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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治轻易地就在人群里找出夏寰的身影。
置身何处都不改其醒目作风的男人,曾几何时削短了发?一张精悍的脸庞更加突出,再搭配从头到脚的黑色西装打扮、夹在指门的雪茄烟,大哥的派头全端出来了。英治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深刻地体认到夏寰异于普通小老百姓的身分。
冷峻黑瞳眯细,他正侧头与坐于自已膝盖上的美艳女子交换着窃窃私语,两道眸光不经意地流转到英治所站立的方位上时,微愕地一睁,可是很快地,惊讶被不悦取代,男人抿直了嘴。
“英治哥!”捧着一碟小菜由厨房中走出来的小汪,乍见到英治时,吓得脸发白,嘟囔着‘要命’,旋即把盘子交给别人,走向英治说:“你、你怎么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到下周才出院的吗?”
没回小汪的话,英治凝视着夏寰,想找出他有没有半点被活逮的‘歉意’,可是男人不闪不躲、不慌不忙的态度,反而让英治觉得自已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小汪,快带他上楼去!”狞眉一扬,移开视线的男人不耐烦地一吼。
衔命,迅速地拎过英治手上的行李,小汪一手催促着英治说:“夏哥在忙,我们先上楼去吧,好吗?”
为什么不掉头离开呢?
为什么、为什么从脚趾蔓延开来的冰冷感触,麻痹到了头顶,自已却还能用这双脚跟着小汪上楼,像条训练精良的宠物狗呢?
可是气到极点的反面,有另一个不安的自已告诉着英治,这一切的‘不寻常’意味着许多事正在急遽地改变,或即将要改变。所以此刻的他更需要‘冷静’,好面对一切!
跟着小汪回到楼上的寝室,英治看着这个唯一没被‘他人入侵’的地方,走到衣柜处想放下自已的行李,却赫然发现里头早被搬空了。
“英治哥,你不要误会夏哥,他不是故意要让你看到这些事的。我是指刚刚楼下的。。。。。。要是按照计划,你也不会看到啦!因为夏哥早就为你安排了别的住所,只要你一出院,我就会接你到那间公寓去。”
小汪在他身后忙着解释道:“夏哥全是为了你着想,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房子已经在媒体上曝光了,毫无安全性可言,因此换个地方会比较妥当。还有,夏哥是故意在那些家伙面前对你表现出冷淡模样的,因为里头有的是其它帮派的人,他们不见得每个人都对夏哥很友善,搞不好一有机会就想捅夏哥一刀。夏哥是不想徒增你的困扰,所以才煞费苦心地掩饰你们俩的关系。”
被人自作主张地安排到这种程度,哭笑不得的英治干脆一屁股坐进床边的单人沙发,揉着残余着些许青紫瘀痕的额头。莫非夏寰始终把他当成脆弱的温室花朵,需要人保护不成?他以为他们会是无时无地都能共赴苦难、分享悲伤喜悦,世界上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伴侣’。
原来,这么想的只有我?
一遇到事情,夏寰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隔开他,这就是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小汪,你不必替他解释了。”疲惫地回道。
“英治哥,我就知道你能谅解。”
谅解?英治不由得想苦笑。要他谅解什么呢?是谅解夏寰擅自作主地决定了他的去路,抑或是要自已谅解夏寰支配他是为了他好?
我在你眼中,算是什么?
英治连揭开答案的勇气都没有,怕的是真相令人难以下咽。
一旁误以为英治不生气的小汪,高兴地径自往下说:“那我去安排一辆车子,送你到那间新公寓。很快、马上好!等我喔,英治哥。”
打开门要离开的小汪差点和夏寰撞上,他知会小汪道:“你准备好车子就行了,我会自已送他过去。”
“咦?可是下头的。。。。。。”
“我不在,阿莉说不定更容易从那些家伙口中套出些什么。她手下的小姐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去管他们。倒是。。。。。。”
刻意压小的音量,几不可闻的耳语过后。。。。。。
“嗯,我懂,我会处理的。夏哥,那我就先下去喽!”
门一关上,屋内沉寂到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没有,英治垂落在地面上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腿,然后头顶被轻轻地抚摸着。
“你的身体还好吧?怎么不多住院几天,把伤都养好了再出院也不晚啊!”男人温柔的语调和方才的不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英治悍然挥开了那只手。
手在半空中悬荡了一会儿,接着若无其事地放下。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气我没去探病啊?小治治~~嘻嘻,最近有点儿忙,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再好好弥补你。”
假如夏寰没用这种粉饰太平、虚伪空洞的笑脸说话的话,也许英治还能忍耐个几分钟,听他鬼扯。
倏地扬眸,英治开门见山地说:“别跟我来这套,夏寰!你以为我不长眼睛,认识你才三天而已吗?你再怎么嬉皮笑脸,我都看得出你杀气腾腾的眼里,全被报复心所蒙蔽了!外头的传闻是真的,你想为阿超报复,所以下了什么追杀令,是不是?”
