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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嫣沉默了会,“他是兼任司马。”但是又如何,孟嫣抬头望束才俊,“没想到你从最初对姬誉的厌恶变成今日的得意,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我是不喜欢皇家的人。”束才俊并不否认这点,但是读书人喜欢自欺欺人,更何况束才俊有一颗爱才之心,姬誉虽是顽石,但是一块经琢磨就能显出里头美玉的顽石,自然让人爱不释手。
“他现在不是皇家的人。”束才俊拨了拨灯芯,问灯火下的孟嫣,“以我一届书生想要送他扶摇直上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你不同。”
孟嫣这些年打下的战功足可以让一个营的士兵听命于她,逼宫更不在话下。
“若你没有这个心,当初也不会把他交给我。”束才俊起身负手而立,“你我初见时你说我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我做人真诚,自然是把话都收下了,后来你又把誉儿交给我这个治世之才,我不想做个帝王之师都难。”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厚颜无耻。”孟嫣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从头到尾都在夸自己。
“闲话免谈。”束才俊重新坐到孟嫣面前,目光炯炯问孟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他还年幼。”孟嫣默了会说明自己的计划,“他这几年在京城过得丰衣足食,不知百姓之苦,我想带他到处走走,去看看这江山下百姓生活的样子。”
“我这很穷。”束才俊的注意点跑到丰衣足食上去了,他天天吃白面馒头,攒了三年的钱才把将离赎出来,怎么叫有钱。
“穷。”孟嫣冷笑一声,“你这满屋的黄金还喊穷。”书中自有黄金屋,说的就是束才俊现在情况,他书房里全是书,有些还是孤本,拿一本出去在外头都是价值连城,束才俊还有脸喊穷。
“能当饭吃不。”束才俊哼哼,“这是祖业,父亲死前不许我卖,我守着它还得倒贴钱。”
玩笑话说完两人又说起朝廷的事,“我听人说前些日子皇帝生了场病,停了好几日早朝,皇帝年事已高,怕是已经精力不济了,他一病几位皇子按捺不住,干了些蠢事,昨日早朝皇帝发了通脾气,不少人遭殃。”
“随他们去。”孟嫣并不在意,就算有皇子登基了她也把他撸下来,这会再怎么蹦跶,在孟嫣心里都起不了波澜,只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倒是看的通透。”束才俊见屋外头有了人影,匆匆结束话题,朝外头的姬誉喊道,“进来。”
姬誉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望着里头两人,“师父,师娘找您。”
“我知了,你在这里陪你姨妈。”束才俊走到姬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鼓励。
见束才俊走了,孟嫣抽出青玉流里的剑,在灯火举剑观赏,她掏出怀里的丝帕擦拭剑身,抬眼见姬誉还站在那里,便道,“坐吧。”
姬誉关上门来,走到孟嫣对面坐下,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孟嫣手里的剑,剑身翻转时,他的视线同孟嫣对上,两人顿时沉默无语。
片刻的寂静过后,孟嫣放下剑来,“这几年过得如何?”
“师父待我挺好的,师娘也好。”姬誉干巴巴道。
简直说了跟没说一样,知姬誉一时半会不可能转变态度过来,孟嫣熄了强求的心,用陌生人的语气跟姬誉讲,“过段日子我带你四处走走。”
“好。”姬誉应了。
长剑重新入琴,孟嫣看着桌上的青玉流,过后问姬誉,“你还恨我。”
“恨。”姬誉想也不想答道,他当然恨孟嫣在那时把自己抛下,可经过时间的消磨,以及自己本身的成熟,还有了解孟嫣做的事后,姬誉或多或少明白了孟嫣的无情。
不是无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像他现在对上孟嫣一样,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原谅你了。”姬誉又补上一句,“只原谅一半。”
这孩子般的赌气让孟嫣哭笑不得,只原谅一半是什么意思,另一半不原谅吗?
