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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钗还在庞春梅手中。
“发钗?”庞春梅思虑了一阵,终于记起,“那个啊,大官人又拿回去了。”
不在家中。
也不在庞春梅手中。
苏苏有些惘然,发钗,终是被西门庆丢了吧?
搞定这些人,西门庆却还要等一阵才能出狱。
还有些手续要办。
苏苏家中枯等,等得难受,忽然记起苗青,便决定去看看。
但她却被告知苗青已带着王六儿不知去了何方。
他们附近的人说,王六儿似乎有些厌倦苗青了。对这个女人来说,朝夕相处永远比不上露水情缘。王六儿看上了旁人,苗青却不愿意。王六儿挨了打,那个情夫也不知去向。
苏苏知道那个情夫的结局,但她更相信凭借王六儿的手段,苗青不会得到一个好结局。
不过……
西门庆真是了解王六儿这个女人啊……
都没点悬念!!!
苏苏决定等西门庆回来,一定要好好抽他一顿!
花子虚头七的当日,西门庆终于从牢中被放了出来。
李瓶儿被押走了,其他仆役走的走,散的散,花子虚最值价的财产尽数落在了苏苏手中。其实依照县太爷的性格,关押了李瓶儿,自然会没收花子虚家的所有财产。
幸而,花子虚是个格外谨慎的人,家中的财物,李瓶儿手中那价值上万的交子不过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被花子虚换做了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放在一个小箱子中。
箱子沉没在池塘中。
花子虚也不过在确定自己活不了多久后对苏苏说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的他,能信任的只有苏苏。
头七夜,阴风阵阵,花府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替花子虚守夜的只有苏苏和西门庆。
“那天他怎么就不肯同我一道回家呢?”每念及此,苏苏都有些恨,恨花子虚不听她的,更恨自己没有强行将花子虚带走。
“命数自有天定,苏儿又何苦自责?”西门庆劝慰道。
“他,很寂寞吧。”苏苏轻轻抚摸了一把冰凉凉的棺材身,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苏儿为何这样说?”
“自小被送走,在冷眼中被太监养大。花子虚受的耻辱和痛苦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所以他谁也想要去爱,却又谁都不相信。越来越迷蒙,越来越悲哀。今生是没有机会了,但是,我会向佛祖祈求,祈求来世,让他好好爱一次。”
没答话,西门庆只是紧紧握住苏苏的手。
阴风阵阵的此刻,苏苏的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八
安葬完花子虚后,苏苏开始做逃走的准备。
李逵是个汉子,答应她三月后再将她“怀孕”的事情告诉武松,应该不会太过于食言。但从京城回阳谷县花了不少时间,加上花子虚的事,前后竟花费了一月余的时间,用最快的时间打点家中的事情,怎么也得花个十天半月的。
这样算来,留给她逃走的时间并不算充足。
而若李逵将事情广而告之……
武松又说出实情……
苏苏仿佛看见了整个梁山朝她压来。
她着慌成这样,西门庆却永远不慌不忙。只说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心慌不过是乱自家阵脚。反倒和颜悦色问苏苏是否需要多准备几件漂亮衣裳。
对此,苏苏只能怒目以表达自己的愤慨。
苏苏心中最好的地方,还是临安。届时,许多熟人会在那里重聚,其中包括给苏苏闯了大祸的小牛。
只是可惜,少了花子虚。
苏苏本打算带花子虚的骨灰一道远游,西门庆却说入土才能为安。苏苏也就作罢。只是这一别,何时才能为花子虚上一炷香。
西门庆笑言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再说,他相信花子虚的魂魄定能与之同行。
这话听起来三分肉麻七分鬼气森森。却给了苏苏小小的安慰。
西门庆走得很干脆,将一切断得更是干脆。
首先是吴月娘。
单是一句辜负就断了这些年的情分。
一句辜负又如何能断得了常年的等候。
但吴月娘终究一言不发,这个自幼被灌输三从四德的女人连最后的反抗也没有做,只是啜泣着,接下了那一纸休书。
西门庆对吴月娘倒也算大方,他在狱中时托玳安在临安买了好些房产,其中一套最大的给了吴月娘。带着嫁来西门家时带的几个丫鬟仆役,吴月娘起身去了临安。家人在早在那里给她重定了一门亲事。
她的未来,同西门庆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庆喜得到了一大笔钱,得意洋洋回乡,这笔钱永远不能让他当大官人,却多少能让他当一个纵横乡野的土财主。
西门燕改嫁了,嫁去了一个比临安还靠南的地方。听说,这一次的相公对她很好。
潘金莲不走,她还是要住在武大的老宅,要在那里等武松。
得到这个回答,苏苏松了一口气。
熊孩子小牛不肯同苏苏走,他说自己当乞丐当习惯了,受不得家的禁锢。
这答案比较有超前意识。
超前地让苏苏无言以对。
不过小牛说了,因为苏苏他们要去临安,所以他也要跟着去。届时,又能重逢。
走前,西门庆决定将阳谷县的宅院低价卖掉。
前几夜还是陈经济忠实附庸的以应伯爵为首的那群西门庆以往的酒肉朋友一个接一个过来溜须拍马。西门庆倒也豪爽,丝毫不记仇,将家宅土地尽数低价卖掉,换做交子,唯一的要求是所交付的交子必须是来自临安的钱庄。若没有,就以珠宝换取。
应伯爵等人赶紧借钱买下,他们笑嘻嘻地,心中却不定正在嘲笑西门庆做了一件蠢事。
苏苏知道西门庆的打算,也不多言。
一面扳着指头算时间,一面望着院中愈渐繁茂的葡萄。今年吃不了葡萄了。但到了临安,她一定要在院中种上一棵葡萄树。而后,开始写书,写给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小宝贝,告诉他们一些大事——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有灾祸啊。
什么时候应该投奔什么人啊。比如四爷和八爷共存的时候,必须选四爷不是?
