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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溪靠在床头,看也不看许医生,道:“因为你肯定是瞎扯,没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许医生继续道:“你不描述你的问题,我当然是没办法解决的。虽然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我会尽力的。”
杨子溪想了想,道:“许医生有没有听说过忒修斯之船?”
“当然,这么有名的悖论都没听过的话,那我真的是学术不精了。”
“那你相信灵魂吗?”
“‘灵魂’这个说法……要看你怎么定义。如果是说能够思考能够感受能够学习的意识体,那我当然相信,否则我的工作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你指的是能够脱离身体而独自存在的东西,那我恐怕不能苟同了。”许医生笑了笑,说:“那你是指哪一种呢?”
“如果是指穿越呢?像是……”杨子溪顿了顿,想了一会才想出来了一个例子,道:“清穿文那样,灵魂回到了很多年前,不过跨度不超过五十年。你相信会存在这种事情吗?”
许医生说:“医学界也有这样的案例,有人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拥有另一个性格,并且还拥有另一套知识体系和逻辑思维。这也许该算精神分裂,只不过为什么另一个人格会这样完整,还没有定论。”
“那,同样一个人,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性格会不会完全不一样?这两种可能性放在一起比较,她们俩还是同一个人吗?”
杨子溪铺垫了那么多,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对于许医生的答案既忐忑又期待。
倒也……不算是困扰。她很确定,这不该算一个人。成年晏海清偏执冷漠的特质完全没体现在高中晏海清身上,成年晏海清对她的厌恶也不是出自高中晏海清。
难道一个名字真的那么重要吗?晏海清可以叫晏海清,也可以叫杨海清啊。
也许环境真的能完全改变一个人。
可……那也是晏海清啊。杨子溪想到自己的晏海清可能会变成那样,就忍不住后怕。
“算。”许医生给出了笃定的答案,道:“不同的事情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效果。有人被小偷偷了钱包,会跳脚大叫,有的会报警,有的会自认倒霉。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同一个人跟这个情况不一样,这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是由本性和环境共同决定的。这个人被偷了钱包,根据心情心境的不同,同样会有上述三种情况。只要客观条件不变,不管这个人那时候的心境如何,做出三种行为的概率是一定的。”
许医生道:“噢,做出三种行为的概率,和实际采取什么行为,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这个区分你能够接受吧?”
杨子溪点了点头。
“我觉得,人不是根据行为来定义的,而是根据可能性来定义的。这个人经历了不一样的人生,但在应激情况下采取的行为,应该是可以预测的。”
杨子溪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成年晏海清跟现在的晏海清完全不一样,但是她们还是同一个人。让现在的晏海清去经历成年晏海清经历过的事情,还是会变成那样。
这种可能性和倾向性,才是晏海清之所以成为晏海清的原因。
“我认为意识和肉体是不可分割的。如果这个人并没有……呃,清穿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许医生再一次给出了杨子溪并不想要的答案。
杨子溪身心俱疲,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晏海清。
还会呕吐吗?
杨子溪靠在床头,觉得自己也是走投无路了。明明已经不相信全世界了,可许医生给了看法她就奉之为圭臬。
明明她已经认定了许医生不可信。
她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似乎都冻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只留下了无尽的空虚和无助。
杨子溪坐在床上发呆,许医生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醒过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手机,短信界面已经点开。
【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一聊吗?】
来自晏海清。
【不想见到你】
已发送。
杨子溪一下子惊醒,来不及对晏海清三个字反应过度,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什么时候发送了这种东西?
晏海清会当真吗?会受伤到不想见自己吗?
自己上次说“喜欢”,说叫她“不要放弃”,晏海清听进去了吗?
这些都是未知数,但她还是连忙补救,又发了一条:【上一条不是我的真心话,什么时候见面?】晏海清的回复很快过来:【嗯,我懂你。这周六可以吗?我去医院找你。】
第118章 坦白
杨子溪最近看谁都觉得虚无。
成年后的晏海清会不会继续做梦梦到这边呢?她是不是还看着——或者说监视着——自己呢?
而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会不会都是成年晏海清意志的代言人?尤其是那个似乎没有变化的许医生?
