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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刘瑾一心防着我,却不曾想过一句话,东方不亮西方亮。”
“嗯?这话何意?”
“啊?哦,这个……”冯虞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方才冯虞隐隐记得,刘瑾倒台就在正德五年,顺带还开创了个“千刀万剐”的记录。发难之人,便是这个杨一清!只是这话说来实在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却也不好明言。“方才我想着,对付刘瑾,这揭帖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难道是想让那杨一清……”
“呵呵,杨一清是个药引子,却无法上达天听,做大事地却要着落在张永身上。至于我么,做做煽风点火之事就好。你遣心腹能干之人,将这揭帖秘密送到杨一清处,我再修书一封,令那人次日再行送达。”
说着,冯虞取了纸来,待要落笔,却又猛然收住,思虑再三,只写了“刀石”二字,默默装入信封,交与陈琛。陈琛在一旁看得真切,先是一脸茫然,而后突然会心一笑,接了信与揭帖,转身便走。出了帐,陈琛口中喃喃自语,“冯大人做事果然谨慎,不留把柄。好一个借刀杀人、落井下石,只不知那杨一清可猜得出这哑谜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讨钱
甘肃战事似乎并未给正德皇帝带来多大搅扰,平叛大军离京没两日,正德就嚷嚷着要迁往豹房了。反正这一日迟早要来,冯虞早已有所准备。接到皇命当日,侍卫亲军当即进驻豹房,展开拱卫兵力。冯虞也将中军迁入豹房宿卫房。
往床榻上一坐,冯虞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对一边的陈琛、赵承庆说道:“自打入京就任,这军帐一住便是半年,真是有些腻歪了。不过弟兄们还得辛苦些时日。眼下豹房营舍不足,只有当班宿卫能住号房,其他人马还得先住大营。待年底豹房扩建完成,营舍便不缺了。”
赵承庆说道:“这个么,弟兄们倒是没什么怨言,住哪处不是住。吃得好,军饷足,能打胜仗,当兵吃粮也就不冤了。”
“后日皇上可就要移驾了,大人还有什么部署没有?”陈琛问道。
“这几个月,该说的、该做的,早已琢磨透了。现下只是照方抓药便是。我只想着工坊那边如何再扩产,早些给弟兄换装火器。当日辽西之战,亲军团全装火器,几仗下来伤亡无几,其他团营弟兄伤亡可就大了。白刃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合算。还有,步兵炮说死也得造出来。这回若是有炮,给他来个霰弹齐轰,鞑子人再多,有何惧哉?”
陈琛笑道:“大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前些时我便说过,如今钢不缺、布不缺,就缺人、缺钱。工匠么,熟能生巧,半年后如今这拨方能算得是干才。现下打算再招他数百人,先打个下手,慢慢学起来。钱却不好办。造军火可非刀枪可比,银钱吃得厉害。年前户部拨的百多万两银子要见底了。这个,大人可得早些设法筹措。若是不能到帐。只好是那万邦园的银子先顶缸了。哦,昨日我还走了趟工坊,之前你交代那些车床、铸模皆已完成。我亲验过。尽皆可用。三个月,换装一个师,虎蹲炮两百门。轻炮五十门,重炮十门。如何?这个数,某敢立军令状。到下半年,出产数目还能更大。不过,那厢车只能到明年了。”
“也罢,先这么着。给步军换装是当务之急。你只管全力开工。银钱么,我想办法。大金主过两日便要光临。还怕没办法?这两日给弟兄们将新军装补全了。没人至少三套,人靠衣衫马靠岸嘛,这个面子可不能折了。”
“那是自然。”
“对了!”冯虞突然站了起来,“要钱也得有个名头,讲个机缘,方才突然有了个主意,咱们一道来合计合计地乘御辇移宫豹房。文武百官罢朝,一路屁颠屁颠地数十里相送。行至豹房十里处,以冯虞为首的上百名侍卫亲军将帅与豹房留守中官及两千精悍亲军前来接驾。
由于校阅取消。文武百官十有**不曾见过这支如今已是名动天下的勇悍之师。此时众人纷纷抬眼细看。只见两千身着簇新军装的将士牵马列作一个大方阵,横看竖看。都如刀裁一般笔直。再看这两千人马,不论是人还是马,皆是一般高矮。再往脸上看,个个面色淡定,惟有眼底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只有见惯了鲜血看淡了生死的精兵悍将才能如此淡定无惧。眼见得圣驾临近,这两千多人齐刷刷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声震九霄。就这么粗粗一面,即便是没上过沙场没历过生死的文官,也能觉出面前这支人马的精悍。
正德原本便是好兵事地,这一看自然欢喜,连忙唤冯虞近前,点指着眼前这些兵将,问道:“这些将士皆是与爱卿赴辽西上过战阵的?”
“正是。皇上,尤其这头两排,皆是辽西会战立功将士。”
正德点点头,抬眼看了一圈,突然跳下车辇,来到一名面上稚气未脱的兵卒面前。“你是哪方人氏?今年多大?从军几年?”
