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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那一瞬间化成了杀意,不过现在却不复见了,原因很清楚——因为成为他的杀意对象的松永年雄已经永远消失了。
明宏已经在客厅的角落里坐了四个小时以上,客厅位在老旧的木造房子的东侧,是一间八坪左右的榻榻米房间,中央有一座被炉,他就坐在房子最东侧的墙壁和南侧的墙壁所形成的直角地带。
面向东侧墙壁的左半侧有一座大壁橱,一进入这间房子,他的目光便瞄见那个壁橱,但是看不出里面摆放什麽,应该像每个人家中都有的壁橱一样,专门收纳指甲剪或削铅笔机等不知道该放在什麽地方的杂物吧?明宏的老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壁橱。东侧壁面的右半边是窗户,格子状的窗框和房子里的其他场所相较之下特别新,他猜想是後来安装上去的。
电视紧靠着南侧的墙面拜访,明宏背着南侧的墙;右肩倚着东墙坐着,正好在东侧的墙和电视机围住的空间中,静止不动的他觉得自己已不是生物,而是房间里的某样家具;而且他心想:真的是家具不知道有多好呢——如果自己能够是像家具一样的无机体,就不必为任何事情苦恼或痛苦,永远这样坐着,也不需要进食,只要过着房子的主人在眼前来来往往的生活,等自己旧了,主人买新家具之後就被丢出房子,安安静静地消失。
明宏将本来抱着的膝盖伸直,想让僵硬的肌肉放松,他尽可能让自己安静地进行这些动作,甚至连摩擦榻榻米的声音和衣服互相摩擦的声音都小心翼翼以防被听见,之前奔跑时造成的疲累已经消失了,另一种紧张感取而代之紧绷着他的肌肉。
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事情就变非常严重了!
窗户位在明宏的右肩一带,当他就坐姿微微抬起下巴时,可以轻易看到外面,十二月的冷风从窗户的空隙吹进来,让他觉得浑身冰冷,心想看似没有空隙的格子状窗框也不尽然吧?再不然,说不定玻璃本身就是冰冷的,把外头的寒意直接带进屋内,房子的北侧和西侧墙上分别有一道毛玻璃的拉门,可以通往厨房和走廊,不过现在都是紧闭的状态。
这房子的主人本间满从两个小时前就躺在暖炉前面,像个胎儿一样蜷缩身体,以身子包围暖炉。明宏原本只能看见她弓起的背面,她翻了个身将脸转向明宏的方向,两人之中还是隔着位於客厅中央的被炉,但是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脸。
明宏着实吓到了,由於她一直没出声,而且一动也不动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明宏以为她在睡觉。但是翻过身看着明宏方向的她,眼睛却是睁着的,她直直地望着明宏的方向。
好清澈的眼睛。
有那麽一刹那,明宏因为以为自己被发现而整个人陷入混乱当中,但是随即想起她看不到东西——她并没有尖叫出声,动也不动就是最好的证据——好像还没有被发现,原来是她一直都是清醒的状态,那明宏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个宛如封闭的盒子的房子里,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令明宏心中多少产生罪恶感,於是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着窗外;玻璃的一面因沾着水滴而看起来像起雾一样,摆在暖炉上的茶壶正在冒气沸腾,玻璃瓶身的表面因冷空气而冷却,其实从两个半小时前,茶壶的滚水就已经沸腾得很严重,幸好茶壶现在已经从四角形暖炉的火焰上头被移开,只剩白色的蒸汽从茶壶壶口缓缓地冒出来。
明宏以非常谨慎,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情况下,用左手擦拭沾在玻璃上的水滴,导致手掌又冷又湿,其实房间里应该是很温暖的,然而沾在手上的水滴寒意却透过手臂经过背部再窜到脚尖。
用左手擦拭过的玻璃变得透明,可以看到外头的景象;距离二公尺远的地方就是车站,有一个月台在比较靠近的位置,隔着铁轨还有另一个较远的月台。从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月台向前延伸的尽头,如果有人站在窗前,可以看见从左侧延伸而来的月台正好在窗户约中央区域终止,往右侧看也可以看见两个月台的水泥弯角,两个月台之间是往窗户的右侧延伸而去的铁轨。
房子和月台之间的空隙有种树,窗户刚好位於两棵树之间,视野相当好。只要把脸凑近窗户,甚至可以看见较远处的月台另一侧的情景;月台上站着为数不少的人,不过跟早上比起来应该逊色许多吧?现在仍然有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人们从月台的一边俯视铁轨,似乎在查看什麽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非常严肃的表情,明宏的位置可以连工作人员脸上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小心翼翼眺望着窗外的状况,远处月台终止的地方有用来将铁轨和道路隔开的绿色铁丝网,早上有些爱凑热闹的人们就聚集在那边望着车站里头和轨道,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数小时,没有人聚集在那边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就死在那边!明宏注视着和他只有距离二十公尺的远处月台,发现嘴唇在颤抖的他用力地咬住嘴唇。
