可得。罗马皇帝急于凭借战胜君士坦丁堡的老对手以获得荣耀,同时又受到其他预言的鼓励,于是便得意扬扬地同意了这一计划。他向波斯国王发出威胁,要其归还以前协议中割让出去的城镇和疆域。然而,罗马发动的进攻以失败告终,波斯的反攻直逼达拉城(位于今土耳其南部),即罗马的边防要塞。在长达六个月的围攻之后,波斯终于在公元574年夺下该城。罗马皇帝最后在身体和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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