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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是谁呢?
这时,乘兴而来却又在须臾间败兴而归,全然没讨到便宜的陈经济准备离开。
“你用不着担心未来该如何接受生意。”苏苏给出最后一击,“你成不了气候的。永远。”
陈经济略一迟疑,重重嗤笑了一声,再沉沉地将门阖上。
叹一口气,蜷进被窝,苏苏还是睡不着。
她记得陈经济家中似乎有个很受歧视的小厮,明日让玳安给小厮点钱,让那小厮监督陈经济。她也有将陈经济赶走的打算,但就像她之前对潘金莲说的:将对手放在眼前,才会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对付。
而今最重要的是:明日要去看望西门庆,她该说些什么呢?
另外,要如何对付县太爷?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六
次日,还未来得及出门,花子虚就闯了进来。
本打算同苏苏一道出门的玳安端上新做的糕点,泡上茶,悄然离开。
看见花子虚那一瞬间,苏苏略舒了口气。花子虚同朝中的太监有些联系,多少能帮点忙。可她却又多少有些担忧,除夕那夜她就觉得花子虚看起来怪怪的,除了同西门庆谈生意,似乎任何东西都唤不起他的兴趣。
他始终冷冰冰的。
“野猪精,西门大哥入狱之事是真的?”一来花子虚就直入话题。
苏苏沉着脸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顺理成章地提出想要依靠花子虚以往的关系解救西门庆的事。要求旁人帮忙办事素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期待花某出手相助吗?”
苏苏一怔,抬眼就看见了花子虚阴郁的笑容。她还注意到,花子虚以前的自称是“小弟”,而今却换做了“花某”。很细微的变化,却折射出不少异样的情绪变动。如若没猜错,花子虚已不是以前那个脆弱的他。
“野猪精?你期待花某出手吗?”
苏苏坦然承认所思所想,并不自觉说了一些好话。
“花某也有救西门大哥的打算。”花子虚一面说,一面从头到脚打量着苏苏,被他的眼神看得有几分不安,苏苏却还是强作镇定等待着下文。
片许后,花子虚又问道,“野猪精,你为何已得到西门大哥的财产还要去牢中救他?花某想知道你的心里话。你是否打算救出西门大哥再接手他的生意?!你为何将西门大哥看得那么重要?”
为何?
苏苏可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搭救他,不管从这穿越之旅的目的来说还是从自己的心情来说。一个人心中挂念另一个人,所以想要救他。这难道不是一件简单而容易理解的事情吗?
这群人怎么总喜欢将简单的事情想复杂呢?
心里这样想,苏苏口中却只是说因为她喜欢他。
她实话实话说,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花某只是有些好奇。”斜眼望着苏苏,花子虚似乎充满戒备,“花某有些好奇,野猪精你那次出手相助究竟是为了帮助花某还是不过是为了帮西门庆弄点官场外的人缘?”
苏苏愣了愣。
“野猪精你做得实在是易懂了些。”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苏苏立刻坦言道。直白的回答让花子虚猝不及防。
耸耸肩,在苏苏看来,被人识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在自己的时代不过是才毕业的普通软妹子一枚,或许有点小天真,却并不算笨。虽说做事很少深思熟虑,却也多少能控制住心情不至于在脸上显露。
但她那些小九九同西门庆、花子虚这类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江湖相比却显得过于稚嫩。
不过,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欺瞒他们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
“我就是那样想的,不行吗?人终究是要同别人做朋友的,唯有大家团结一心,才能做更多更好的事情。难道不是这样?”
她的坦诚让看来始终镇定的花子虚手足无措。
“可笑。”
这两个字花子虚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苏苏还是在嘲讽自己。
但片刻后,他就主动提出去京城求告大官解救西门庆,还说手中有能保住西门庆性命的东西!兴奋之余,苏苏免不了对那东西多少有些好奇,花子虚没有回答,只是说花太监在宫中那么久,手中自然有不少值钱东西。
“可又能是什么宝物?”皱着眉,苏苏实在想不出。宫中自然不缺宝物,可特别贵重的东西如果丢失,又岂能不被发现?