苏苏没有想过改变历史。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和能力改变历史。
历史,改变得越多,未来受到牵连的人也越多。
顺应,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最后,剩下玳安。
这孩子自小跟随西门庆,西门庆在狱中的时候,更是悉心照顾,做好他交代下的每一件事情。西门庆倒也大方,顺手将财物分给了玳安一半,玳安选择去苏州。主仆就此别过。金瓶中没写玳安的结局,但是,苏苏相信,这个能将西门家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少年,这个忠心不改的少年,定能闯出自己的天地。
“你呢?”苏苏有些好奇地看着西门庆,“你以前挣的钱,大都给了玳安,咱们以后吃什么?”
“花兄弟不是留有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吗?”
苏苏觉得有些好笑,她不太明白西门庆在想什么。自己挣的钱几乎尽数送人,却用别人的?
“花贤弟凭生只爱钱和自己。他死后,自然希望钱财能落在可靠人手中,西门想,自己多少算是他心中的可靠人吧。”
“王婆卖瓜。”
“谢苏儿夸赞。”
苏苏撇撇嘴,托着腮帮子望着院中的葡萄架,这是最后一夜了。明日,这葡萄架就同她没了任何关系。今夜,她要将它记在心底。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每一片葡萄叶,都记着她和他的一切。
西门庆忽然拿着一把铁锹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在葡萄架下挖掘着什么。苏苏有些担心他弄伤葡萄的根部,他却说用不着担心。
他似乎在那里埋了一些东西,埋得并不深,很快,一个木盒露出头来,小心翼翼拿着木盒,轻轻放在苏苏手心,西门庆笑道,“苏儿打开看看。”
七分紧张三分好奇,苏苏打开了木盒。揭开层层包裹的锦缎。里面是一根发钗,那根用数颗晶莹婉转的绿色珍珠做成的发钗。苏苏最开始做首饰的时候做的那一根,现在她技艺精进了不少,这些以往做的东西此刻看来竟是有些粗糙了。
苏苏曾数次查过西门庆的账目,当时怎么都没有发现这一根发钗,她本以为,上一次吵架后,西门庆就将它丢了。
“你怎么……”
轻轻将发钗插入苏苏梳起的发间,西门庆笑道,“当时,西门认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睹物思人,总是不甘,索性不看不想。”
“现在?”
“得一心白首。”西门庆轻笑着,捏住她的手,“西门肯为苏儿散尽家产,也愿意为苏儿护得自身性命,苏儿可否愿意同西门白首?”
“你以前不是中自称‘在下’吗?怎么这一刻称自己为西门了?”喜欢忽略问题重点也是苏苏的好习惯。她终于发现西门庆似乎改了口。
西门庆却笑问,“西门是那种文绉绉的、谦谦有礼的、故作正经的人吗?”
“也对……”苏苏沉沉点头。
西门庆的自我评价很正确。
“所谓‘在下’,不过是勾搭小娘子时学会的混账话。小娘子们大抵喜欢看来翩翩有礼的男人,不留意就顺了口。在阳谷县时总是改不过来,而今要离开阳谷县,自然会改口。”
“矫情!”
“谢苏儿夸赞。”
头一垂,苏苏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苏儿还未回答西门的问题。”
摸着西门庆的手,许久,苏苏才问道,“我如果留下,不要我妈。别人会怎么说?”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西门顶着。”
“若是我妈来了呢?”
“怎么可能?!”
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