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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艮同意王阳明的见解,从此专心地学习起心学来。王阳明后来说,我收服王艮比我平定朱宸濠还有满足感。但也正是这个王艮,后来把王阳明心学的这只巨舟驶入狂傲不羁的禅宗海洋,让王阳明心学的敌人们有了攻击的话柄,从而导致了心学在明代被围剿,直致没落。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从王阳明的角度来看,王艮犯的致命错误就是,全力渲染良知的效用,而不注重光明良知。王阳明说,因为我心中有良知,良知能辨是非善恶,所以我只要按良知的指引去做事就一定符合天理。问题是,良知能分是非善恶,是因为良知光明。如果良知不光明,在是非善恶上,它的作用就会微乎其微。王阳明一直主张,你固然有良知,可别人也有良知,只有大多数人的良知认定同一件事是对的或者错的,那才叫心即理,否则就不是。
王艮和他后来的弟子都有这样的思路:良知告诉我,五花肉好吃,那不管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我都吃。可如果我们面对穆斯林时吃猪肉,那就是大不敬,这种行为就不符合天理了。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你的良知分清的就不是“是”或者“非”,它完全拧了。
不过这大概也不能怨王艮,王阳明在对待良知能分清是非的问题上,也刻意强调良知的作用。曾经有个叫杨茂的聋哑人向王阳明请教如何对待“是非”,王阳明用笔和他交谈。
王阳明:“你的耳朵能听到是非吗?”
回答:“不能,因为我是个聋子。”
王阳明:“你的嘴巴能够讲是非吗?”
回答:“不能,因为我是个哑巴。”
王阳明:“你的心知道是非吗?”
杨茂兴奋起来,手舞足蹈,拼命点头。
王阳明最后写下这样的话:“你的耳朵不能听是非,省了多少闲是非;口不能说是非,又省了多少闲是非;你的心知道是非就够了。”
人人都有良知,所以人人心中都知道“是非”,但耳朵不听是非,口不说是非,那也不是知行合一。
王阳明说他已进入狂放不管不顾的境界,其实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至少他在良知指引下的狂放境界就不能绝对地解决下面的问题——对朱厚照的评价。
伟大的杨廷和
人人都知道王阳明在平定朱宸濠中居功至伟,人人也都知道,王阳明最终闹了一场空。他的全体弟子都为他抱不平,但无济于事。甚至是退休在家的杨一清也为王阳明抱不平,也无济于事。整个1520年,王阳明成了一把扫帚,扫完朱宸濠这堆垃圾后就被人放到墙角,中央政府所有高官显贵都故意不想起他。
1521年农历三月,王阳明的光明时刻看似到来。因为朱厚照死了,环绕在他身边的垃圾群如冰山消融,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江彬。
1520年末,朱厚照一行到达通州,江彬提醒朱厚照不要回紫禁城,因为一旦回紫禁城再出来就很难。江彬设法让朱厚照相信,在通州完全可以处置宁王余孽,完事后可以去他在大同建造的行宫。朱厚照欣然同意,就在通州,审讯朱宸濠同党。钱宁和吏部部长陆完被拖到他面前,朱厚照对二人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们以谋反来回报他对他们的信任。他以恶作剧的方式来惩治这两个罪犯:把二人剥得一丝不挂,五花大绑,站在严寒天气中让士兵向他们身上吐口水。凌辱完毕,他命令把二人凌迟处死。至于朱宸濠,他显示了家人温情的一面:允许朱宸濠自尽,不过朱宸濠自尽后,他命令把朱宸濠的尸体烧成灰烬。
虽然朱宸濠已灰飞烟灭,但朱厚照相信江彬的说法,所以对中央政府官员要他回京的请求置之不理。但他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胡闹。两个多月前,他在江苏淮安的清江浦独自划船时,船莫名其妙地翻了,他喝了好多口水才被人救起。也就在那时,他经常会感到寒冷,不停地咳嗽,到通州时,他给人的感觉已是有气无力。
他其实特别想去大同行宫,可紫禁城来到通州的御医告诉他,如果不回北京进行一番正规的疗养,那后果不堪设想。朱厚照听到这句话时很遗憾地看了看江彬,江彬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朱厚照如坠云里雾里。
1520年农历十二月初十,朱厚照终于病体沉重地回到紫禁城。虽然如此,他还是进行了一番夸张的表演:几千名捆绑着的俘虏排列在通往皇宫的路旁,他则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军装耀武扬威的“检阅”俘虏们,由于身体原因,这场表演很快结束了,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表演,有点失败。
三天后,他勉强从床上爬起到天坛献祭。在群臣的惊呼声中,他当场晕倒,被抬回紫禁城时,气若游丝。皇家御医们虽然保住了他的命,却没有恢复他的健康。1521年农历二月初二,他带病和一位宫女进行质量不高的性生活,之后,病情加重,只有躺在病床上回忆往事。1521年农历三月十四,朱厚照一命呜呼,享年三十一。