杨子溪开始幻听,独处的时候总觉得能听到熟悉的声音,似乎晏海清用漫不经心又冷漠的语调道:“呵。”
杨子溪几乎要被无处不在的轻视和蔑视弄疯了,甚至怀疑自己。
梦里晏海清的态度太强硬,摆明了“我就是瞧不起你们但我还是爱你”,理直气壮得很。
有时候洗完脸一抬头,杨子溪都会觉得镜子里有着另外一个人。
这种情况的确需要心理医生。
杨子溪这样想着,情感上却一直排斥。
杨子溪抬头盯着镜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看上去狼狈的很。
看上去有点像眼泪?
杨子溪这样调侃自己,随后注意到自己旁边站着另外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不是她常见到的晏海清的幻影。
杨子溪吓了一跳,心想:我的精神病已经这样严重了么?
通过镜子的反射,那个身影跟杨子溪对视了好一会儿,杨子溪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她似乎是认识的……
杨子溪转过头,盯着那个身影。
她缓缓伸出手,去触碰这个不知道是幻影还是真实的影子。她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期望的是怎样的答案。
然后……
她摸到了温热的耳朵,手指就捏在口罩的带子上,却被另一双手阻止了。
有些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别。”
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是晏海清的。
杨子溪几乎落泪,要是这时候她还看不出来晏海清的意图,她就是傻了。
晏海清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穿上了宽松的衣服,压低了声音,全部是为了隐藏“晏海清的特质”。
也许是对方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来了病况而做出的妥协。晏海清隐藏了自己,隐藏了与“晏海清”三个字挂钩的身体特点,只为了过来见自己。
杨子溪觉得很自责,这明明算她的心理问题,最后却要晏海清背锅。
当一个人不能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面貌示人的时候,不就是丢失了自我吗?
杨子溪不由得代入到了自己。如果有一天她要藏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才能去见晏海清的话……
也许自己在无限的忐忑里,会放弃吧。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可以迁就对方到丧失自我的地步吗?杨子溪总是觉得,自我是优先于所有其他东西的。
先有了“我”,其后才有世界。一个人连自我都不承认,是不足以称之为人的。
……不过晏海清的情况不太一样,晏海清并没有否定晏海清,否定晏海清的是——
杨子溪摇了摇头,道:“没事。”随后捏着口罩的带子,一点一点揭开。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反应,但看着这样委屈求全的晏海清,杨子溪忍不住期待着积极一些的结果。
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揭开口罩,看着熟悉的晏海清的脸呈现出来。
分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杨子溪却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一样,用贪婪的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
这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孔,表情惴惴不安,因为阔别重逢而显得尤为可爱。
口罩被完全摘除的那一瞬间,杨子溪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个沉重的呼吸声同时响起,随后彼此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杨子溪手上还拿着那个无辜的口罩,她笑完之后举了起来,问晏海清:“这个怎么办?”
晏海清看着杨子溪,停顿了两秒,道:“你……好了吗?”
你不会看到我就吐了吗?
杨子溪也惊讶自己今天的表现,想到最近的情况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道:“也许吧。”
来卫生间洗脸之前她还觉得难过,看到人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精神病加重,结果确定这个人是晏海清之后,杨子溪的心情竟然突地平静了下来。
久违的来自晏海清的笑容给了她力量,让她找到了一些生存的实感。
幸福、快乐、愉悦……情感是最能够自我肯定的东西了。
又或许是,爱能拯救一切?
这么中二又不切实际的口号,却让杨子溪感到微微安心。
什么嘛,早知道直接让晏海清对自己笑一个了呀。
杨子溪笑了笑,指了指晏海清这一身仿佛入室抢劫一般的行头,道:“看到你这样我太震惊了,对了你来干什么?”
晏海清愣了愣,说:“今天周六。”
杨子溪没反应过来。
晏海清又解释道:“今天周六,我们约好聊一聊的。”
杨子溪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她忙着对付自己的抑郁和幻觉,竟然将这件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要不是晏海清过来找她,这场会面可能就不会存在了。
杨子溪顿了顿,率先朝门外走去。
晏海清却没有动,看着杨子溪离开,眼神有些受伤。
我特意过来找你,你却转身就走……
杨子溪发现身后没人,诧异地转身,道:“走啊。”她退了一步,拉住了晏海清的手,道:“总不能在厕所里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