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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更尴尬了。
还是西门庆打破了尴尬,他要苏苏同她去一个地方。苏苏还未答应,他就牵上了苏苏的手。
垂头,任由他牵上轿子,苏苏脑中一片空白,晃悠悠坐了许久,轿子落定,轿帘掀开,眼前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茅屋。茅屋外是破破烂烂的篱笆,屋前有一小块菜地,稀稀疏疏地长着几颗小白菜。屋后有一株高树,西门庆说那是梨树,这家人大部分的生计就是靠的它。
苏苏正在好奇西门庆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却又听西门庆说什么让丑娘子心惊胆战了如此之久,也该做些什么了。他说的应该是武大的事,但此处又是什么地方?
径直进了小院,西门庆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抹酸腐的气味,桌上搁着一个吃剩了一半的窝头和一盘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菜。不远处的矮床上是一床破烂不堪的被褥,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听见声响,那个人扭过头来,那是个苍老的女人,头发乱成一团,甚至有些都板结了厚厚一层痂,隔着很远的距离,苏苏都能嗅到老妇人身上的屎尿味道,那味道让她有些反胃,但看西门庆神色不该,她也不好转身逃走。
“郓哥在吗?”西门庆开口了。
苏苏一惊,原来这里是郓哥的家,那位床上的妇人,不定就是郓哥的娘了。
可西门庆来这里干什么?
杀人灭口?
“郓哥在吗?”西门庆又问了一遍。
床上的郓哥娘摇摇头,一脸戒备,她自然知晓西门庆将郓哥痛打一顿的事。做母亲的心疼儿子,若不是因为她重病在床,保不定会跳起来将西门庆打一顿。
郓哥娘不说话,西门庆也懒得同她继续说下去,招呼来门外的一个小厮,将数包点心放在桌上,其中还有几包药。“西门庆询问过大夫,说这些药对你的病有好处。这些点心不成敬意。”说话的时候,他始终高扬着头,眉眼间是决然的傲慢。
郓哥娘不说话,戒备依旧。
房里一时静得可怕。
西门庆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收买郓哥,但她有些不解,按理说被西门庆殴打过一次的郓哥怎么都应该在武松身边,武松应该在郓哥身边保护他们母子。
但是郓哥呢?武松呢?
西门庆就不担心撞上武松?
这时,门一响,郓哥回来了,他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看来是跑着回来的。
武松没在他身侧。这点苏苏怎么也没有想到。
“孩儿,武都头呢?”郓哥娘看见孩子回了家,似乎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坐起身来,她问道。
“武二哥说县令大人有要事找他。”郓哥匆匆说道。
郓哥娘哎了一声,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你这个混蛋来这里做何事!”用身子挡住自己的母亲,郓哥的腿轻轻打着颤。
“好事。”西门庆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搁在那破烂不堪的桌上。
而后又是一张。
又一张。
又一张。
郓哥瞪着眼,似乎还未明了眼下发生的事。
“这里有两千贯大钱,足够你卖上十年的梨。有了这些钱,你能给你娘治病,更能买下一幢小宅院,日后你有了积蓄,想要娶一房媳妇也行,若是你没有那个钱,在下那里有的是女人。”西门庆似笑非笑,摇着扇子,眼睛望着郓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桌上那几张交子总面额两千贯,值得上郓哥卖十年的梨。更能买下一户干净的小房子,西门庆甚至说可以给他一个媳妇。
他的意图太过于明显。
现代人苏苏不自觉在自己脑中代换,西门庆给郓哥开的条件若放在现代基本等于:给你娘办一张医疗保险,给你一幢价值千万的小别墅,同时给你个不花钱的老婆。
这条件不是好,而是太好。
一贫如洗的郓哥面对这赤】裸裸的诱惑,又会作何选择?
若是换做苏苏自小耳濡目染的电视剧,像郓哥这样的人好人一定会将那几张交子扔在西门庆脸上,郓哥娘也会指着西门庆大声喝道,其内容无非是贫贱不能移。或者,郓哥收了钱,却遭到娘亲的呵斥,郓哥却死不悔改,于是郓哥娘以死明志。
电视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而实际却同电视有着极大的出入。
听完西门庆的话,郓哥眼都直了,郓哥娘更是无法将眼睛从哪四张交子上移开。一切顺理成章,他收下了钱,也似乎将之前西门庆的殴打忘在了脑后。
苏苏有些失望。现实永远不是那些光华耀眼的电视剧。
但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
郓哥收了钱,自然不会找西门庆麻烦,也不会来为武松作证。
苏苏本是这样想的。
可在家中安心度过几日后,一个与预期截然相反的消息却传来,街头巷尾都在说,卖梨的郓哥甘心贫贱,不畏强权,甘愿为武松作证。
苏苏听得心惊,便让庆喜出门打听。事情果真如此,郓哥收了西门庆的钱,却似乎不打算按照西门庆的预想办事。
这才是郓哥的打算。
细想来,西门未除,武松定会长时间监视郓哥保护他的安全,如若郓哥公然背叛武松,估计立刻就会成为刀下鬼。
而西门庆虽给了钱,却没有让郓哥留下任何字据,口说无凭。阳谷县人虽说畏惧西门庆,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个对付西门庆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应该有不少人不愿意错过。
危机四伏。
“你当时该逼着他画押的啊!”苏苏颇有些怨气的说,她急得跳脚,可西门庆却坐在葡萄架下的小桌旁,神色淡然地品着茶,似乎苏苏正在着慌的是别人的事。
连说了几声西门庆都不为所动,苏苏受不了了,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眼下西门庆不在乎,她却不能不在乎!