以为夏寰会再使出过往“一笑、二闹、三耍白痴”的手段来蒙混过去,而英治也做好绝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打算,但是夏寰却转眼收拾掉做作的表情,决定改以“力量决胜负”。。。。。。上前拉起英治的手臂。
“我们走吧,车子在下头等着。”拧着眉头,他说。
忘掉自已该保持的‘冷静’,英治反抗地抽回手。“我还没把话说完!”
一挑眉,刚毅的脸庞乍现怒光。“你就不能不要管吗?这件事你别插手!”
“报复有什么意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一样无法让阿超重新活过来,不过是制造更多的仇恨罢了!”跟他讲道理可能行不通,那就算要大吵一架也无妨。英治不愿看到这样冷冰冰地被封在仇恨里的夏寰,他宁愿夏寰还是那副嚣张又欠扁,歪理走遍天下的无敌痞子样。
杀戮不能换来救赎,只会葬送掉一个人的人性,为何夏寰不懂?
“那么,你是要我忘记阿超是怎么死的?你要我忘记他背上的那十几个弹孔吗?我的好兄弟被人打成蜂窝,你却要我像个该死的娘娘腔般忍气吞声,放任别人在我的地盘上撒尿,自已躲在你裤子后头哭他X个一辈子!”冷嘲着,夏寰睨视地说:“抱歉,老子做不出那么孬的事!”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对吧?你执意报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英治心灰意冷地说。
“一旦我示弱了,敌人不会退让,他们只会更嚣张而已。我是在保护地盘和那些相信我、把命都交给我的兄弟。如果我不采取行动,你要我坐以待毙不成?”他挑衅地反问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吗?黑瞳怅然黯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英治,你想替那些人求情,是你家的事。不过你不要忘记,阿超的命是葬送在谁的手上?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善类,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杀一个、社会上还少一个祸害。我要他们一个个付出该付的代价,又有什么不对?”
他偏激地言论让英治内心泛出阵阵恶寒,也揪出了对阿超愧疚、始终抹不去的那一幕。。。。。。不、不对的!这么做就是不对!
“我何尝不希望能把夺走阿超性命的家伙千刀万剐?但我们不是活在美国西部牛仔的年代,夏寰。有法律可以制裁罪犯,杀人者由警察逮捕,自然会在公平审判下受到应受的惩罚。更重要的是,这么做才不会有枉死送命的人。当你追杀别人,别人也追杀你的时候,火拼场面发生的当下,子弹会挑是敌人或朋友吗?你想要让更多兄弟为此牺牲吗?”
“‘全宇盟’里没有贪生怕死的家伙!”一口断定后,夏寰厌烦地挥手说:“这讨论到此为止。你不是这圈子的人,不会懂的。规矩就是规矩,不按照规矩行事、不守道义的家伙,没有资格讨价还价,一律杀无赦!既然出来混,自已闯的烂摊子只有自已能收拾,这叫常识!想要别人同情他、施舍他,那也别学人家在道上混,去干乞丐吧!”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夏寰。这个挂着噬血的野蛮笑容的男人,是谁?英治摇了摇头,觉得自已窥见了他人眼中所见到,令人避之唯恐不及,教人无法不惧怕的夏寰。
夏寰一把搂住英治,硬的不行换软的,哄诱地在他的耳边说:“呐,我们谈个交换条件吧!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你让我做我必须做的事,什么也别说、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待在我为你安排的地方,别随处乱跑。”
。。。。。。这是要我做个木头人?
英治咬住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做不到。”
“你可以。”热烫地唇贴上英治光裸的颈项。
“我不行!”颤抖着,脚底下所踩的地面,似乎随时都要崩塌,肉眼看不见的黑洞企图吞噬掉他的良知。
“你可以的。很简单的,小治,不要去看就行了。”
大掌掩上了英治的眼,阻绝所有影像进入他的眼里,催眠的沙哑耳语舔着每一根过敏的神经。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开口。。。。。。”潮湿的舌在英治的嘴边徘徊。
喀啦喀啦的,良知的碎片零零落落地掉下去。
“。。。。。。和过去的十年没有什么不同,英治。你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是舔食刀口上的血过日子的男人,你比谁都清楚我的本质,可是你不都能视若无睹吗?既然这样,何必到现在才忽然说你做不到呢?你在骗谁?你自已吗?”
被困住了。四方的高墙没有出口,这边是个死胡同,那边禁止进入。到底该怎么做?哪条路是正确的?答案在哪里?他快窒息了。。。。。。
“听我的,英治,事情不会拖太久三两下就会结束的,你放心。”
3、
仅仅是加入一点点的变化,竟会迸发出这般旺盛的火花,实在很不可思议。。。。。。仍旧是同一张熟悉的脸庞,但也如此的陌生。仿佛重回他们邂逅没多久的那段日子,在似远忽近的距离里,捉摸着彼此,试图在那一道隐形的墙彼端,看透对方的一举一动,然后捷足先登地压下发号施令的权力。
他们同站在一道细细的钢索上,在面临那一失足即有可能会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