“边疆有多苦?”姬誉犹豫了会问,他只知道胡天八月即飞雪,从没见过真正的严寒。
“你想去看看?”孟嫣拨动一根琴弦,“将士们的生活。”
“那也是你的生活。”姬誉望着孟嫣的青玉流,这琴音和京城里的丝竹之乐不同,它有化不开的悲凉和浓稠的血腥味,“姨妈。”
孟嫣没有回答,她的琴音已经奏响,如同无数个篝火边上的夜晚,她奏着乐,将士饮酒唱着豪迈的悲歌,荒腔走调,曲不成曲,歌不成歌。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她自沙场提剑归来,为的只是你一人。
第67章 长歌·帝王无情
出发的时间被定在来年三月,正是暮春时节,初春时节的花都已谢了,青杏又还未结成,满城的烟柳已经成了,若是清晨时下过细雨,便有烟柳满皇都之感。
将离对这日子很不满,在她看来孟嫣好几年没回京了,应该在京城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少说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等到隆冬时节和她再约琴瑟之鸣,饮一口束才俊用雪水泡的清茶,才算得上完整过了一年。
“我怕有人弃了义,杀友夺妻。”孟嫣笑道,她这段时间都是和将离住在一起,束才俊天天早起蹲在门口,一脸怨妇样。
“正是正是。”束才俊拉过将离的手,满心欢喜赶孟嫣和姬誉走,“你们快走吧。”
“你走开。”将离恼道,她走到烈马边上,把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递给孟嫣,“里头装了些你爱吃的零食,路上吃吧。”
孟嫣接过荷包来,并不急于看里头的吃食,而是打量了荷包上绣的东西,“你做的。”
“我跟梨儿学的。”将离羞红了脸,“第一次做的。”
所以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孟嫣沉默道,都说人无完人,将离极通乐理,女红上就是一窍不通了。她见束才俊一脸羡慕嫉妒恨,直接把荷包揣到怀里,表情真挚道,“很好看。”
“我自己做的东西怎么不清楚好看难看。”将离恼怒道,“就你嘴甜。”
“只对你一个甜。”孟嫣道。
“……”
那边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姬誉调整手里的缰绳,完全不明白孟嫣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在这短短两个月里,束才俊已经打翻几百次醋坛子,活脱脱一个小媳妇。
“行了行了,走走走。”束才俊终于忍不住了,天天在自己家当着他的面秀恩爱也就算了,走的时候还要你情我浓,真当他是死的吗?
搂过自家美娇娘的腰,束才俊狠狠拍了烈马的屁股,就听得烈马嘶鸣一声,带着孟嫣奔向官道,只一个拐弯就不见了人影。
见要跟的人走了,姬誉急忙冲束才俊和将离告白,骑着马追上孟嫣。
总算走了。束才俊长叹一口气,拉着依依不舍的将离好声道,“回家了。”
“她真是一点事都不想跟我们说。”将离跟在束才俊身后,谈起这些天,“我和孟嫣感情这么好,几乎都要抵足而眠了,每每被你截了道,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都这样,你都不怀疑?”
“还能有什么事。”束才俊握紧将离的手,“她在边疆待了三年,三年,打了多少场战,就算是战无不胜的杀神,她身上也有治不好的疤。”
“孟嫣只是怕你看了伤心。”束才俊安慰将离,将离生性多愁善感,见到了一定会哭。
“就因为她这样瞒我,所以越要看。”将离停下脚步,含泪望着束才俊,“那次我见到了,孟嫣待在房间里,拿着药膏把头发一点点染黑。”
“她的头发全白了,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将离泣不成声,“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边疆受的苦,心中的苦闷,我明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别哭了。”束才俊抱住将离,所以才说孟嫣不想让你看见,都哭成了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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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时候不对,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姬誉见孟嫣身下的马慢下来,跟上去与孟嫣并列行走,踌躇了好一会道,“边疆现在是什么样子?”
“冬天的样子,江上的桃花要等六月才开。”孟嫣望向姬誉,“不过我们不去边疆。”
“那去哪?”
“先下江南看看,不是有诗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孟嫣道,还有一位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要下扬州,还需得有钱。
“你有多少钱?”孟嫣突然问及姬誉的财产状况。
“我……”被孟嫣问的措手不及,姬誉直接脱口而出,“三百两银子。”
“真穷。”孟嫣嗤之以鼻,这点钱在扬州只够过一个晚上,而且还是没有花魁的晚上。
我攒了三年的私房钱。姬誉在心里默默道,师父都不一定比自己多,怎么姨妈这么嫌弃自己。
“别跟你师父学这毛病。”孟嫣说的豪情万丈,却伸手,“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干嘛,给我。”
姨妈你言行不一啊。姬誉默了会,乖乖把银票交给孟嫣,他原以为这钱到了扬州孟嫣会还给他,结果根本没这回事。
只不过现在的姬誉还不知道,他跟在孟嫣往扬州赶,还在风餐露宿中,入夜的时候因没有找到城镇歇脚,孟嫣和姬誉便住在外面。
地方是孟嫣挑的,靠水的上游,岸边还有一株老松树,四季常青,孟嫣在这里下马,扔了缰绳给姬誉,自己往树上一靠,抱着手道,“生火做饭。”
“姨妈。”姬誉牵着桀骜不驯的烈马,好不容易把它拴住了,气喘吁吁问孟嫣,“您能不能去打水。”
“这水是泉水,你往上去取。”孟嫣眼都不抬,就靠在那里闭眼假寐,好似姬誉成了她的仆人。
本着长者为尊的原则,姬誉咽下这口气,去了上游的尽头打了泉水,回来见孟嫣一动不动,只好忍气吞声一人收集柴火,在那生火。
待篝火升起后,孟嫣睁开眼,歪头问姬誉,“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
“水里游的吧。”姬誉懂了孟嫣的意思,她是问自己要吃什么,这么晚了,猎物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