一直以来,人们对朱厚照的评价都不高。大家普遍认为,朱厚照是一位自私任性的皇帝。倘若用王阳明心学来评价他,应该有两种评价:作为普通人,朱厚照无疑是很出色的,因为他能创造心灵的自由,他不被那群腐朽的老臣订立的规则所左右,只活最真实的自己;但作为皇帝,他是极不合格的。朱厚照在享受皇帝权力带给他快乐时却很少履行皇帝应该尽的责任。按王阳明心学的解释,朱厚照的心中应该有这样的天理:我要为江山社稷负责,要为黎民苍生负责。可事实证明,他没有。他心中的“天理”就是:我行我素,让自己成为一个“将军—皇帝”式的皇帝。如你所知,这和大多数人(儒家门徒)对皇帝心中应该具备的天理的共识背道而驰。
天理是什么,其实就是有良知的大多数人对一个道理达成的共识。显然,身为皇帝,朱厚照没有按他的良知去行事。
江彬也没有按自己的良知去行事。朱厚照在残存于世的那两个月里,江彬一直在违背良知。他明知道朱厚照已病入膏肓,却还要求朱厚照去大同行宫,目的只有一个:朱厚照死时,他能在身边,将来的事就都好办了。
但朱厚照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回到北京紫禁城,这让江彬的计划泡汤。他明知道伪造圣旨不是臣子应该做的事,可还是在1521年农历三月初九伪造了一道“要江彬担任北京郊区边防军司令”的圣旨。
北京郊区的边防军是江彬几年前在得到朱厚照许可的情况下调动的大同军区部队,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考验的部队,能以一敌百。江彬希望这支军队能为他的前途保驾护航。他接下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守在朱厚照病榻前,只要朱厚照一死,他可以再伪造朱厚照的遗命,而他江彬则将名标青史。至于怎么名标青史,江彬的答案是:造反。
这一计划险些就成功了,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1521年农历三月十四朱厚照咽气时,江彬不在朱厚照身边,历史由此转向。
朱厚照死时,身边除了几名宫女外,只有两个与大局无关的司礼太监,两名太监记下了他的临终遗言:朕疾至此,已不可救了。可将朕意传达太后,此后国事,当请太后(张太后)与内阁定夺。从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误,与你等无关。
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朱厚照的遗言是伪造的。那两个宦官很担心朱厚照死后政府官员找他们算账,所以添加了“从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误,与你等无关”这一句。即使这句是伪造的,但前面几句话肯定是真的,因为它是口语,反映了朱厚照实际说话的情态。
朱厚照把后事完全交给皇太后和大学士,说明他临死前已变得清醒。如果他再混账一点,把后事交给江彬,后果不堪设想。
出色的政治天才、内阁首辅杨廷和勇担重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新皇帝,朱厚照一生没有儿女,而且也没有过继的子嗣,所以必须要从朱家重新挑选一位。这件事不必临时抱佛脚,杨廷和早在朱厚照卧床不起时心中就有了人选,而且曾向朱厚照暗示过,但朱厚照认为自己可以起死回生,所以没有答复。当杨廷和第一时间得知朱厚照归天的消息后,马上跑进太后宫中,提出了他心目中的人选:设藩于湖广安陆(湖北钟祥)的兴王朱厚熜(时年十三岁)。
杨廷和的理由是:朱厚熜天生明敏、温文尔雅,后天受到良好的教育,有明君的气度。张太后同意了。杨廷和立即向群臣宣布这件大事,群臣哗然。
兵部尚书王琼第一个强烈反对。他的理由是,皇上朱厚照还有很多叔伯,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做皇帝,这太玩笑了。杨廷和老谋深算地祭出朱元璋制定的《皇明祖训》说,这里有“兄终弟及”的规定,我是按规定办事。
王琼又反对说,“兄终弟及”的“弟”必须是嫡长子,而朱厚熜是他老爹朱祐杬的次子,这不符合规定。
杨廷和冷笑说:“朱祐杬的长子已死多年,我们去哪里请他?”
王琼再反对说,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朱厚熜,益庄王朱厚烨(设藩江西抚州)今年二十三岁,生性恬淡,生活简朴,而且是嫡长子,他更适合。
杨廷和冷笑:“别忘了,江西可刚出了个宁王朱宸濠。你提江西的朱厚烨,什么意思?”
王琼惊骇万分,突然发现这场廷议杀机四伏,马上闭起了嘴。没有人反对,因为该反对的理由都被王琼说尽了。
杨廷和为什么非要违背《皇明祖训》选朱厚熜而不选朱厚烨,从二人的年龄上就可以得到答案:朱厚熜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容易控制,而朱厚烨已经二十三岁,具备了独立意识,杨廷和控制起来会非常麻烦。
迎朱厚熜继位的大队人马刚出北京城,杨廷和立即着手第二件事:解决江彬。
1521年农历三月十七日,杨廷和正式发布朱厚照遗诏,江彬大摇大摆地来听遗诏。他不担心杨廷和,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