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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Lush Life这首歌吗?”黑泽问。
“没有。”
“Lush是醉汉的意思,曲名的意思是自暴自弃的醉汉人生。或许你最需要的,正是这样有所觉悟的生活方式。”
“我又不会喝酒,就算要自暴自弃也没办法。”
“你不需要回答得这么严肃。”黑泽苦笑道,“过得轻松一点,把身体交给鱼,放宽心。”
即使如此,佐佐冈还是一脸苦闷。
“我刚才不是说我是职业小偷吗?”
“是啊。”
“但是说到人生,不管谁都是业余新手啊,是这样的吧。”
听到这句话,佐佐冈惊讶地睁大双眼。
“任何人都是第一次参加,人生这种事没有什么专业老手。就算偶尔有人自以为是无所不知的专业老手,其实大家都是业余者、新手。”
黑泽为了确认朋友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紧盯着对方说,“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新人,不要因为失败而灰心丧志。”
佐佐冈直直地盯着黑泽的脸。
“你在看什么啊?怪恶心的。”
“只要跟你说话,在我身边的某种恐惧感就会消失。”
“最近,我在电视上听到一个棒球解说员说,‘希望每位选手都能像新人一样,比赛时不怕失败。’”
“你为什么要当小偷?你没有被警察抓过吗?”
黑泽以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是啊,幸运的是我还没被逮过。刚进这一行时,也曾经失败过,不过总算撑到现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逃得快。”佐佐冈只有这时候才恢复了学生时代的开朗表情。
“是啊,只要我高兴,可以移动到任何地方,神出鬼没、自由自在,突然出现又消失,就是这样。”
因为佐佐冈笑了出来,黑泽认真地说道,“真的!如果你现在闭上眼睛,甚至我可以从这里消失,跑到另一家干一票。”
他想起白天碰到的年轻人说的“瞬间移动”。
“你的意思是现在明明在这里,却可以移动到其他场所吗?”
“只要我想做就办得到,我可以再回到舟木先生家,把留在他抽屉里的现金全部拿回来。”
“舟木是谁啊?”
听到佐佐冈这么一问,黑泽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名字说了出来,“新的客户。”
“你还是这么开心。”
黑泽露出笑容,指着房间角落的音响,“你要不要放张CD?我刚刚翻了一下,发现有鲍勃·迪伦的专辑。晚上听听他那一点也不浪漫的歌声,不是挺有气氛的吗?”
接着,黑泽起身说是去厕所。
“小偷可以随便使用别人的厕所吗?”
“厕所又偷不走,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他继续往下说,
“说不定… …”
“说不定?”
“就像刚刚说的,我只是装成去上厕所,然后就消失了。”
黑泽一边说,一边盘算着再度造访高塔大厦那个舟木先生的房间也挺不错的。
*
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优雅鼓掌声,把河原崎拉回现实。原本集中精神在素描簿上的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原来,从音响流泻出来的爵士钢琴是现场演奏会录音,当每首曲子结束时,就可以听到观众的掌声。一瞬间,河原崎还以为那是对自己素描的喝彩。
他看了时钟一眼,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不知不觉问,他已经画了三张。
第一张是高桥横躺的全身图,从朝着天花板的鼻子到脚趾甲,高桥整个人被画在白纸的正中央,他的身材修长,看起来就像个苗条的男人优雅地沉睡着。第二张是男人闭起双眼的脸部特写,看起来就像人工制品的脸孔到脖颈,美丽而面无表情的脸孔,与仿佛失去血色的白纸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第三张则主要是脖颈以下的躯干部分。
“怎么样?”冢本没有靠过来,在原地问道。
“原来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你的专注力还真好,看着尸体也不怕吗?”
“我一点也不怕。”
“因为他看起来只是个物体吗?”
“与其说是物体… …”河原崎含糊不清地说道,“就算变成这样,我还是觉得像某种人工制品。”
“人工制品?”冢本忍着笑意说,“你说高桥先生是人工制品?说得好。”
“这一位真的不是神吗?”如果不是神,那么端正的侧脸又是什么?河原崎不禁想这么问。
“高桥先生不是神,是吧。如果是完全站在旁观者角度、不受任何时间及空间限制的神,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的。身为神,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两人暂时沉默了。在曲子之间,琴声停了,此时从隔壁房间传来声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是对面房间的广播声,隔壁邻居大概开着窗吧。”
河原崎竖耳仔细聆听,他没听过的粗哑歌声持续着。“是鲍勃.迪伦。”冢本一脸无趣地说,“民谣之神,那边也有神。”
河原崎本来想响应一些有趣的话,无奈找不到合适的。
冢本站起来,踩着塑料布,缓缓地踱到河原崎背后。
河原崎条件反射地想藏起素描簿,却发现这举动很失礼,于是停了下来。
“你画得真好。”冢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真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可以让我看一下前面画的吗?”