她要回家!
西门庆死了,她可就回不了家啦!
忍着被武松抓包的恐惧,苏苏战战兢兢地准备出门。
“丑娘子不必惊慌。”西门庆悠然阻止苏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正在气头上的苏苏却没心情静心听候,扯着西门庆的衣襟,她用自己能喊出的最大声音在西门庆耳边吼着,“你死了我怎么办??!!”
被苏苏那山野猛虎的吼声闹着了,西门庆使劲揉了揉耳朵,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苏苏却没耐性了,一巴掌拍落西门庆的手,她径直出了门。
这几日,卖梨的郓哥是阳谷县街上的大红人。行人就算是驻足小站片刻,也会相互间提及郓哥的大义。用不了多久,她就寻到了郓哥。
而苏苏这个“山林野猴”也因同西门大官人的关系也在阳谷县颇有几分人气,看见她出了门,又听闻她打听郓哥的消息,好事者就像蚂蚁奔向糖浆般跟着苏苏,没多久就聚集了一大群,乍眼一看,倒有几分黑帮打群架的气氛。
苏苏自然知晓身后那些人的目的,她本打算将他们赶走,但转念一想,单凭她呼号几句不可能将这些人撵走,反倒是徒增笑料。想到这一点,她有些打退堂鼓,可路已经走了一半,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习惯。
那就只有迎难而上了。
苏苏很快来到郓哥喝茶的地方。
几日不见,那个一身破烂衣裳的郓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身上是一件新做的单衣,脚上是一双针线密集的布鞋,此刻,他正嚼着王婆茶肆的牛肉,喝着新泡的碧螺春。
他自然不敢说西门庆给他钱的事。
他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说武大的事——估计是武松有言在先。
所以,郓哥洋洋洒洒说着自己这些年在阳谷县卖梨的见闻。可阳谷县就这么大的地方,郓哥知道的事,与他同坐一张圆桌的那些流里流气的男人也自然也知晓。他们会附会郓哥这个半大小子,估计是因为那不断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牛肉。
看见苏苏,说得兴起的郓哥噗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吐出,摸一把嘴巴,他哈哈大笑,“山林野猴来了!”
四周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苏苏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迈着步,她缓缓走了过去。
“哎哟,这只山林野猴的脚还真大!”郓哥又吼了一声,这时,不仅周围的男人吗,连那些故作矜持的妇人们都捂着嘴哄笑起来。
苏苏眼角一扫,果真,周围的女子基本都有一双畸形的脚,站在路旁摇摇晃晃,很是弱不禁风。
有这样一双脚,遇见野狗都逃不掉吧!
苏苏想。
哄笑声依旧继续,苏苏神色不变,仰着头走了过去,正打算在郓哥附近坐下,一个男人一把推开她,那男人理了理自己发黑的衣襟,扭了扭头,得意至极地在位置上坐好。苏苏不想争吵,她打算换一个位置,却又被另一个男人占了位置。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来看热闹的。嗑瓜子的,奶孩子的,淘米的,洗菜的,应有尽有。这些人嬉笑着,全是来看苏苏出丑的。
前几日,他们看见苏苏还毕恭毕敬,而今却都换上这么一副嘴脸,其原因当然是他们认定郓哥的一席话定能使西门庆栽一个大跟头,西门庆一旦消失,苏苏也不值得他们多费一丝一毫的心。
他们很愿意看苏苏丢脸。
就在这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明明都已过了半老徐娘的年纪的王婆却打扮得像二八年华的少女款款而出,她一身崭新的缎衣,手中端着新出锅的牛肉,满身的香粉味混杂着牛羊肉的腥臊,搅合成一股古怪的闷臭。看见苏苏,王婆嘴一撇,眼睛一翻,啐了一口,就一面嘲笑着苏苏一面招呼看来财大气粗的郓哥。
别人那样苏苏倒还觉得能想得过去,王婆这般,却实在是有些可笑,这个女人似乎已经遗忘