“回、回皇上,我……小地……”那小兵做梦也不曾想过贵为九五之尊的当今圣上会与自己叙话,一时间结结巴巴,面红耳赤,不知是该如军中一般大声回复,还是当跪倒应答才是。
正德看了好笑,便道:“不必拘束,只当是在军中回复上官即可。”
那小兵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便挺胸回道:“禀皇上,小的是福建建宁府松溪猎户,今年十八,前年投到都护大人麾下做了亲军,年前随大人进京编入侍卫亲军亲军团。回禀完毕。”
正德奇道:“十六岁便从军?军中那等艰苦如何吃得消?招兵官怎么肯收?”
那小兵应道:“禀皇上,小地家穷,下头有四个弟妹要养活,单靠砍柴打猎换米盐,着实是填不饱肚子。前年下山卖野物,正赶上冯大人招兵。听说大人麾下不扣饷,吃穿好,提督亲卫说来又风光,便投了军。那招兵官嫌小的年岁小,本不肯收。可小地自幼上山打猎,有力气,箭法好,又会些搏杀之法,爬山过涧不在话下。当时便露了两手,立马便给收了。回禀完毕。”说着,那小兵不禁露出一番得色。
正德看这小兵说得有趣,谈兴更浓,又问:“当兵之后呢?粮饷如何?可曾吃苦?”
“禀皇上,军饷是每月足额发放,小的统统捎回家去,家中七口不说过得好,填肚子是尽够了。在军中也不觉得苦,无非是操练得勤,却也熬得住。只是军中还要学字,有些难对付,不过两年下来好歹也学得个两三百……”
听说冯虞军中还教将士认字,正德身后一干文武个个讶异非常。一个白胡子文官忍不住问道:“当兵只管打仗,学字有何用?”
那小兵张嘴就答,看来是烂熟于胸了。“禀大人,咱们队官说过,冯大人曾反复叮咛,当兵不能当成傻大兵,学书认字,一来方能知道忠君报国保境安民的道理;二来明法度知戒律。否则便是不教而诛了;第三,技多不压身,学字明礼。日后若能搏个出身,带兵打仗能看舆图识军令,即便不再当兵。出去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也识数会记账不是?”
众文武听了暗自点头,只有几个学究模样的一脸不屑。却听正德又问:“诶。方才听你说弟妹四个,加上爹娘也就是六口,如何又说是七个?”
“禀皇上,小地家中还有祖母,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做不了事。全靠爹妈赡养。当兵前,这一家子全靠爹妈支撑,一年能填饱肚子的每几天。原本在我之上还有个姊姊,下头还有两个弟妹。姊姊是没奶水饿死地,两个弟妹得病无钱医,病死了。爷爷是小的生下那年上山采药给老虎吃了。回禀完毕。”
周遭文武听来毫无触动。正德听罢,却是缄默良久。他自幼长在深宫,绝少听闻民间疾苦,此时亲耳听到百姓如此苦楚,一时间竟无语了。冯虞凑到一旁低声问道。“皇上。是否移驾入宫?”
正德回过味来,摇摇头。又问那小兵:“此番站在头排,可是在辽西立下军功?”
“哦,禀皇上,小的在辽西射杀几个鞑子军官,立了些小功。回禀完毕。”那小兵腼腆一笑,答得有些轻描淡写。
冯虞见状,干脆替他答了:“皇上,莫看这位弟兄年岁小,可是有大功地。当初投军,见他眼见箭法好,便第一批换装新式火铳。平日,他刻苦加练,枪法最是出众。结阵攒射时,团长不令他入阵,每每叫在身边,专打敌方官长、旗手、神箭手。此番辽西作战,他先后击毙敌千户一名,百户七名,旗手十余名,一般将兵三十余人。还有战果,乱军中无法确认。”
正德奇道:“一名兵卒,一杆火铳,便能有如此战绩?”
“不错,”冯虞答道,“战阵上,斩敌队头则全队胆寒,斩敌旗手则全队溃乱,斩敌射手则己方无忧。以此说来,一名神枪手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
正德听了大喜:“如此说来,这神枪手是越多越好,可要悉心栽培。对了,他现下是什么军职?”
冯虞笑道:“皇上,军中成规,凡立军功,或升或赏,二者自择其一。他是小时穷怕了。每立战功,只要赏赐不要军功,呵呵,这几仗下来,硬是给他攒了上百两银子了。后头我叹息屈才,硬是将射杀千户战绩折了军功,提他做个副连教头,在军中传授射术。”
正德点头道:“正该如此!对了,说了半日的话,还不曾问你名姓。”
“禀皇上,小的姓朱,名顺。回禀完毕。”
正德听了面露喜色,“哈哈,不曾想今日朕还遇了个本家。”
冯虞在一旁凑趣道:“朱顺这名字好,朱家天下诸事大顺。”
正德本是爱听好话地,这一下更是欢喜:“好好好,这位小兄弟正对朕的口味。这么着,今日算是有缘,也不能白见朕一回,传令建宁府地方,在府城赏朱顺家一栋房子,给他爹在衙门里排个差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