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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不是像吉娣那样的梦幻的姑娘,她年轻,欢乐,无论是对生活还是爱情都充满希望。我了解自己,我是那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我不会去批判吉娣对于沃伦斯基伯爵的态度,实际上我也不想去阻止她,因为我总认为那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还有陶丽,之前你认为我不理智的给予她那种承诺,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安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不,并不是的。那只是因为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反抗一下,我只是想瞧瞧,在这样的时代,如果一个女人那样做了,会变成怎么样。我也曾向培特西那般,讨好你,好换的我需要的东西。还记得我说女子学院的事情吗?”
“亚历克赛,你瞧,我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你不需要担心我会怎么样。我不脆弱,我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而你,之前的你让我没有负担,但是现在有了,你已经成为我的负担了。”
安娜在说“负担”这个词的时候就抬眼望向对方,那样显得她那那么的冷情。
按常理来说,但凡是一个男人在听见这些话,好的不过是转身而走,坏的说不定还会勃然大怒。
可也许就如安娜一直坚持的,这世界谁也替代不了她一样,卡列宁也是如此。
他用一种平静的眼神望向她。
“诚实来说,这番话的确让我觉得困扰。可是安娜,就如同我之前说过的,我们是夫妻。”
“你不明白吗?我不信任这种关系。”
“那的确是个问题。”卡列宁低声说。
在安娜依旧看向他的时候,他再次伸出手,依旧换来推拒,但他没像之前一样放弃,而是有些用力和固执的拉住了安娜的手。
那一蓝一红的宝石戒指互相辉映着。
“以前,你并非一直戴着它,但是我观察到最近你没再把它们摘下来。”
卡列宁的话令安娜想要把手抽出来,她想要反驳,却被卡列宁阻止。
“我不想听你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安娜,我应该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听假话,我喜欢最真实的东西。如果你执意不说出来,那我也不排斥自己去发掘。”
“你……”
安娜有些恼怒,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来辩驳,因此这给了卡列宁一个机会。一个强硬的打开她心房的机会。
“婚姻只是一种条约,安娜,逻辑分明,权利、责任和义务清晰明了。我曾经是这样看待的,我们一起度过了八年的婚姻生活。但是近来,我开始重新思考。你很聪明,安娜,我说过许多次,作为丈夫,本应该十分了解这一点,可我并没有。你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即热切又疏离,后来我确信了一点,那是不信任。”
在说出“不信任”这个单词的时候,卡列宁几乎是先在唇齿间卡壳了一下才说。
“我不喜欢掩饰。我只告诉你,安娜,因为我将你当做我的妻子,是我最亲密的人。在我父母逝世后,我和兄长被寄养在叔父家,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只能考虑我需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而不是我想做什么。”
回忆这些事情令卡列宁面上的神情有些许迷惘,但最后,它们都成为了平静。
“比起父母,我的兄长教过我更多的东西。他曾让我记住一句话,那句话是‘别让眼睛蒙蔽你的视力,别让耳朵欺骗你的听觉’,我从未怀疑过他这句话,现在依旧。”
“所以,此刻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的。我想要经营好我们的关系,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安娜,就只是你而已。”
卡列宁说这番话的语气并非温软,就像是在梳理他的文件一样,一是一,二是二,逻辑分明,可只从内容看来,却又那么欠缺逻辑性。
安娜知道自己应该从中挑一大堆毛病的,她可以继续像先前那样,只为了她自己的感受而无视对方,无视那些细微的地方。
可话都到嘴边了,却什么都说不出。
面前这个男人,一向喜欢强调体面的人,喜欢把文官制服或者三件套包裹自己的人,现在可一点都说不上体面。
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头发还湿润并且蓬乱,坐在一张粉蓝色的小马扎上。
这样的人,于她而言,绝对是世界上遇到的最大的挑战。
“我们,下次能换一个地方说这种话吗?”
