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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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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玄静和李弥对看一眼,这口气,除了禾娘还能是谁?
  李弥边敲边叫:“禾娘,我和嫂子来看你和三水哥哥,你开门呀。”
  “不开!”
  裴玄静上前道:“禾娘,我找崔郎有要事。他在里面吗?”
  门霍然敞开。禾娘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要事,要事!你们的事情都是要事!我真不懂,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要事!”
  裴玄静一皱眉:“我们?”
  “是啊,不就是你们这些又美又有钱身份又高的……你们吗?”
  裴玄静听出她话里有话,忙问:“崔郎和女人在一起?”
  “哼,我还真没怎么见他和男人在一起。”
  裴玄静心念一动,难道是杜秋娘?赶紧追问:“崔郎到底在不在?我无论如何要见他一面。”
  “不在!”
  “他去哪儿了?”
  “中和节的好日子,怎可辜负了大好春光!”禾娘恶狠狠地说,“这又湿又冷的天气,还要去郊游赏春,非得冻死淋死了才算完。”
  “他们去曲江了?”
  “对。骑着大马,带着油幕、帷幄和坐具,应有尽有,刮风下雨都不怕。不但能喝酒唱歌,弹琴跳舞,还能占卜算卦……”
  裴玄静打断禾娘的抱怨:“你说什么?占卜算卦?”
  “是啊。咱们的崔郎中可全能了。会治病救人,吟诗作赋,说笑谈情,连算命都会。我听说,他们今天还要玩什么扶乩呢。”
  “禾娘!”裴玄静柳眉直竖,“他们走了多久了?”
  禾娘被她吓了一大跳:“大、大概半个多时辰吧。”
  裴玄静一眼看见拴在后角门边的马匹:“这是药铺的马吗?”
  “是掌柜的……”
  禾娘的话都还没说完,裴玄静已经解开缰绳,飞身上马:“麻烦你跟宋掌柜打声招呼,我借他的马匹一用,去去就回。”
  她就在李弥与禾娘惊惶的眼神中,疾奔而去了。愣了好一会儿,禾娘才问李弥:“你嫂子犯失心疯了?”
  李弥看着她,喃喃道:“我不知道啊……禾娘。”
  裴玄静已然方寸大乱。
  看来那封信大概连拆都没拆开,就被杜秋娘撕得粉碎了。更可怕的是,她竟把崔淼也拉上了!裴玄静后悔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先一步去找他。
  中和节的长安城里,九街十二衢上到处人头攒动,裴玄静心急如焚,也只能勒紧缰绳,随着人群缓行,又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赶到曲江边。
  烟雨蒙蒙中,曲江两岸刚抽出嫩枝的柳树随风飘摇,河面上如同升起一阵绵长的绿雾,迷幻缥缈,美若仙境。裴玄静哪还有心情赏景,从乐游原的高坡上竭力远望,心凉了大半。
  帐幄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整条曲江边。早春冻雨,游人稀少,但分布得更开更广。而且为了遮雨,全部都支起了帐篷,四周再围上油幕,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裴玄静要想从中找到杜秋娘和崔淼,无异于大海捞针。
  帷帽早被她扔掉了。雨水直接飘进眼窝,裴玄静的眼前一阵模糊。她咬了咬牙,驱马向最大的那个帐篷跑去。
  从禾娘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今日崔淼参加的曲江游春阵仗相当大。以杜秋娘京城第一名妓的身份,邀她出行者非富则贵,多半是王公侯爵。那么,就先挑这个最大的帐篷,碰碰运气吧。
  马蹄踏着春泥,一路四溅。飞奔到大帐篷前面,裴玄静下马步行,但见泥地里到处金光灼灼,竟是洒了遍地的花钿和金箔。显见这个帐篷里的游春者,奢豪淫靡绝非常人可比。
  帐篷外的树上系着数匹高头骏马,俱为难得一见的宝骢。枝头搭着油布,石墩上铺着毡毯,数名随从侍卫横七竖八地仰躺在上面,酒气和鼾声扑面而来。
  大白天的,这些人就喝得烂醉了。裴玄静心中又急又惑,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崔淼和杜秋娘会在他们中间吗?
  顾不得其他了,裴玄静径直往帐篷里面闯。刚钻进帷幄,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袭来。紧接着,便有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身子扎到她的怀中。
  “咦,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竟是个软玉温香的少女,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满脸通红地靠在裴玄静的身上说胡话。看她的脸蛋最多十六七岁,头上梳着如云重鬓,插满钗簪步摇,金银叠翠,流光溢彩,全身上下却脱得只剩下最里层的丝衫,宛如薄露压花,动一动便春光乍泄。
  裴玄静只好扶住她,问:“杜秋娘在这里吗,崔淼在吗?”
  “秋娘……崔郎……刚才都还在呢,怎么不见了,去哪儿了?”
  少女在原地团团乱转起来。
  裴玄静又惊又喜,真的碰对了!她连忙举目四顾,可是帐篷里光线昏暗,只能看见毡毯上几个横卧的身体,想必也都烂醉如泥了。她想凑近些仔细辨认,少女却拖着她不肯松手。
  “姐姐,姐姐……”少女娇憨地说,“你是谁?你长得真美呀,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裴玄静让她缠得没办法,干脆反问:“你是谁?”
