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泽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硬是将车子驶离草地回到石子路上。
回转,倒车,黑泽让车头面向下山路之后停了车,下车向阳一郎道谢。
“其实我是来找人的。”黑泽拿出照片让阳一郎看,一边盯着他的表情。
察言观色是黑泽的拿手绝活。以闯空门为业的,必须对下手对象的生活作息了若指掌,理解其行为模式。当然,不按上述计划或程序、像在赶工似地偷东西的同业大有人在,但黑泽宁愿保有一定程度的机伶,因此察言观色便成了不可或缺的技能。
阳一郎仿佛戴着面具似地面无表情,他单眼皮,嘴型薄而长,肤色白皙,两道眉醒目清秀,却仿佛贴在脸上动也不动。他看着照片,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你认识这个人?”
“不,没见过。”
“可是你刚刚眼神游移了一下。”黑泽的判断是——对付这种人,应该老实地亮出底牌。
“照片上这位是?”阳一郎不为所动。
“他叫山田。”
“这位山田先生看起来人品不佳,不像是个正经的人,”他指着照片说:“要是我们村子里有这种人就麻烦了。要说我有不安,也是因为担心这件事吧。”听不出是辩解还是真心话。阳一郎又问:“请问你是?”
“我叫黑泽。”
“黑泽先生,你事情办完就请回吧,待在我们村子很无聊吧。”
“我想去看看那座洞窟。”
“你听说了?”阳一郎终于变脸了,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写满嫌恶与不悦,“你一定觉得是未开发村落的野蛮习俗吧?”
“不错的习俗啊。”黑泽耸了耸肩,他觉得保有跨越世代的传统风俗绝对不是坏事,现今的日本几乎没有代代相传的思想,人们毫不珍惜思想与常识,用过即丢,也没警觉到累积智慧与知识的重要性。“现在被关在里面的人,叫做周造是吧?”
“不是被关在里面,是正在入窟祈福。”阳一郎特别强调。
于是黑泽试着换个方式切入,“文吉事件是真的吗?”
阳一郎显得很错愕,似乎没想到村里的人这么多嘴,“那件事根本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了。”
“事实不是这样吗?”
“只有一点是事实——入窟者文吉先生死了,如此而已。可能是心脏病发吧,事后有人加油添醋,谣言愈滚愈大。谣言这种东西都是这样,以讹传讹,愈传愈夸张,说穿了可能只是出于好玩,也或许是为了逃避责任吧。”
“逃避责任?”
“问题出在周造。”阳一郎终于说出这个名字,“当时的备餐者是周造,你知道备餐者?”
“负责送三餐给入窟者的人。”
“不只如此,备餐者还必须留心入窟者的身体状况,因为要是真的出人命就糟了,但当时身为备餐者的周造居然没察觉到文吉身体不适。”
“所以是周造四处散播谣言说文吉在洞窟里摔死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想捏造能够让自己完全卸责的离奇事件吧,而且事实证明,村民的焦点都放在文吉的离奇死亡,没人责怪周造的失职。”
“这么说,文吉的死不该归咎于离奇摔死,应该怪周造的人格,是吗?”
“哼,他有人格吗。”说出这句话的阳一郎显得很没气度。
“我能去入窟者的洞窟看一下吗?”黑泽再度闯关。
“很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我们村子小归小,也有自己的小宇宙,希望你不要破坏我们的规矩。”
“好吧。”黑泽回答得很爽快,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不过当然,他并没有放弃探查洞窟,只是因为阳一郎刚才“有自己的小宇宙”的说法相当有意思,黑泽内心不禁称是——对耶,任何地方都有个小宇宙呢。
黑泽没有反抗也没辩驳,默默坐上了车。
“顺便送你一程吧?”听到黑泽的邀请,阳一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车了。
黑泽开车送阳一郎到部落入口处,阳一郎说:“欢迎再来玩,下次请避开我们入窟献祭的期间,我也比较有空带你逛逛。”丢了这句话便下了车。
“啊,想请教一件事。”黑泽从车窗探出头对着阳一郎的背影喊道。
阳一郎毫不掩饰不悦,脸上写着“你已经问了一百件事了,不是吗”。
“你和周造为什么处不来?”
听到黑泽这么问,阳一郎依旧面无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粗鲁地冒出一句:“因为我们彼此都无法信任对方。”
“可是你们小时候不是像兄弟一样玩在一起吗?”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吧。”
“是哦。”黑泽踩下了油门。
车子往温泉街的方向驶去,前进了约一百公尺,黑泽将车子开往路肩,左边有一区长满了常绿树,于是他闯进那块小森林停了车,走出车外,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回头朝小暮村走去。
“喂喂,你要回那村子?”黑泽脑袋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干嘛又跑回去?”