再次追问,花子虚不耐烦地说届时她就知道了。
尽管心中又千万般好奇,但苏苏知道,绝对不能再问了。
忽然,飞来了一群小麻雀,落在墙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小心翼翼地观望着他们俩。花子虚将点心掰碎,扔了一地。许久,才飞来一只胆大的小麻雀,小心翼翼啄了一口,见苏苏他们没有伤害它的意思,才壮着胆子放心开吃。一只,又落下一只。
看得欢喜,苏苏也拿起一块点心掰起来。麻雀越聚越多,眼见其中一只就要跳上苏苏的手掌,花子虚却黑着脸一跺脚,霎时,鸟影乱舞,麻雀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苏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得一愣一愣的。从那日帮花子虚摆平事端后,她就觉得花子虚似乎变得有些古怪,不仅刻意避开她,连眼神都变了。她早有这样的感觉。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以往的花子虚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更何况,凭苏苏的想法,若是换做以往的他听见西门庆就要遭殃,铁定扯着苏苏一顿臭骂。苏苏以往的结论是花子虚多少对西门庆有点意思,但现在看来,她觉得自己弄错了。
可是花子虚又的确亲口承认过。
呃……
苏苏忽然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思考自家男人同别的男人的情感关系是不是有点点小变态?
她会这样,多少得怪男人戏才是主流的21世纪!
“野猪精又在想何事?”
“你又在想何事?”苏苏反问道,她可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花某在想,野猪精你何其幸运。能遇见西门大哥。”
苏苏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花某说这种话你不生气?”
耸耸肩,苏苏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颇有些赌气地道,“那又如何?你喜欢那是你的事情,我有何资格评论你的心情?我知道他只喜欢女人就行了。”最后那句话算是挑衅了。
“……喜欢女人。如果花某也能如此就好了。”
苏苏正想着该如何接口,就又听花子虚道,“其实花某和西门大哥其实是同一种人。”
“贪财?还是好色?”
“野猪精你说呢?”
苏苏闭口不言。
花子虚大概想说好色?
“对花某来说,最重要的是钱,能帮花某保住钱财的野猪精你,自然是花某的恩人。能帮花某赚钱的西门大哥,自然是花某最重要的人。若是西门大哥死了,生意不知会落在什么人手中,届时,花某的钱就打了水漂。故而,这件事上,花某一定会帮忙。”
苏苏觉着这话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她本以为花子虚会说“好色“的。
仰躺在长椅上望着青灰色的天,花子虚竟是有些落寞,“野猪精你知道吗?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死亡?”
“不。那日野猪精你帮花某解决了事情,花某很感激你。可也在那时,花某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花某自认为爱过许多人,花某自认为深爱过李瓶儿,也自认为深爱过西门庆,最后才发觉,那不过是认为自己爱过。当花某面临失去财产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花某最爱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钱,也只有钱!如果将万贯财产和一个人的生命放在一道,花某一定会选择钱!”这番听起来如此激扬的话深埋着悲伤。
苏苏愣住了。
“何谓情?何谓爱?花某眼中看得见的不过是阿堵物。”
张了张口,苏苏却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些,不再像最初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却又听花子虚自嘲道,“如若不是小时候缺钱,花某也不至于成为太监的侄儿!所以,钱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任何情都重要!”
“既然如此。你为何愿意帮忙?”苏苏幽幽地问,“说不定会浪费你的钱喔。”
“野猪精你当花某是何人?”花子虚桀然一笑,瞬时又恢复原貌,“花某手中有那东西,一定救得出西门大哥。且……”
风轻轻穿过,听不见一丝麻雀的声音。
沉默和寂静缓缓化作死寂。
“不过是羡慕,妒忌。羡慕野猪精你愿意去救西门大哥,妒忌西门大哥,即便是犯了死罪,也有人想要救他。故而,想要参与进去,去体会那种情谊。”
“……”
“花某也想体会那种情感,愿意保护一个人的情感。如若有一日,真能遇见一个能让花某抛弃世间所有钱财来交换的人……真希望有朝一日,花某也有能对一个人动心,动情,对那个人至死不渝的一日。”
一声叹息,花子虚仰头望着晃眼的太阳,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苏苏鼻子有些酸,在躺椅的一旁坐在,轻轻握住花子虚的手。他的手很凉,轻轻打着颤。她的温度却永远温暖不了他。
人生一世,如果能遇见那样一个人,一个你会动心,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你会对他至死不渝的人,即便带来的不过是深入骨髓的伤悲,也是一件幸事。
至少,你知道什么是爱,你知道你能够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