卡列宁等了半天换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
安娜把手抽出来,但没有走开,她的双手搭在膝盖上,长裙没过脚面。
“虽然我不是那种热爱浪漫的人,但在浴室里听到这番话,也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说完后,她仰起脸略微笑了一下,带了一丝疲倦和无可奈何。
几个月前,安娜的想法是,如何在保障自己的最大利益之下全身而退,现在,当无路可退的时候,那就试一试正面面对吧。
安娜的想法,卡列宁是可以猜到的,说到底,他们其实都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卡列宁的选择向前,除非他被说服,而至今为止,那样的人还未存在过。
“别忘了体面问题。”
卡列宁用这一句熟悉的话为那场谈论做了结尾,也表示,他并不介意。
安娜想要对此嘲笑几句,但卡列宁的吻让她没法把那些话语说出来了。
良久,那些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线,像是金光一般,空气中细微的灰尘像细碎的的钻石一般翻飞着。
当光照耀在面前的人身上时,安娜的确嗅到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第55章
给卡列宁洗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并非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安娜自己。卡列宁的确是个十分配合的患者,他之前那种挑剔大多源于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当她用毛巾把对方整个擦干,并且给卡列宁穿上睡衣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
“明天也许你可以忍耐一下。”
“你不愿意给我洗澡?”卡列宁问,并非是生气的语气,而是认认真真的。
“难道你不会觉得羞耻?”
安娜终于说了出来,类似于抱怨的口吻。
“你又不是谢廖沙。”
“我自然不是谢廖沙,我是个成年人。而且我还是你的丈夫,诚实来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丈夫不方便的时候妻子为他沐浴会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我实在很想问你是不是没有羞耻心,但我却明白这会遭到你的反驳。老实说,明天忍耐不洗澡可以吗?”安娜快速地说着,并且在给卡列宁扣扣子的时候用了点力气。
“……好。”
“我得给你重新换一个绷带。”听到卡列宁的许诺,安娜心情好了点。她可不想继续跟这么一个刻板的人讨论“羞耻心”这种事情。有的事情她自己明白就好了,说出来就万万不是她愿意的了。
卡列宁坐在床沿上,安娜拉了一张软椅坐在她面前。
她个子自然是没有卡列宁那么高的,弯腰的时候因为苗条的背脊就更显得凸出来一些了,卡列宁的视线在那修长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下,接着说:“我注意到你似乎有刻意节食。”
“你看错了。”安娜漫不经心地说,同时下意识给卡列宁手上那个有些狰狞的伤口吹了吹。
“我没……”
后面的话语被卡列宁咽了下去,半响,他说:“我不是谢廖沙。”那意思是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安娜轻轻地拍了拍卡列宁的膝盖,说:“我知道,谢廖沙的话会更想要一个安抚的亲吻。”
说完之后,安娜转身把药箱放在台面上整理放好。
卡列宁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被重新包扎的手,然后又看向那个背影。
现在,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安娜。”
“什么?”
得到回应后,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语,安娜甚至没看向他,但卡列宁却是觉得安心多了。
一段关系中,勇敢往前走得人并非就比迟疑的人更有信心。但毫无疑问,他们需要的肯定也许只源于一段小细节,就比如现在,安娜不会知道,在卡列宁下意识的喊到她的名字,而她给予了回应后,于卡列宁而言却是一种肯定了。
安娜把药箱放好,然后转身过去看着卡列宁,觉得有些奇怪。
“你刚才喊我是怎么了?”
“关于节食的事情。”卡列宁镇定的用之前的话题掩饰他的心情。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我只是关心你的健康。”
“我没有过度节食。”
“但你之前……”
那种掩藏在温情下的小小慌乱就被这些似乎毫不相干的话语给冲淡了,一直到就寝时间到了,卡列宁没有挪动身体。
安娜没再假装而把卡列宁赶出去,她干脆的把被子拉开,并且留了一半的位置给卡列宁。
“我想睡了,你要睡吗?”
“是的,我需要。”
卡列宁躺到被子里面。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夫妻间并不过分亲密,除非同房,同睡一张床铺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这之前,卡列宁也习惯一个人入睡,就是现在,老实来说,他也认为一个人睡会比两个人睡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