“你刚也看到了吧,”黑泽自问自答,“阳一郎手上没拿着呗子婆婆交给他的餐盒。”
刚才两人将车子拖回平地的时候,阳一郎手上并没有呗子婆婆的餐盒,而且他没送餐点去洞窟便上了黑泽的车,也就是说,他一定把盒子连餐点一并扔了。
“阳一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入窟者的餐点扔了?”黑泽的脑子里,疑问接连涌上。
“我的工作是来找山田的,没必要插手管那村子的事吧。”但嘲笑与规劝也同时响起。
“工作第一的话,”黑泽对自己说:“当上班族不就好了,对吧。”
就算这件事和工作毫无关系,所以呢?——黑泽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10
“还顺利吗?”黑泽再度踏进柿本家,迎接他的是花江温柔的笑容。
“只拜访了一户,见到了呗子婆婆。”
“婆婆很健朗对吧。”
“嗯,相当惊人。”黑泽耸了耸肩,“后来我还见到了阳一郎。”他没告诉花江自己去了那座岩壁外头。
“啊呀,是哟。”
黑泽问她柿本上哪儿去了,她指了指左边关着的纸拉门。那间是柿本的工作室,也就是说柿本正在创作吧。
“别看他那副德行,关起门来创作的时候也是兢兢业业的呢。”
“毕竟是艺术家吧。”
“他从以前就是什么都得照规矩来的人呀。”对于年纪比自己小的丈夫的缺点,花江的抱怨中也带有一丝骄傲。
黑泽脱下鞋子走进屋内,一边留意着别弄出声响打扰了工作室里的艺术家。在暖炉桌旁一坐下,他便开口说:“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我能告诉你的全都说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是关于阳一郎与周造的事。”黑泽观察者花江的反应。
花江的脸孔微微抽搐了一下,她垂下视线说道:“那两人的事,昨天都说过了,我已经太多嘴了。”
“可是总觉得你好像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黑泽沉默了下来,静待花江的回答。只见她一脸困惑坐立难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啊……”她的语气,讲难听点,像是偷窃被逮的窃贼自白;讲夸张点,像是鼓起所有勇气决定对友人开诚布公。
“我……无意间看到了……”
“看到什么?”
“大概一个月前,有天半夜,我跑去那座山里……”
“就是入窟者在的那座山头?”
“那时候还不是入窟期。”
“为什么你一个人会跑去那种地方?”而且还是在三更半夜?
“那天风很大,我睡到一半被风声吵醒。风大的日子,山里常有树倒下。”
“树?”
“树枝会被风吹断呀,那些东西刚好可以当我先生雕刻的材料……”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微低下了头。
“你为了捡拾那些木材,边跑去山里?”
比起柿本,花江看上去脑袋清楚而且聪明得多,似乎也很受不了悠哉悠哉自命艺术家的丈夫,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成为丈夫的助力而四处寻找雕刻素材。想到这儿,黑泽不禁心头微热。
“我刚好撞个正着……,看到阳一郎和周造在吵架。”
“大半夜里?”
“当时我在入窟岩壁再过去的地方听到说话声,想说去看看,本来只是隐约看到人影……”
“后来才发现是阳一郎和周造吧。”
“我从没见过那两人对话,吓了我好大一跳,而且还是在深山里,真的很恐怖啊……”花江皱着眉缩起颈子。
“他们说了些什么?”
“听不清楚,不过感觉好像周造说了什么让阳一郎很生气。”
黑泽按了按眼头,试着想象当时的状况。两名男子在争执,而且是交恶三十年以上的两人,虽然对彼此开了口,黑泽不认为他们会平静地打打招呼便结束对话。
“那你呢?”
“我马上逃离现场了,因为真的太恐怖了啊。”
“你是说,好比某一方对另一方怀有杀意?”
“黑泽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耶。”黑泽坦承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阳一郎把餐盒扔掉那件事一直盘旋脑海。
刷的一声,一旁纸拉门粗暴地被拉了开来,柿本出现了,“喔,你又来啦。”他看到黑泽便垮下了脸。
“其实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黑泽开门见山地说了。
“帮忙?”
“黑泽先生,您想做什么?”花江问:“关于阳一郎他们俩的事,您是不是有什么眉目?”
我这个人啊——黑泽很想回她——我这个人怎么可能关心别人的事呢。只不过,他很肯定的是,听了花江一席话,他心头浮现一股漆黑烟幕般的诡异直觉——搞不好阳一郎打算把周造关起来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