河原崎没有理由拒绝,他翻开膝上的素描簿。
第一张是这个,他让冢本看了高桥全身素描的那一页。冢本钦佩地不停说着,“真厉害,了不起,你画得真好。”
冢本的称赞听起来发自真心,让河原崎很不好意思。他对冢本说,自己每天都在素描,被这样称赞实在有点不习惯。
“这样一来,也算是达成他的愿望了。”
“他… …吗?”河原崎对这个说法有点抗拒,可以这样随便称呼吗?
河原崎继续动笔,冢本则回到原处。
“开始吧。”河原崎听到冢本的声音,不是以耳朵听到的,而是在脑中的某处响起。每当他集中精神画画时,声音听起来总会像这样。
冢本在他视野的角落移动着,手上拿着一把小锯子,不知何时穿上了透明雨衣。
“你… …你要怎么做?”
“从手臂开始切吧?”冢本认真地说着。他虽然舔了唇,也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一脸泰然自若。河原崎什么也答不上来。被问到“从手臂开始切吧”时,会有人立刻爽快回答“好啊,就这么办’’吗?
这时,河原崎终于理解真的要解剖了。既非谎言也不夸张,并非某种语言的修饰或比喻,那位天才就要被解剖了。
“这么僵硬实在很难处理。”冢本小声说道。
“咦?”
“你听过尸僵吧。”冢本一边抬起尸体的手臂一边开始说,河原崎还是径自低着头。
“这具尸体已经硬得像根木棒。不是关节本身不能弯曲,而是关节附近的肌肉变得僵硬,导致关节难以弯曲。”
冢本的话尾加重了力道,河原崎狐疑地抬头一看,才发现冢本几乎压在尸体的手臂上,用自己的体重施力。
一瞬间,河原崎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尖叫的冲动,他心想,你在对神做什么?他几乎快昏倒了。
“只要这么用力,就扳得动了。”
尸体手臂的角度的确比方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手肘稍微弯曲。
一只要这样多用力几次,人为地让尸体动一下的话,就能解除尸僵。不过,就算什么都不做,等到肌肉腐烂也是可以达到相同效果的。”
接着,冢本以同样方式折弯另一边手臂,然后开始确认锯子的刀刃。他抬起尸体的右手臂,放在低矮的纸箱上。
一看到冢本将锯子搁在尸体上,河原崎立刻低头看着素描簿,虽然看不清楚,不过刀刃似乎对准了肩膀一带。
“高桥先生曾经说过,‘神不会为了细枝末节烦恼,他注意的是整体状况。’”
“整体吗?”河原崎心想,这或许和素描差不多。
冢本不发一语地径自拉动锯子。
河原崎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他想捂住耳朵。房里响起锯木头般的声音,虽然不会令人不快,但是很恐怖。河原崎以为房里情景会像外国的低成本恐怖片般血肉横飞,但是并非如此。
过了一会儿他稍稍睁开双眼。
冢本以业余木工的认真表情移动锯子,他的动作使得身上的雨衣发出唰唰唰的磨擦声。“解剖还真是高强度劳动啊。”
河原崎继续低头看着素描簿,打算画下这一幕。
“不准画!”冢本以尖锐的声音喝斥。
河原崎正要动笔画下冢本拿锯子的模样,结果被冢本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铅笔从手中滑落。滑落的铅笔碰到膝盖,滚到尸体的手臂下。“不……不行吗?”
冢本似乎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辩解似的小声说道,“不是不行,只是解剖画面和我们本来的目的相违背,所以不适合画下来。”
河原崎虚应了一声,他不懂冢本的意思。
“我们只要留下高桥这位天才的身体部位,肢解作业本身对我们来说是没有用处的,不是吗?”
“不需要吗?”
“对,你不觉得我不需要出现在神的画作里吗。”
河原崎混沌的脑袋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要一听冢本的话,他就觉得高桥似乎是神,似乎又不是神。他不禁怀疑,就连冢本自己也无法区别高桥究竟是不是神。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了解。
只要思考超出自身理解范围的事情,人总会试着揣想各种说服自己的假设,结果还是什么都不懂。
对河原崎而言,他仍旧认为“高桥不就是神吗”,在神的面前,凡人只有混乱、困惑,他茫然地想着。
“怎么了?”冢本问。
“没事,我要捡铅笔。”他一边含糊回应,一边将手撑在铺着塑料布的地板上,身体往前倾,打算捡起滚到尸体下面的铅笔。
这时候,他的手碰到了尸体,那冰冷的温度不带任何现实感。他慌张地缩回手,与其说是害怕触摸到了尸体,不如说是更恐惧触摸到了神。
“没事吧?”冢本又问了一声。
“我没事。”河原崎一边回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