  “我?我是自虚啊……”
  “你说什么?”
  少女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是问我名字吗?我叫李、自、虚!”
  裴玄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少女“咯咯”地笑起来,甩开裴玄静的胳膊,自顾自吟道:“觞酣出座东方高,腰横半解星劳劳……夜饮朝眠断无事,楚罗之帏卧皇子。”
  如同一记重锤打在裴玄静的头上。她努力定了定神,问:“你怎么知道这首诗?”
  少女还在叽叽咕咕地笑着:“李长吉的诗写得真好,好听。”
  “……楚罗之帏卧皇子,”裴玄静一把握住少女的肩膀,“你是襄阳公主?”
  少女迷迷糊糊地问:“唔,谁叫我?你找我有事吗?”
  裴玄静松开手,朝后倒退了半步。方才少女口中所吟的,正是长吉所作《夜饮朝眠曲》中的句子。这首诗是他在长安做奉礼郎期间所写的。当时长吉有机会参加一些宫廷宴会,所以写了数首描绘宫中贵主饮宴无度、夜夜笙歌景象的诗,字句香艳而又含着讽刺。据说,这首《夜饮朝眠曲》所讽喻的正是皇帝最小的妹妹——襄阳公主。
  襄阳公主,是先皇和王皇太后最年幼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先皇驾崩时,她才六岁。因其年幼丧父,皇帝作为襄阳公主的长兄,便对她格外疼爱,宠溺程度超过任何一位皇子和公主。
  襄阳公主被皇帝宠坏了。年方豆蔻时,她就以奢靡放纵、任性娇蛮而闻名天下,偏生人又长得美貌绝伦,更招引得全长安的贵公子都围着她转。说来也怪,当今圣上为正风气,对皇族的管制相当严格,偏偏对这个小妹妹毫无办法。别说约束她的行为,哪怕公主想要星星月亮,皇帝也恨不得去摘给她。皇帝如此,襄阳公主就彻底没人敢管了。
  裴玄静读《夜饮朝眠曲》时,也曾被诗中所描绘的妍丽画面所打动。她总感觉,长吉的笔不赞成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同情并欣赏着恣意挥霍的青春和生命。
  长吉是一位多病、早慧而又怀才不遇的诗人,再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青春易朽,人生如梦。所以他用自己的不世才情,永远记下了襄阳公主的颓废之美。
  可是……怎么襄阳公主的名字也叫李自虚?
  裴玄静猛然惊觉,今天自己不是来研究这个问题的。崔淼在哪里?杜秋娘在哪里?扶乩木盒在哪里?
  她在帐篷里四下寻找起来。襄阳公主李自虚醉糊涂了,就嘻嘻哈哈地跟在裴玄静身边转悠,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什么。
  帐篷里很快找了一遍,醉倒在地的那些人中并无杜秋娘和崔淼。
  裴玄静更着急了,难道襄阳公主在胡说?
  她又问了一次:“杜秋娘和崔淼去哪里了?”
  “他们走了?”襄阳公主半睡半醒似的嘟囔,“抱着个木盒子走……要去扶、扶乩?神神秘秘的……不带我……”
  裴玄静的声音都变了:“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了?”
  “哪儿?……唔,从后面走到曲江边上……”
  裴玄静掀开帷幄跑出去。这架大帐篷就搭在曲江岸边,一出去便见满岸扶柳摇曳,杏花树一棵接着一棵,细雨阵阵,从花枝间飘洒而下。
  她一眼便看见横卧在杏花树下的崔淼。
  他仰面朝天躺着,脸上粘着几片树叶,衣服都被雨水淋透了。在他身边不远处,滚落着一个木盒,和她在柿林院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裴玄静几乎无法呼吸了。她奔过去,在崔淼的身边蹲下来。雨越下越大,把她的眼睛完全蒙住了。朦胧中,她只看见一张全无血色的发青的脸。
  裴玄静哑声叫道:“崔郎!”
  他毫无反应。
  她忽然觉得天昏地暗。来晚了,为什么她总是晚到一步!
  裴玄静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张英俊的面孔。触手冰凉,酷似她已经体会过的绝望感觉。
  眼泪恣肆而出。“崔郎!”裴玄静又叫了一声,用力将崔淼的身子抱起来,拼命摇撼起来。上一次面对心爱之人的死亡时,她只能无奈接受。但是这一次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了,裴玄静痛哭出声。
  “……静娘?”
  突然,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静娘,你干什么呀?”
  裴玄静瞪着怀里的崔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睁开了,正盯着她看呢。
  裴玄静两手一松,崔淼的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到地上。
  “哎哟!”他疼得大叫一声,“你干吗,想杀人啊?”
  裴玄静问:“你没死?”
  “我……”崔淼挣扎着撑起身来,“是还没死,不过再让你这么折腾两下也差不多了……”
  “你为什么躺在树下面?”
  “我?好像是喝醉了?”崔淼揉着后脑勺茫然四顾。裴玄静跟着他到处乱看,正好瞧见襄阳公主也钻出了帷幄,正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过来。
  “崔郎……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襄阳公主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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