明宏并不是到最近才知道她叫阿满,但是他没有跟她说过话,也没有拜访过她。十二月十日的十点左右,明宏在犹豫了一阵子後,决定来到这间老旧木造房子的玄关前,往旁边滑开的设计的门有着镶着玻璃的格子状窗框,按下的塑料钮是数十年前设计的门铃,隙缝间还卡着泥土和灰尘,让他颇担心门铃是否还有功用,然而响遍房子内部的铃声连站在外头的明宏都听得见。
不一会儿,站在屋内前来应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是那个他早就知道住在这间房子里的视障女性。
「请问……」打开门之後,她带着困惑的语气问道,而明宏早在按下门铃之後就退到一边去,把背靠在墙上准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之前他曾远远地看着她,头一次用这麽近的距离看她,也可以肯定她并不认识自己。对她来说也许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看起来比想像中还瘦,不健康的模样。
「没有人吗……」她又问了一次,赤着脚从玄关里走出来。也许天生个性就不在意会因此弄脏脚吧?看到她在这麽冷的天气里光着脚踩在玄关外的白色水泥地上,明宏觉得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过於没有防备心了,万一有玻璃碎片掉下来,或者有人意图加害的话,她要怎麽办?但是她走到玄关外头来实在是一件再理想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出现这样的机缘,他便可以省去寻找打开的窗户才能偷偷潜进她家中的困扰;他穿过站在玄关外头的阿满旁边,潜入房内——事前他担心穿着鞋子走在走廊上会发出声音,早脱下鞋子,穿着袜子在门外预备着了——玄关上只摆了女性的鞋子,但是他注意到拖鞋柜里堆放了几双老旧的男人皮鞋,他兢兢业业地走在通往屋内笔直延伸的走廊上,走廊的中段有疑似是通往洗脸台和浴室厕所的门,尽头是镶着毛玻璃的拉门,走廊从此处完成L字形——背後响起关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阿满恰巧回到屋子内,心想她也许是把刚刚的门铃声解释成孩子的恶作剧吧?瞧她脸上并没有什麽特别的表情地往内走……明宏赶紧闪身进入位於走廊中段的浴室,从面前走过的她也许是对自己家中非常熟悉的关系,已摸清走廊尽头的位置,弯过L字形的转角离开一楼了,他听见她爬上楼梯的声音。
如果她回到二楼,便应该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了吧?明宏这样想着,再度走到走廊上,一楼有厨房和客厅,还有好像没有人使用的房间及佛堂,而明宏决定潜藏在客厅之後一直到现在都维持原状不动的姿势,他猜想大约再半天左右的时间,从车站逃走的男人身分就会曝光,警方开始会搜寻车站四处的公寓吧?他必须找个能逃过警方搜查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他是去年四月到印刷公司就职的,也是从那时开始独居的生活,公司的员工约有一百人,公司每年春天会举办迎接新人的聚餐,以增加同事之间交流为名目而举办的,所以谁都无从推辞,正当大家微有醉意之时,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一点的男人在一群拿着装啤酒的杯子的人之中高谈阔论,而不擅长讲话的明宏遇到这种场合正好都无所事事;当时也一样,所以默默地听那个人说话。
那个男人谈起前年春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新人在他的部门做事,但那新人连酒都不会喝,看起来很靠不住;他交给了那个新人一些工作,结果新人发出不平之鸣後便离开了公司——那男人很得意似的谈起这件事,接着一口气将啤酒喝光,脸上带着无比畅快的表情,看到这一幕的明宏感到自己的体温直降,从戴眼镜的男人和四周人的谈话的情况,立刻就知道此人是已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前辈,但听见他很得意地谈笑这种事却觉得很郁闷——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称为松永先生,所以明宏知道了他的名字——松永年雄。
明宏所住的公寓位於老旧建筑密集的地区,巷弄狭窄,所以每当有车子经过时,行人便几乎得紧贴电线杆走路,明宏每天早上经由这条路前往车站,穿过建筑物密集的地区,便可以抵达沿着铁轨铺设的道路;道路用被杂草淹没的绿色铁丝网和铁轨相隔,只要不会停靠的对号列车一经过,感受到风压的铁丝网便会剧烈晃动。明宏每天搭电车上班;从公寓走到最近的车站约步行十五分钟,再搭约二十分钟的电车才能到印刷公司所在的城镇。
某天早上,他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发现松永和他在同一个车站搭车——当他沿着铁轨旁的道路前往车站时,隔着铁丝网看到了站在月台中的松永——也许他也住在附近吧?他和身旁一个化妆的年轻女人状似亲密地交谈着,他心想那女人是松永的爱人吧?他们两个人搭乘同一班电车上班。
因为在新人聚会上听闻了那种事情,明宏总是避开和松永接触,即使在车站里头,也尽量不跟他碰头,但总不可能永远都能如心所愿,又一次在月台上等车时,松永便突然出现了,视线和明宏对上;他用那对没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